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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叶家的公子竟然递了帖子来拜府,说要结识结识张廷玉。
叶家大公子叶朝成,乃是前几年江宁乡试的第三名,在这桐城可风光了好一阵,只是三十年的时候没中进士,还要等下一次春闱了。
不过单从功名上来说,这人还要比张廷玉厉害。
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同届的考生,不管是家里背景如何,一律以进士排位来论,见着比自己名次高的都要敬着几分。
所以这叶家公子来见,张廷玉还不好不见,客客气气给接待。
顾怀袖在屋里听说叶家公子竟然来见,老觉得心底不踏实。
如此连着三五日,那叶朝成竟然今天来约张廷玉谈诗,明天一起出去游河,后天大家三五成群出去踏青……
反正每天叶家公子都能找到事情干。
顾怀袖也远远见过那叶家公子一面,看着像是个文人,不过眼神很含蓄,透着一股子懦弱感觉。
她一见,便对这人生不出好感来。
结果今晚,张廷玉终于说出了一件大事来。
“今儿叶朝成终于跟我说了正事。”
张廷玉躺在床榻上,顾怀袖已经脱了外面衣裳,坐在妆镜前面卸下头面首饰。
听见这话,她动作一顿,只道:“我早知道那一家子是没安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就看看什么时候杀了你这只家禽了。”
她说话刻薄,张廷玉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猜到了。”
“是跟你说他妹妹的事情?”顾怀袖现在特别想再把那墙给砌高三丈,气死隔壁那叶家姑娘不可。
相思病你就相思病吧,喜欢个男人又不是什么错事,虽则张廷玉已经是个有妇之夫,若这姑娘毕生的愿望也不过进张家门来当个小妾,顾怀袖也只能夸赞一句“叶姑娘好抱负”。
只是原来就传说这叶家姑娘疯疯癫癫,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真有病,哪里能进得了张家门?
更何况,叶员外的眼界儿可高着呢。
也不知道隔壁叶家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叶朝成他妹妹到底病成个什么样。
顾怀袖自己是不信有相思成疾这一种说法的。
况且叶家姑娘见了张廷玉才几天啊?
这就相思成疾?
啊呸!
这得是逗我呢!
心底已然厌恶了这装腔作势的叶家人,顾怀袖皱着眉,“是跟你提了提他妹妹,还是具体说了病情,或者是什么更有意思的话题?”
“他提了一下,先问我是不是有个妹妹,也就是望仙,然后才说到他妹妹的。只提是病了……”
只是说话的时候,对方一直在看张廷玉的脸色,偏偏张廷玉真是淡定极了,一点痕迹都不露。
张廷玉也是不齿这叶家的行事作风了,要什么直接来,试探来试探去,一点也不直接。
他把对方的心思看得明白,人家自己还以为计策高明,不露痕迹呢。
说到底,就是一群眼光一般的。
顾怀袖拿梳子轻轻地刮了刮发梢,又放下来,打了个呵欠吹熄蜡烛,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她道:“甭管这叶家姑娘是不是有病,我得先把这一家子给堵死了不可,明儿去叶家看看。”
“去叶家?”张廷玉没想到,顾怀袖竟然会这样说。
顾怀袖却已经困了,只道:“睡。”
次日起来,廖逢源那边差人来送信,已经开始有了行动。
这一次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似乎是沈恙觉得事情有利可图,邬思道那边一说,铁算盘沈恙没过几天就同意了。
很快茶行这边就要开始涨价,甚至在今年收茶的时候使劲儿往下面压价,更为合情合理一些。
到时候上下事情一起来,压都压不住,自然有人要被收拾的。
张英那边正在想这事儿的法子,若是恰好这时候闹起来,还正好有他来管,可谓是严丝合缝,刚刚合适。
顾怀袖知道消息,却不过问此事太多,爷们的事情让爷们折腾去。
邬思道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有这一位后世挺出名的绍兴师爷去帮着廖逢源,大约是真的要大吉大利,财源广进了。
至于她,一早便着人备好了厚礼,还有一些确定不会出问题的补品,先给叶家递了拜帖。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张叶两家一直是没什么往来的,忽然有了叶家的大公子来跟张廷玉说话,现在张家二少奶奶又来递拜帖。
真是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风言风语也有,都说叶家姑娘得了病,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张家二公子回来她就病了?
两家不过一墙之隔,这是早年修的宅院,没那么多讲究,现在问题就大了。
联想起二少奶奶忽然将墙砌高了三尺,人们顿时好了奇:哟,这还有猫腻啊!
