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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彼此沉默着,窄小的空间,呼吸近在咫尺,心却像隔着天涯。
出了电梯门,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池加优走不快,又不想让关少航看到她这个样子,努力挺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正常些,没出多远就痛得汗流浃背。
关少航一言不发抱起她,大步朝前走。
贴着他的胸膛,池加优心潮翻涌,感慨万千,关少航以前也经常这么抱她,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哎,到了……1516。”池加优小声提醒。
关少航将她放下,接过她手里的门卡开了门,紧接着把她抱到床上,然后才出去拎他的行李箱进来。
“带药膏了吗?”他问。
池加优扫了眼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他会意,去取来。
“我自己来吧。”她伸出手。
他不理会,兀自蹲在她跟前为她上药,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很快膏体特有的清凉成分发挥了作用,渐渐舒缓疼痛,池加优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说:“好多了,谢谢。”
关少航便停手,起身去洗手间。
池加优趁机看了短信,内容大意只是说他下午要过来,想必是安小朵给的酒店地址,她特别留意了下发送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等关少航出来,她把心一横,豁出去,“你还没说怎么跑这来了?”
“先前不是答应你来玩吗?”关少航弯腰在箱子里找东西,头也不回,“月底工作忙,抽不开身,现在兑现。”
池加优还想问,他已经拿着衣服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哗哗水声响起。无奈她只能坐着等,她曾想过如果关少航回头找她,跟她要解释,她该如何说才能挽留他,用什么样的姿态,她统统想过,可就算她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关少航一副什么都懒得说的模样,除了脸色差点,话少点,衣服上的灰尘大了点,似乎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喋喋不休的反而是她。
但有些事就像鸿沟横在两人之间,即使假装忘记或者无视都不是好办法,关少航或许想回到从前,她已经不可能再伪装自己。
真相一旦揭开,无论怎样都要面对。
她一筹莫展,关少航洗好出来,换上了干净简便的运动衫,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面色惨白,衬得一双幽深的眼瞳出奇的黑。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池加好,你会怎么样?”
吹风机被失手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声响。池加优脸上神色一变,死死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不是。”关少航如她所愿,面容和语气皆无波无澜。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揭穿我?”池加优的声音微微颤抖。
“向你求婚时就知道,”关少航侧头,深深看她,“如果当时拆穿你,你会嫁给我吗?”
池加优震惊,“你……你说的是真的?”
关少航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挂着脆弱的笑,“你指什么是真的?”
“为什么?什么意思?”池加优被突如其来的事实打昏了头,“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池加好,何必要跟我结婚?”
关少航望着她愤怒哀伤的表情,嘴角浮起一缕淡笑,“你不明白为什么吗?因为我喜欢你啊,一直是你,从没有别人。”
“不可能……”池加优低声喃喃,受惊过度地瞪着眼前人,她觉得自己大脑一定是当机了,要么就是耳朵幻听了。
关少航目光冷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不信。”
“让我消化一下你的话。”池加优退后一步,踉跄着冲进浴室,掬一捧冷水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几分钟后她调整好情绪,回到对方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当时跟加好在一起?”
关少航沉默地看了她很久,“如果你的在一起是指恋爱,我回答你,没有,我们没在一起过。”
“……”池加优瞠目结舌。
“你又不信?”
“从小到大,她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在一起要多得多,你送她的每一个礼物,哪怕是你写了几个字的一张纸,她都小心翼翼收在带锁的柜子里,你喜欢哈士奇,她就算再怕狗也要养一只,你每年拿过多少奖状,她记得一清二楚,日日发奋努力,生怕差你太多会被你瞧不起……她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现在告诉我,其实你们不是恋人?”
关少航抿了抿嘴,面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
不知过了多久,池加优叹了口气,“就算如你所说你们没在一起,可你也从没追求过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爱我?”
“不,在过去的十年里,我至少向你表白过三次,以不同的形式。”
“然后?”
