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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派人,把你用来储藏那些文物的仓库……炸掉了!”
——可是,我们快乐的日子那么少!我知道你知道了,但我还要假装不知道,直到那天,你这样对我说,然后你承诺我的,不会在枪里放子弹的承诺,你反悔了!不,你或许不知道,其实那一天,我已经隐隐约约知道我们之间要结束了,我心痛如绞!眼泪在某些时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工具,但在那一天,我就这样抱着你,眼泪就出来,我看着我的眼泪在你背上的绷带上一圈圈晕开,可惜你背对着我,你,看不见。
“这杯暂且留下,待日后,日后你有心……再饮不迟。”
——那次,你来见我,劝我三杯酒,却把最后一杯留下。赐官,你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大丈夫,你可以翻手为云覆手语,你却始终学不会在我的面前说谎。你要独自去刺杀张大亨,对吗?我看见你眼睛里的不舍,对,你不舍,你说过,你就算死了,都不舍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却还必须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东卿,东卿啊,东卿……东卿……东卿!”
——你接连不断地叫我,不断不断,坚持不懈,努力不断,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已经走开的我留下来,留在你的身边,留在这个世界上,你要我留下,我会留下!只要,只要你活着!赐官!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要活着,你必须活着,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我的眼前抛开我,就这样走开?
“东卿!东卿!……看看我,东卿!……没有天命,东卿……没有!”
——然后黛林猝死,你抱着我,亲吻我,努力地说服我,但是我看见的是什么?是远比我自己的生命重要的人,黛林,还有,你在我的面前死亡!那次,我这样哭着说“天命”是因为我懦弱,我怕看见你就像黛林一样死在我的面前,化为我再也见不到再也找不着的尘埃!我们这样相爱,这样相爱,赐官!但是,我们相识的这个时代错了!它错了!
“分手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人,便是死得透了,也不会忘记是你拉着我拜堂的;也不会忘记我欠你两颗子弹;也不会忘记是你说的‘见字如面’……你想让我放手,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不可能!不,不对!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下辈子我还要纠缠你,下下辈子我还要纠缠你!东卿,你逃不掉的!”
——我来到广州,把上海的恩恩怨怨,千丝万缕全部抛掉,来到你的广州,赐官!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但我心里,我想再见你一次,一次就好!可是,不管怎么样,无论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还是坚持要跟你分开,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我怕你跟着我一起死,我要你活着!我自己无论怎样也无所谓,无所谓的!但是你一定要活着,你怎样都要活着,连同我的寿命一起活下去,赐官!是你说你死活都不放手的!是你说的!我记者了才能安安心心地活下来,在你的怀抱里活下来。假装不在意我的自尊我的骄傲,在你的身边活下来!因为你说你不放手,那么为了让你活着,我也要活下去!
可是,你撒谎!你又撒谎!你又把对我的承诺当作了他妈的放屁!你在我的头上冒着一团黑烟烧成一团烈焰,又在我的眼前坠入深深的江里。
你竟然在我的眼前放开我,枉我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牢牢的,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里,每一句话都能翻出来说给你听!可是你,又对我说谎!
周天赐,我要你活着,你却要死在我的眼前!
周天赐,你说不放手的,却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远去!
周天赐,你送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滚,但你却自己跑来救我又这样化为烈焰!
周天赐……你明明知道我小气,我胆怯,却要留我一个人下来孤零零地活着!
过往的一切叙述起来似乎很慢,但想起来却像闪电一样,一幕幕那么清晰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很好!
很好很好……
周天赐,你等着,你等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这就来找你,你活着,我再苦也要陪你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我追也要追到十八层地府去!
是你说的,你不放手的,所以,就算你要放手我也不允许!
你给我等着!
***
罗靖安前面就看鲍望春的神情不对,但见到周天赐的飞机坠入江里,却也不由怔了一怔,等他再想起来这很要命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见鲍望春扯掉身上外套纵身跳入珠江的背影。
“将军!”
045
珠江的水,清润柔和,当这样缓缓沉溺下去的时候,甚至可以从头上看见阳光透下来着设在水里的影子。从小时候第一次被老爸扔到珠江里开始,周天赐就尤其喜欢这个游戏——幻想自己是块大石头,一点点地,慢慢地沉入江里,时候就可以欣赏到阳光跟自己一起游弋在水里的美丽。
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份美丽会变成杀死自己的丑恶。
机尾翼爆炸的结果是机身变形,他甚至来不及从机身里爬出来,整个人就被嵌在了机身里。不过好在他最后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钮,就在飞机坠落水面的霎那,机身竟然鬼使神差地往上提了提。也正是因为这个提了提的动作,终于避免了他机毁人亡的厄运。当时,周天赐还着实开心了一阵,但随即又发现,这其实只是把自己死亡的时间往后挪了一滴滴而已。
嵌在动也动不了的机身里的腿剧痛到彻底麻木,摸了一把,没有血,估计应该是折了腿骨。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挣扎,只能让机身慢慢下沉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从这个死亡陷阱里脱身出来。
密封的机舱可能还可以坚持一会儿的氧气,可是接下来呢?这个散发着鱼腥味的机舱就是自己的棺材了吗,自己就要永远地被留在这里了吗?
