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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吞吞的吃着糕点,偷笑。他和从前相比,其实有些不大一样。少年的时光都很短暂,成长的蜕变往往只在一夜之间。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着一袭淡金色常服,龙踞云河,长发入冠,白净无暇的脸庞精致如昔,眉间少了几分神采飞扬,气质却更显高贵优雅。
与梨落两小无猜的星璇终于远去了,虽然,难以忘怀的永远是最初的那段,三个人的时光。
目光随着思绪稍稍飘远,却在触及另一道身影时愣住。
青衫黑发,冰冷的面具,他似乎在远处站了很久,而我一直没有注意。
一不留神,半块凤梨酥滚了下去。
星璇手疾眼快的接住:“你不吃别浪费。”他扭头看了看,若无其事道:“别怀疑,这才是你第一次见到的瞿牧。后来我们在静王府的废弃柴房里找到了他,师父替他解了昏睡咒,顺带用神族送来的炎冥丹治好了他的嗓子,算是因祸得福。”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就好。”
星璇魂游天外的叼着半块凤梨酥,过了好一会,含糊不清的说:“真正住在你心里的人,是另一个他吧。”
我默默扒拉着衣裙上的花瓣,他也不多话,继续埋头苦吃。
“星璇,”良久,我叹了口气:“我本来不大想说,可是……你真的吃光了我的晚饭……”
“噗……咳咳……”星璇拼命抚着胸口,哭笑不得:“梨落,你要是害死了我……谁替我去昆仑祭天……”
我一扫装出来的幽怨,笑得前俯后仰,惊得附近觅食的鸟儿“扑腾腾”乱飞。
好不容易笑够了,我揉着酸疼的腮帮子:“什么时候动身?”
轩辕真人和云渠长老都认为我经不起术法的折腾,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由星璇便装带上瞿牧,陪我先行前往昆仑。
西北大漠,一望无垠,这应该是我此生最后的长途跋涉了。抱定此念,塞外的美景更是半点也不打算放过,哪怕兜了满脸沙尘。沿途的休憩大多正值明月当空,或看星璇舞剑,或对酒高歌。七星卷长风,黄沙映苍穹,天远地阔,无拘无束,人生的佳境幸而得以尝遍。
不知不觉,黎明转瞬就是黄昏。
又一次从浅睡中醒转,马车似乎静止不动了,我拉开车帘,前方已是云海夕照。
巍峨的昆仑主峰如利刃般直插云霄,烛日朱霞,浮光跃金。
星璇站在万乘之巅负手远眺,年轻的脸庞熠熠生辉。
我刚下车便听见幻琦的声音:“你这次见了我为何就不躲了?”
弄月的声音接着响起:“你问得倒是奇怪。人家躲了你又找不着,回头还想一个人生闷气么?”他抬头见了我,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落落!”
“我不管,本姑娘今日非得把你的面具掀了不可,否则……”
幻琦不依不饶的缠着瞿牧,没空理我。
瞿牧莫名其妙的被幻琦搅得快要招架不住,星璇闻言促狭道:“姑娘还真有所不知,这位兄弟的面具就像那新嫁娘头上的红帕子,谁掀了谁便得担了他的终身。你想好了就尽管掀……大不了我给你做主。”
“谁要你给我……”幻琦腿上攒了劲,话未说完,凌空跳起来劈手探向瞿牧。瞿牧躲避不及,拆招又怕误伤了她。就这么一犹豫,“啪”的一声,面具落地。
事发突然,连星璇都忘了打趣,八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幻琦。慢慢的,就见着那张小脸红了起来,颜色越来越艳,大有赶超霞彩之势。
幻琦傻瞧了瞿牧半天,期期艾艾的挤出一句话:“你……你皮肤真好……”
星璇发出闷笑,我和弄月倍受感染,只得努力离他俩远点。
“你们在笑什么?”
紫芒一闪,我转身撞上螭梵,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团白光。我还没来得及发问,他挥开手,为我戴上水晶王冠。
我愕然的伸手去摘,却被他制止。
“梨落,我征求过五老的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是你,隐月并未易主,只有你。”
“可是三年前在神坛为你举行的加冕也不是假的,灵界怎么可能有两位主神?”
“所以,真相要借今日才能揭晓。”璞墨长老的声音响起:“梨落,你不妨一试。”
三位仙风道骨的长者站在不远处,轩辕真人轻挥拂尘,一座玉石祭台从我们脚下缓缓升起,大小不一的空槽分布六角。
螭梵四处看了看:“好像还差……”
“都到齐了。”墨锻衣袂掠过祭台,流光翩跹。冰焰转过身,那张天人般的容颜并没有被岁月添上丝毫瑕疵,沉淀后的沧桑反而更显出尘的绝美,他薄唇轻启:“请六圣归位。”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忽略了紧随其后的冰煜和七七。
事实上,此人在任何地方的现身都很容易成为焦点,见过他的,没见过他的,各路眼神错综复杂,有惊艳、有感叹、也有……嫉妒——“公正的说,他也就比我帅一点点,”螭梵摸摸下巴,一本正经道:“而且,婉儿还认为我过于谦虚了。梨落,你的意见呢?”