“你拒绝了。”
池加优脑袋一滞,惊愕的目光流露出难以置信,确定他不是开玩笑之后,她慢慢地退到床边,一屁股坐下。
“原来我真的失忆了,我一直以为我妈骗我。”
池加优打车去了岳湖,尽管腿还没好利索,但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以便维持头脑的正常运转。
趁关少航接电话,她拿了手机钱包跑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人山人海的一处。
她四下看了看,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傻站着,肩头被人拍了下,她转头看,是个中年女人,穿着朴素,一脸讨好的笑,神秘兮兮地说:“来看印象西湖?买了票没?我这有,位置好,价格比窗口卖的便宜。”
池加优一愣,摇了摇头。
那女人也不纠缠,继续寻找目标。
池加优无处可去,也没心情没体力到处逛,又不愿回酒店面对关少航,便叫住她,“好吧,来一张,多少钱?”
检了票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倒是没被忽悠,位置确实不错,很靠前,正对着湖中实景,视野很宽阔,还没到时间,夜幕下的湖面很平静,风徐徐吹来,她闭上眼,感受清风拂面带来的丝丝凉意。
她现在心里混乱成一团,关少航说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她的记忆和认知,撇开其他不说,如果关少航一开始爱的人便是她,那她这些年来自以为是的委曲求全,在他眼里是有多么滑稽可笑?
她很想相信他,但压制不住内心质疑的声音。
漫无边际地想着,周围热闹起来,旁边坐着带小孩的一家,小孩稚气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她睁眼,发现湖中央已开场。
如诗如画的雨雾幻境,风采翩翩的书生,婀娜曼妙的女子,洁白翱翔的鹤,欢畅悠游的鱼儿,和婉约空灵的歌声交织在一块,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
池加优原是心不在焉地看,被眼前景致吸引后渐渐投人其中,湖中心一对恋人由相识到相爱,乃至离别和追忆,她不禁心醉心伤。
巨大的雨帘从湖底缓缓升起,剧情在天籁般的歌声伴随下推至高潮,她心神荡漾,忍不住举起手机,抓拍下寂灭前璀璨的一幕,习惯性地发送给了关少航。
尾声,一叶叶扁舟裁着成双成对的表演者,绕着河岸行礼致意,观众陆续离开,掌声在空旷的场外显得有些稀落,池加优热泪盈眶,起身卖力鼓掌。
不要离别,不要追忆,不要等到失去再来惋惜,人人都可以是一出折子戏,她何必计较开场和结局是不是自己?
回酒店的路上,她坐在车里既激动又心急,她想早点见到关少航,告诉他她的心意,催了司机几句,司机很酷,二话不说提速。此时方想起自己发送的照片,但是关少航那边没动静,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没想法。
稍稍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她敲自己房间门,心跳有点快,等了一会儿,关少航来开门,等她进来,他拎起已收拾整齐的行李箱,简单地说:“我登记开了一间房,在1527,有事叫我。”
池加优急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另外开房?我订的是双人房。”
关少航看了她一眼,“你跑出去不就是为了避开我吗?”
“我……我刚刚心很乱很烦……”
“知道我爱你,所以心乱心烦?”
对于他的故意曲解,池加优很生气,“你突然说爱我,我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好不好?我跟你结婚五年,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我的心情你理解吗?”
“你觉得很委屈?”关少航冷道。
“对,委屈得很!”池加优的火气噌地上来了,“如果说害怕揭穿我就结不成婚,你大可以在之后的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告诉我,也总好过我熬了五年!你太自私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五年来我时刻充满了负罪感,既觉得对不起你,又觉得对不起池加好,不过……”
池加优顿了一顿,关少航的目光立刻扫过去,“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最最对不起的,是我自己!”池加优掷地有声,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往外倒,“你要是真爱我,那我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因为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太特立独行,太标新立异,太匪夷所思,是不是天才的思维跟别人不一样?虽然我不记得你有没有跟我表白过,但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深信当初拒绝你是对的,别说三次,就是四次五次我也拒绝。”
关少航一副阴鸷的神色盯着她,等她说完转身就走。
“砰”
大门在他身后被重重摔上,池加优打了个激灵,坐倒在地上,隔了几分钟她像是幡然醒悟般跳起来,拉开门跑出去。
远远看见关少航无力地伏在1523室门口,行李箱倒在他脚边,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毫不犹豫冲上去搂住他的腰,感觉到关少航的身体一僵,似要挣脱开,她不但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不管不顾地把脸埋在他背上。
关少航叹了口气,不再动。
“你没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吗?干吗故意激怒我?”过了好一会儿,池加优略带鼻音的声音隔着衣服传来。
关少航开门,刚转了个身,池加优顺势钻进他怀里,张开臂弯仍然将他抱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