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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回家了,带着一个自闭症的孩子,是要把父母也拖累进来吗?
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患了病,或许,她真的再也不会回北京了,就当世上不再有她莫芊琪这个人……
八年,如炼狱一般的煎熬,无数次她抱着莫忘在黑夜里流泪,无数次,想有那么一个可以偷懒的时刻,抛下责任,抛下一切,轻松地呼吸一口空气,然而,莫忘的眼睛却仿佛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地追随着她……
莫忘,莫忘,一切都是为了莫忘。现在,莫忘终于有了依靠,那她,也终于可以偷懒了,是吗?
她的一生,太累太累……
从小到大,为了追逐他的脚步,为了成长为配得上他的女子,她几乎把自己逼进了绝地。
样一份爱,太辛苦。
她曾以为,自己如此拼命,定然也是爱部队,爱那一抹军绿色,可是,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其实,她爱的自始至终只是那个叫宁震谦的小司令,因为爱他,所以爱着他的梦想,爱着他的生活方式,并且试图成为他那样的人,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选择那么辛苦地去爱了……
后来,离开了他的身边,更是让她尝遍了人情冷暖,生活的艰辛。
八年在外的时光,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甚至不止一次地抓着莫忘的小肩膀哭着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什么时候她才可以解脱?她自己给不了回答,莫忘只是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终于等到解脱的时候了,是吗?
原谅她,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和生活抗争了……
好辛苦好辛苦……
苦了那么久,她该休息了……
病床上,她泪痕斑斑的脸露出白惨惨的微笑来,凝视着天花板,眼神恍惚,一动不动地对特护说,“忽然想吃点东西了,你去外面买点粥来。”
另一名特护此时不在,仅剩的一名有些犹豫,“这……待会儿好吗?我走了就没人顾着你了……”
“一会儿没人没关系的,我现在感觉挺好,有事我叫护士好了……”她眼神依然一片迷蒙。
特护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
她搁在被子里的苍白的手,用力一握,掌心里,是一把医用剪刀……
“再见,莫忘,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再见,爸妈,女儿不孝,来生再来好好孝顺你们……再见,小震……小震……小震……”念着这个名字,却是泪如泉涌,一句别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再见……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最后一声,和这个世界道别,她握着剪刀,刀刃搁在手腕上,用力划了下去……
医院住院楼外,宁震谦领着莫刚和冯佩红从宁家的车里下来。
“小震,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把你从部队叫回来。”莫刚歉意地说。
“没关系,我也是要来看芊琪的,只不过提前出来一会儿,可以请会假的。”他领着两位往里走,却遇见正好出来买粥的特护,便问,“去哪?芊琪怎样?”
“莫小姐挺好的,说想喝粥,让我去买。”特护回答。宁震谦看了下时间,不早不晚的,“这时候想喝粥?”芊琪的一日三餐都有家里管的,每天准点,这时候不是吃饭的时间。
“是的,莫小姐说饿了。”
“好,去吧。”他略让了让道,而后领着两人继续往病房走。
病房里静悄悄的,莫刚拉住妻子轻声嘱咐,“你等会冷静一点,别把孩子给吓着了。”妻子又一次进了医院,还好这一次病情控制得好,恢复得也较快,不枉他一遍遍对她说,要她快点好起来,女儿等着她照顾……
“我知道。”冯佩红答应着,果真轻轻推了推门,轻唤,“宝贝?宝贝?爸爸妈妈看你来了,小震也来了……”
推开门,床上的人却没有反应……
“宝贝?睡着了?”冯佩红的声音更轻了……
宁震谦的眉头皱了起来,敏感的他闻到了空气里的一丝血腥味,而后,发现床边一小滩鲜红的血,还有鲜血正一滴一滴从床上滴下来……
他暗叫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揭开被子,果见最痛心的一幕……
莫刚和冯佩红也发现了异状,两人悲痛地大喊着“女儿!宝贝!”扑了过来……
病房里顿时哀嚎震天。
宁震谦紧急叫了医生,医生护士井然有序而又忙碌迅速地做着初步处理。
彼时,特护也正好买了粥回来,见此情景,惊得将一碗粥泼到了地上。
宁震谦不由责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一个特护呢?”
“她……临时有点事……离开了一下……”特护说话都结巴了。
好在宁震谦并没过多责备,倒是莫刚流着泪说了句,“好好的怎么会自杀?不是说好了好好治病的吗?”