小小一个桐城,人人都把耳朵竖起来等着听消息呢。
叶家那边却是没想到,张家二少奶奶竟然登门来拜访。
这一下,叶家是有些措手不及,竟然让叶夫人出来迎顾怀袖。
叶夫人体格风骚,年纪三十许,看着风韵正足,只是顾怀袖看她眼神躲闪,似乎还有些心虚感觉。
“二少奶奶登门来访,真使咱们这里蓬荜生辉呢。”
“叶夫人不必客气,两家邻里,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与夫君才回桐城来住,可说是人生地不熟,往后还要仰仗着邻里帮忙的。”
顾怀袖说话也客气得很,不过现在越客气,后面预备着打脸得大招也就更骇人。
今日,她来叶家的理由很充分:“昨儿我家爷跟夫人的大公子一起游春,听大公子偶然提起令爱,仿佛害了什么隐疾。我想着男人家不如女人家心细,令郎又与我夫君交好,我不来看看也说不过去,因而来叨扰一番,您不嫌弃,还如此客气,倒使我汗颜了。”
反正叶家大公子什么出格的话都没说,只是拿话去试探张廷玉,今儿顾怀袖也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来看看着叶家姑娘。
她话都说了,叶家还能不让顾怀袖见人吗?
更何况,这叶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怕是叶家人比自己还清楚。
若是对这一档子事儿没意思,尽可直接将叶家姑娘的病给忽视掉,左右不过内院之中一个女人,翻不出风浪来。张叶两家关系不好了好几年,这两天忽然走动起来,能不让顾怀袖生疑吗?
叶家若没心思,就不走动了。
现在他们既然动了心思,就更不可能拒绝顾怀袖了。
任是谁都不会想到,顾怀袖今天来这一遭的目的。
怜只怜这叶家根本不知道张家二少奶奶的底细,能被顾怀袖带来江南的丫鬟婆子,也都不是多嘴多舌的,桐城本地人只当顾怀袖是个好说话的贤良淑德夫人,根本不值她曾有过那那一沓“辉煌战绩”。
怕是叶家人看顾怀袖如此知书达理,还以为事情能成呢。
顾怀袖在没见到那叶家姑娘之前,也是什么都不暴露,平心静气地跟叶夫人许氏聊天,顺便套套话。
叶夫人叹着气:“我家的姑娘,生下来的时候倒是身体康健,就是性子不大好,年方十六,正是韶华之中呢。在这桐城,芳华也是一等一的。”
顾怀袖身边的丫鬟听见这话就默默笑了,叶家夫人说话真是一点一不聪明,只要张家二少奶奶在桐城是,谁还敢夸自家姑娘是“一等一”,班门弄斧罢了。
可叶夫人还没觉察出来,她已经是说顺嘴了,早顺着想好的说辞扯了下去。
在叶夫人的口中,叶芳华姑娘真是贤良淑德,温柔端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顾怀袖走了一路,听了一路,不过短短几步,差点瞌睡了过去。
叶夫人这一张嘴,也真是能说。
她将顾怀袖往内园引,又见过了叶朝成媳妇龚氏,叶二公子年纪尚小还未娶妻,府里女眷也就叶夫人婆媳两个。
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说了有小半个时辰,顾怀袖才说自己给叶姑娘带了补品,想要去看看。
叶夫人与她儿媳对望一眼,似乎觉得事情有戏,便引了顾怀袖去。
江南的宅院,不同于北京四合院改出来的大宅,都是宅院相结合。叶夫人说叶芳华住在流芳斋,还在养病之中。
顾怀袖抬眼便看见一处雅致的院落,尽管对叶家人不喜,却也不得不佩服一下这江南风情的精巧。
“姑娘,您好歹吃一点啊。”
“……呵呵……”
“姑娘,您吃一点吧,回头奴婢又要被夫人责罚了。”
“公子……”
“唉,又痴了……”
还没走近,便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顾怀袖想着,方才那笑声跟喊着“公子”的声音,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叶姑娘了,这声音也有些耳熟,是几天前隔着院墙听见过的声音。
只是这对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莫不是真疯了?
相思成疾大多因为时间长才成,三五天就能得了相思病,也不知该说她家那二爷拈花惹草的本事太厉害,还是说这张家的姑娘太脆弱?
相思?我且让你相思个够!
叶夫人看似惊慌地喝止了里面的丫鬟,“双喜你还不伺候着小姐?现在小姐什么胡话都说,叫你不紧着点心,回头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她却又回头来看顾怀袖,有些歉意,又带了几分试探:“都说是家丑不外扬,可我家姑娘这事儿,您应当也是有了耳闻。唉,大夫都说她这是得病了……”
顾怀袖心里差点笑疯,嘴上却顺着她话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病?我那边从京城带回来不少的药材,若是有什么能帮的,您尽管开口。”
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这话说得好听啊,叶夫人婆媳听见顾怀袖这话,真是要乐得一张脸都开花了。
事情其实并不那么复杂。
叶家姑娘生下来的时候自然是康健,可偏偏小时候摔坏了脑子,被惯坏了,性情骄纵,有些疯疯癫癫,这桐城里都算是知道这件事。
所以虽然叶姑娘到了年纪,及笄之后也没什么显赫人家来提亲。
好歹他们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