苦笑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还真是不甘心啊!
明明,那么辛苦才可以在一起;明明,开心的日子都还没有过上;明明,寻了他几辈子才能在今生见面,就那么快就没有了,到头了!
东卿,对不起,对不起!
忍不住又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不知道地府里是不是有那种传说中的秤,如果真的有就好了。把他们这辈子受的苦跟他们尝的甜称一称,就知道这辈子,老天亏欠他们的有多少。
老人们都说,前生苦是来世福!但下辈子他也不要多少福气,他只要下辈子早点见到东卿,早点跟他在一起,然后呢,下辈子他们遇见的那个时代,可以不要这样纷乱,不要这样无奈,不要这样绝望,不要这样……
奇怪,怎么鼻子都酸了起来?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样一天的吗?不是确信只要自己一死,也马上就可以在地府里见到东卿的吗?为什么,却还是,痛得肺腑都揪成一团呢?
东卿,唉,东卿!我想见你,这个时候我只想见你,见你……
正这样想着,周天赐突然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是吧,才想着他,自己就真的见到他了?地府没那么快到吧?
****
他,没有死!没有死!
看见周天赐在密封的机舱里傻兮兮地揉着他自己眼睛的时候,鲍望春一瞬间简直有种晕眩的感觉,然后,怒火冲天而起。
好在在怒火蔓延出来以前,他还记得应该先把那个困在机身里的王八蛋弄出来。游过去敲了敲机舱的玻璃,做了一个询问的手势。
周天赐从震惊当中醒转过来,苦笑着比比自己嵌在机身里的身体,然后指指自己的腿,作了个折断的动作。
鲍望春点了点头,左右看看,猛地一个深潜接着从江底捧了大块石头上来。
周天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深深吸一口气作好准备,然后鲍望春用石头砸开了机舱玻璃,水飞快地涌了进来,然后机身猛地一震像块实心的铁锭,沉甸甸地像江底沉落去。
用力,用力,再用力!但变形的机身就像一个紧紧钳住了周天赐的钳子,怎么都不松开。鲍望春紧紧抓着机身的铁板往外用力,周天赐则在机身内努力往同一个方向推。但是这机舱却一点改变都没有,反而他们的力气都流失在机身带着他们不断下坠的水里。
用力!鲍望春瞪着周天赐,用力!
我在用力,东卿,我正在用力!
肺部的氧气越来越不足,眼睛也因为水压的关系开始往外突,两个人虽然拼命用力,但就像蜻蜓撼铁柱一样,半点作用都没有。
机身挟着周天赐往下沉,鲍望春则拼命想要拉住他们,周天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修得很好的指甲因为抓得太用力所以生生裂开来,看着那一缕缕的鲜血在珠江绿得透明的水里荡漾开来……
力气在流失,信心在逝去。从来越在生死关头脑子越清醒的周天赐迅速地得出结论,如果现在东卿放开自己,自己会死但他却能够活下去!
那么,放手,东卿,放手!周天赐猛地一咬牙,开始掰鲍望春紧紧抓在机舱上的手指,放开手,东卿,放开我,上去!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去活着!
而看着周天赐开始掰自己的手指,鲍望春却猛地把手一把抓在机舱旁边残余的玻璃上,鲜血弥漫间硬生生地抓下一块棱角分明的玻璃当着周天赐的面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突然,一年前那噩梦般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周天赐的眼前——“还能……”东卿模模糊糊地说,每说一个字,鲜血就喷射出来,“走去哪里?”他的话语不清,但眼睛却越来越绝望,“我们……错了……”他的眼泪划过脸颊,“这样……拼命……我们也……走……不到……一起。”他空出一只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掰开抓住他手臂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这是……”他的眼泪淹没了自己的天地,自己全部的世界只剩下东卿最后说的那两个字,“天……命!”
原来,这样!
原来东卿你说天命,说出来的这个天命!其实并不是你对这段感情失去了信心,而是对自己最在意的人会受到伤害产生的恐惧。
肺涨得剧痛,头脑昏昏沉沉,周天赐却突然笑了出来。
我懂了,东卿,我懂了,我不会再要你离开我,孤零零地一个人活下去,我要走我就带你一起走,你要去你也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