我忍不住笑了,其他人都无语的清醒过来,各忙各的。
弄月取出沧渊与载有火神之翼的蟠龙玉佩分别置于两角槽中,冰煜和七七上前,玉麒麟、占星杖、碧瑶树种逐一填缺,最后只剩一处小小的环形。我迟疑着将左手食指贴近,祭台顿时泛起银红色的柔光。
“小梵,隐月还有感应。”
抬眼正对上一双紫眸,瞬间的恍惚流过,他唇畔浮上朦胧的浅笑,淡淡的看向远方。
而我却忘了挪开视线,如同千年前在灵界的神坛,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一步步走近,直至心灵最深处。
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现在才知道,遥望,原来也是幸福的一种。
星璇抽出匕首,于腕间深深划过,血滴在传国玉玺上,升腾起淡淡的红烟。
冰焰放下权杖,我取下王冠,如法炮制。
三人齐齐跪于祭台前,沧渊与占星杖率先被银红色光柱托至半空,漫天霞彩被翻滚的浓云所替代。
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如果祭祀成功,将出现日月同辉星辰曳地的奇观。
然而,当我腕上鲜血坠落的刹那,灰暗的天幕突然被一道赤色弧光割裂,顷刻间,雷声震耳欲聋。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身体已被一股重力撞离了祭台。
我失声尖叫,不知被谁拽了一把才没有跌下悬崖。混乱中,我扑倒在云渠长老脚边,吐出大口淤血,几乎昏死过去。
“落落,坚持住。”
温热的手掌覆上背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我的经脉,四肢开始回暖。
我缓过气来,强打起精神,却仍分不清弄月的声音从哪个方向飘来,只听见轩辕真人沉着的指挥也夹杂其中:“冷静!冰焰和星璇都不要离位,螭梵替下梨落。”
螭梵登上祭台,扬手带起光刃,血珠四溅。与此同时,又一道闪电带着轰雷在众人头顶炸响。乌云密布的天空从未有过的阴森,狂风暴雨,鬼哭狼嚎,一时间竟像是到了修罗阎狱。圣物互相碰撞着,迸发出强大的斥力。螭梵身前的紫色护壁时强时弱,显然已经不敌冲击。
“怎么会这样?”左手的隐月不知何时也蒙上了一层妖异的红光,我又惊又怕,拼命支撑着站起身。
云渠长老的语气十分沉重:“天谴血祭,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和螭梵,都不再是灵界的主神。之前谁都没想到……如此阴错阳差,三皇祭天竟成了对上苍的欺骗和愚弄。唤醒圣物却无力主宰,结果……也许会是加速三界灭亡。”
她话音未落,祭台开始剧烈摇晃,眼见螭梵的护壁正如枯叶般凋零。电光石火间,冰焰抛出一道耀眼的银色护壁隔开祭台,袖风横扫,将螭梵和星璇推开丈余。
螭梵正欲返身相助,却因灵力不支而跪倒在地,璞墨长老赶紧上前施法补给。
星璇苍白着脸,吃力的出声:“梨落,你还好吗?”触目的血痕顺着唇角蜿蜒,他咬紧牙关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我方才也感到身负千钧之重,险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轩辕真人眉间紧锁的望着前方:“祭台一经启动便全无退路,除非……”
“除非什么?”我紧张得快要崩溃,顺着轩辕真人的目光看过去,问题脱口而出却又害怕得到回答。因为,我比他更清楚冰焰要做什么。
祭台上的圣物,包括我手中的隐月,都在鸿蒙之初孕育天地灵气而生,受命于上苍,分属三界。眼下全盘失控,它们之前的斥力根本无法估量,祭台若被损毁,那股可怕的力量将会引发灭顶之灾。螭梵和星璇都受了重伤,冰焰灵力再强,也难以一人控制局面。除非……他不想活了。
“冰焰……”我用尽全力才发出细微的声音,而他隔得那么远,不可能听见。
电闪雷鸣、风吼云怒下的一切都从意识里淡去,没有了惊惶,没有了恐惧,所有的人物形同虚设,整个世界只剩下他。
他如石雕般立于风中巍然不动,背影修长而挺拔。
祭台上的红芒褪了些,沧渊和占星杖徘徊着降落,情势稍显好转。
此时,冰焰忽然轻抬右手,指尖带过银光,一小注灵力没入沧渊。
古老剑鞘上的铁链受了蛊惑,开始缓慢游动。
冰焰再次抬手,又一簇银光飞绕剑身,沧渊摇摇晃晃的释放出一个装在透明界壁中的幻境。
那是一个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纷飞的花雨里,她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梨……落。我叫梨落。你呢?”
“哥,你在干什么?”冰煜大吼:“你是不是疯了,你赶紧出来啊!”
冰焰置若罔闻,他将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沧渊,沧渊大方的回馈给他更多的幻境。
……不,那不是幻境,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