莫刚之前来过几次医院,特护认得他是莫小姐的父亲,唯恐追究自己失职之过,忙道,“我们也不知道啊,一直都好好的呢,刚才还和一位陶小姐说了好一会儿话……”
“你说谁?”宁震谦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陶”字。
“一位陶子小姐啊……这么高……很瘦的……”特护比划了一下。
“是那个女人!”痛哭流涕的冯佩红忽然醒悟过来,自从上次被严庄堵住嘴以后不敢再随意叫她小贱人,可是敌意却十分明显,“一定是她说了什么才逼死宝贝的!小震!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蛇蝎女人!宝贝都病成这样了!她还要往死里逼她?”
刚说到这里,护士就骂人了,“能不能安静点?这里是医院!赶紧让开!送病人进急救室!”
冯佩红这才住了嘴,一行人跟着医生护士往急救室而去。
出病房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走廊上有人影一闪,躲进隔壁病房开着的门内……
待得脚步声远去,陶子才对着病房内瞪着她的病人和家属道,“对不起啊,走错房间了……看错了……”而后,急忙退出。
她真是脑子短路了才会返回来……
好奇和嫉妒,真是女人的致命伤!
原本准备离开了,却看见宁家的车子进了医院。宁震谦一贯低调,非公事不喜欢开着军车四处横冲直撞,所以,那辆车现在是他的专座。
女人就是这么矛盾和小心眼吧,明明已经决定成全了,可在这里狭路相逢,还是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显然,他并没有看到她,于是,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的她,竟然生出一个想法,想看看他和芊琪在一起的时候是怎样的……
所以,转身又往病房走来。
他开车,她步行,她到底还是慢了许多,待她走到病房时,里面已经哭声震天了……
她听见的只有他的那句追问“你说谁?”,还有后来冯佩红的哭诉“一定是她说了什么才逼死宝贝的……”
她想听他怎么回答,就算她选择离开,也想听到他明确的态度!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护士给喝住了。
看着急救室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她心中无端地还是不舒服,她想知道芊琪的生死。
她不希望芊琪死,一点儿也不希望!
首先出于她的本性,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枉死,自杀更是不理智的表现,这和她心中芊琪的形象完全不符啊,也许,是多年的苦痛和疾病的折磨把她逼上了这条路,她对如今的芊琪,其实充满了同情……
其次,芊琪的母亲居然一口咬定是她逼死了芊琪,如果芊琪真的就这么去了,他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还会在背地里说她什么,他又会作何反应,于是憋着一丝不甘心,也循着急救室的路而去。
她躲在墙壁转角处探出一个头来张望,急救室的大门已经关上,外面多张椅子,可那三个人却没有一人坐着。一贯站姿笔挺的他,难得一见地低着头,眉头深锁,表情更是极其抑郁;而冯佩红则一直在哭,嘤嘤嘤的,时而大哭一声,莫刚则扶着老伴,默默地,也在流泪……
“对不起,爸妈,我……”对于芊琪的自杀,宁震谦很是愧疚,因果循环,一个因结一个果,芊琪最终落到这步天地,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莫刚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若说之前对宁家还没什么抱怨的话,但女儿一步比一步惨的状况,让他除了叹息,真的再说不出安慰的话了,如今,他和老伴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冯佩红则哭得涕泪交加的,抽泣着说,“小震啊……你能知道说对不起,也说明你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我们宝贝变成这样,全都是为了你……她这一辈子,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了……八年前,她还是个姑娘,为了你恁是给自己栽一个强奸的名声,哪一个姑娘家不看中名节?那名节就是姑娘的命啊!可见她对你比自己的命还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生了有病的孩子,也不敢回来拖累你,一个人带着在外面漂泊,她容易吗?我只要一想想这心窝子都是痛的……小震,难道你这里不痛吗?不痛吗?”
冯佩红往前走几步,伸手戳他心窝的位置,哭着问,“你告诉我,这里痛不痛?想起宝贝痛不痛?”宁震谦把脸转向一边,却正好是面对了陶子所藏之处,陶子看见他紧闭的眼,和痛苦的表情,而后,在冯佩红的逼问里,艰难而沉重地点了头……
她的心,也随之颤了颤,重重地往下沉……
冯佩红哭得愈加不可收拾,流着泪点头,“知道痛就好!知道痛我们宝贝也算没白白付出这么多……我们宝贝那么坚强一个人啊……小震你还记得吗?从小她和你一起训练,那么小一个姑娘家,七八岁吧,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回到家里双腿都打哆嗦,她也没喊过一声累,摔得鼻青脸肿也没喊过一声疼,可这么坚强一个人,她居然走上自杀这条路,如果不是这些年太苦,她怎么会轻生?小震啊……事到如今,宝贝还在里面呢,我已经气不起来了,你和我一起求求菩萨,求菩萨保佑我们宝贝平平安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