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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舒对星星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人类的艺术世界,记忆中保留着一个个片断,比如阿尔丰斯·都德的短篇小说《星星》、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凡高画的《星星闪烁的夜晚》等,还有动画片《银河铁道999》以及名字里有星星的调频电台深夜音乐节目、诗人金光燮关于星星的短诗、美国的星条旗、唱着“这颗星是我,那颗星是你……”的幼稚的流行歌曲歌词。
在雨舒看来,现在还跟星星有关的人,要么是脱离俗世的闲人,要么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再不就是天文气象学专业的人,或者是深夜里翻山越岭的旅人和流浪汉。现在还有那样的旅人和流浪汉吗?
这么说,本应啃着廉价干面包的这个人居然坐在了头等舱的位子上!
“您是学天文学的吗?”
“是爱好者。”
“啊哈,现在还有星星爱好者啊!可是……您看到星星,总是像现在这样……喜不自禁吗?”
“是啊。但相比较而言,今天的运气特别好,在这个高度遇到这样的好天气可不容易啊!当然,地面上的观测受天气的影响也很大。反正,今天真的很高兴。”
嗬!是吗?
作为雨舒,对他的话和表情还不能完全理解。他那个高兴劲儿,就像星星是可以摘下来打磨成钻石一样贵重的宝贝似的。看到千万年过去之后依然嵌在那里的星星,一个人居然能高兴成这样,反倒是这件事更令雨舒感到吃惊。
这种人真少见!
雨舒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
年纪大概二十七八,身高大概一米七八,笑起来很友善,眼睛的白眼球白得清澈,瞳孔黑得发亮,不知道是不是经常看星星,星星映在眼睛里,眼睛就会变得这般清澈明亮?尽管雨舒起初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无所事事,但心里慢慢产生了一抹隐隐约约的好感,觉得这个人也许有可取之处。
其他的星座也能看到吧……
他索性把脸贴在窗户上,试图探索高远的夜空,真让人没办法。雨舒因为已经跟他聊了几句,也不好意思态度太强硬,索性把自己的位置换给了他。他道了谢,换过位子后干脆不理会雨舒了,把鼻子紧贴在黑咕隆咚的窗户上,半个多小时一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把头转过来转过去。
飞机内放映着好莱坞大片,他的目光却没有一秒钟投到屏幕上。
真神奇啊!现在的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可是,这样的人,到底应该称之为单纯还是疯狂?雨舒给自己出了这么道题,要自己选择。可是,无论对什么事情,只要爱好,就该这么狂热吧。当一个人投入地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什么事,总有其美好的一面,何必大惊小怪呢。
作为身处激烈竞争中的专业人士,雨舒本想嘲笑他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喜好,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搞得自己不开心。
雨舒面无表情地看着空中小姐推着装满晚餐的车子走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好像得到了一个比王位更好的位置,喜滋滋地不停说着话,把已经从窗户里消失了的天马座的故事讲给了雨舒听。
神话里说,飞翔在高空的天马是海神波赛东用海边的沙子、波浪的泡沫以及怪物美杜沙的鲜血造出来的,天马帮助珀勒洛丰(Bellerophon)击败了怪物卡美拉(Chimaera),后来珀勒洛丰陷入骄傲自满之中,遭到宙斯的惩罚,天马则升到空中变成了星座。
那个男人匆匆忙忙讲完之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放下刀叉,重新转向漆黑夜空里隐藏的星星,顽强地把脸紧贴到窗户上。
真是个怪异……与众不同的人啊!
雨舒慢慢摇了摇头。
她虽然知道星座和希腊神话有关,知道美杜沙,但至于珀勒洛丰是谁,怪物卡米拉长相如何则全然不知了,他讲的一番话倒有一半没听懂。
嗬,看来即使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如果爱好不同,也会像这样无法沟通啊。
空中小姐把晚餐的餐具收走后,雨舒把椅子稍微往后放了放,戴上眼罩准备睡一觉。眼睛遮上后,周围的一切事物好像全部消失了,感觉很舒服。在天亮之前,飞机横跨中国大陆进入中国黄海这段时间,雨舒中途只醒了两次,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他依然紧紧贴在飞机窗户上,第二次看到他的侧面,他似乎正陷入沉思中,不知道是因为窗户外的星星全都落下了呢,还是因为飞机经过云层,他的表情严肃得不得了。
这个人到底属于什么类型的人呢?雨舒心里暗暗猜测。她的这一疑问一出金浦机场的大门就有了答案。
飞机着陆后刚停稳,男人就从行李舱里拿出摄像包,有礼貌地跟雨舒道别之后消失了。
雨舒走出出口的时候,在拥挤的人群里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令她吃惊的是他正跟来接自己的G·M工作室的男职员在交谈。这位男职员因为是独生子,没有去服兵役,大学一毕业就到G·M工作室来工作了,是所有职员当中最年轻的一个。
“啊,室长!一路上顺利吗?请到这边来!”
“哦,你们认识啊?”
这时,那个曾坐在雨舒旁边的男人正在低头看手表,根本没有注意跟前多了个人。接着他抬起头,神色匆忙地对男职员说了声“以后再联系”,就快步走出了机场大楼。
雨舒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再次问道:
“他是谁?”
“我的学长,比我高三届。”
“什么专业?跟你一样学大众传媒吗?”
“不是,学长是英文系的。”
“是吗?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他是气象学或天体物理学专业的呢。”
她一边朝停车场走,一边简单地把飞机上的事情告诉了男职员。男职员听着听着大笑起来:
“啊哈,室长,您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这位学长啊,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天文爱好者协会的一位传奇人物啊!当时学校和大街上到处都是示威的学生和重重防守的警察,学长却一个人肩上扛着天文望远镜从这些人当中穿过,说是去看星星。稍微有点儿关系的人都知道他。”
“是吗?看来真是个独特的人啊!”
出乎雨舒意料之外的是,男职员恰好是天文爱好者协会隔壁的潜水爱好者社团的会员,知道很多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他今年二十九岁,名叫金永泰,父亲是陆军士官学校出身的将领,现已离开军界,出任大韩公司董事长,大哥经营着一个有名的服装公司。他疯狂地迷恋星星,以至于大学多上了两年,前年才好不容易毕了业,现在运营着一个天文网站。在天体摄影方面,韩国无人能与他相匹敌,他手头的星星照片和天文资料也是韩国最丰富的。他还是专业科学杂志的特约撰稿人,尤其是儿童杂志上的天体照片百分之六十是他的作品,已经出了三本关于星星的书了。他还在骊州的世宗天文台任台长,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
“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不寻常啊!”
坐在开着车的男职员旁边的雨舒点了点头,心里这么想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冰箱公司的广告片带子已经拿到了吗?”
“是的,那个公司的理事昨天打电话来,说希望能配上柔和悦耳的流行音乐作为背景音乐。”
“是吗?图像效果好吗?他们以前总是搞得乱七八糟。”
“这次看起来还不错。”
职员转头看了看闭上眼睛用手指按压着眉间的雨舒,不无忧虑地说:
“您先回家休息一下吧!要是直接去公司的话,要配上合适的音乐,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儿休息了。”
“没事儿,去工作室!”
跟天马一起飞翔
距离和空间与人的感情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
所谓亲密,指的就是物理距离的亲近
允许接近到非常近的距离,即使身处狭小空间也很自然
爱情,意味着两个人之间那种距离和空间的亲密性
对相爱的人来说,那种距离
和空间穿透彼此的身体达到无限小,直至心灵深处
反过来说,人和星星之间的距离无限遥远,根本不可能接触
因此,跟星星有关的是与人的身体截然不同的灵魂和永恒
对人来说,如果有不能实现的纯粹至极的爱情的象征的话,那就是星星。
新四洞G·M工作室。1998年12月4日。
雨舒手里拿着钢笔画的乐谱,音标在五线谱上飞舞,她戴着耳机坐在错综复杂的录音设备前,听着玻璃墙另一边新发掘的女歌手的歌声。
歌手是星探从美国俄亥俄州发掘来的韩侨女孩斯薇,刚刚十六岁,是从中学休学回国来的。混音器里传过来的她的声音如同一条直线,听不出任何感情来。她在音乐方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但有漂亮的脸蛋和一副好身材,音像公司为她量身定做歌舞,把她包装成可爱的代名词,推向市场,就能在一段时间内吸引到音像市场的主要顾客——女中学生们,像流行一季的某种钢笔或笔记本一样。
雨舒坐在完全隔音的试听间里听了会儿,伸手打开了麦克风。
“斯薇,唱得不错!你看第三个小节,有这么一句:‘我要成为你的树上绽放的淡绿嫩芽和花朵,亲爱的!’这个地方稍微加重半拍,就像深夜在胡同里等了很久,终于遇到了那个男人,这时你张口说的第一句话那样。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吧,再试最后一次,好好唱啊!”
前奏重新响起来了,歌词和旋律都非常活泼,但是,名叫斯薇长相甜甜的女孩还是没有表现出韵味和感情来,刚才雨舒指出来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改变。雨舒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抱胸听着的男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