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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顿时寂静无声,那些个姨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是无人接话。
“我去便是。”白盈玉轻轻道。
“小姐……你的身子……”她身后一位丫鬟闻言急道,却被她摆摆手止住。
她也不看姨太太们,只是凄然一笑:“盈玉不孝,倒让展大人笑话了。”
让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儿家独自上京扶棺,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这毕竟是白家家事,自己也不便多言,展昭遂道:“展某必须查看一下白大人过往信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展大人请便。”白盈玉起身,走至书桌旁边,指着一列抽屉道,“家父的信函一贯收在此处……”她不无嘲讽地一笑,“幸而是信函,若是房屋地契,只怕就得问我这几位姨娘了。”
“你……”
几位姨太太本欲发作,但看有外人在场还是隐忍了下来,皆称自己还有事情,离开了书房。
莫研已自在一旁,拉开抽屉,取出几沓信函,慢吞吞地挑拣着。她心里清楚,此行目的是帐册,虽说查看书信不过是个幌子,但若能从书信之中找到白宝震与张尧佐往来的蛛丝马迹,也不失为证据之一。
查看良久,展昭与莫研都有些失望,信函大多都是些下级官员请安奉承之类,而白宝震与上级官员尤其是京官的往来信函竟然一封也没有。
“这老狐狸……”莫研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低低的声音虽然传不到白盈玉耳中,却引着展昭瞧了她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白宝震与京官不可能没有往来,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把这些信函都藏在何处,或者都烧掉了也未可知。
懒懒地舒展下身体,装做看乏了的模样,莫研在书房中来回转了转,目光在书架和墙上所挂字画溜了溜,又在窗边的白盈玉身上停留了一会。
她此时作男儿打扮,目光却颇为直露,自己虽浑然不觉,但白盈玉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便是两个随侍丫鬟也恼她无礼,瞪了她好几眼。
“两位慢慢看吧,我去命人打扫厢房,备下香汤。”白盈玉起身朝展昭有礼道,“寒舍简陋,比不得京城,还请莫要嫌弃才是。”
展昭忙道:“不必麻烦,我们已在城中客栈落脚。”
白盈玉也曾听说展昭虽供职开封府,却历来不愿结交官僚,加上府中举丧,多有不便,她也不再勉强。留了一名丫鬟在书房中听候吩咐,她便推说身体不适,告辞二人,回小楼休息。
莫研趴在窗边,看着白盈玉纤弱的身影拐过游廊,转入不远处的秀雅小楼中,才回过身来。留下来的那名丫鬟看她如此模样,愈发认定她对小姐有非分之想,目光中对莫研颇有不满。
“你们小姐……”莫研笑吟吟地朝丫鬟道,被后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倒把她弄的一头雾水,后半句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来。
“这位官差大哥,我们家小姐已是许了人家的。”丫鬟伶牙俐齿,盯着她飞快道。
“许了人家,听说是洛阳司马家吧。”莫研奇怪问道,“不是被退婚了吗?”
丫鬟一愣,原以为他们初到姑苏应该没有听说过此事,没想到居然已经知道了。见莫研还在追问,只好嘴硬道:“外头的闲言碎语如何信得,司马家现下也未退回庚贴和定礼,怎么说是被退婚呢。”
莫研耸耸肩,待要开口,忽见展昭转头望向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警告眼神,显然是让她莫要乱说话。
“过来看下这两封信。”展昭唤她。
“哦。”
她拿着两封信比对的时候,展昭抬头对那丫鬟,貌似不经意道:“不知可否有清茶,初秋天气,还是有些口渴。”
“两位稍候。”
发现无茶奉客,甚是失礼,丫鬟匆忙退出书房去备茶点。
莫研以为展昭必是要借着这个空挡斥责她几句,却看他迅速转身在书架上查看什么。
“你在找暗格?”她脑袋凑过去,自言自语道:“这书架一看就知道不会有暗格,通常有暗格的书架纵深都比较长,这个可不像。”
展昭没理会她,还在书架上翻查,便是连盒装的书册也要打开来看看。
“你要是白宝震,你会把帐册放什么地方?”她用脚尖轻点地面上的青砖,笑嘻嘻地问道。
他依旧没理会她,蹲下身子在书架底层,片刻,从一个小抽屉里“哗”地一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帐册……
第十三章
“这就是帐册?”莫研喜道,转瞬又皱了皱眉,“你能确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本吗?这么容易找到,不会是他们家里的私帐吧?”
展昭略翻了翻,沉默半晌——这账本虽然不是私帐,但他也无法确定是否就是他们所要寻找的那本。
不远处,脚步声由远及近,展昭迅速将账本放回原处。
莫研在旁急得跳脚,低声道:“你……你不带走?”
“放身上么?你袖子里塞得下?”展昭反问她。
“……好像是厚了点。”
莫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两手空空进门,早知道就带个随身包裹,也好方便顺走东西。不过她之前也没想到帐册居然会这么厚,简直和块青砖差不多,还以为就是薄薄一册呢。
丫鬟端茶进门时,两人已恢复原态,各自翻检信件,脸上一致地毫无表情。
“二位请慢用。”丫鬟奉上茶点,仍旧退到一旁。
展昭果真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水,轻吹几口,只觉香气扑鼻,便微笑道:“好香的茶,不知唤做何名?”
那丫鬟见展昭问她,不由抿嘴一笑,道:“这是碧螺春,又名吓煞人香。”
“碧螺春,姑苏名茶。”展昭含笑点头,“府上待客如此周到,想必常常有贵客临门。”
“来找老爷的人确实是很多,不过,只有让老爷请到书房的客人才能喝上这碧螺春。现下虽说老爷不在了,但我还是按照旧例给二位上茶。”
此行展昭虽一身便服打扮,未着官袍,但这丫鬟见他由三位姨太太亲自引进,便知身份不凡。又见他俊逸出尘,温文儒雅,言语间甚是温和,与素日里所见的来客很是不同,便不由自主地多话起来。
展昭笑道:“这么说,只有被请到这书房之中的人,才算是贵客了。你家老爷官居三品,这些贵客大概也都是身居高位,在这书房中来来往往,怪不得你们见多识广,不比寻常府中的丫头。”
听他夸奖,丫鬟羞涩地笑道:“大人过奖了,见多识广奴婢不敢当。不过老爷说过,大多象您这样从京里来的客人都爱喝这茶,说是只有姑苏的泉水才配得上这茶,在京里喝不出这味道。”
“哦……这么说,府上也常来京里的客人?”他边饮茶,貌似随口问道,“说不定我也认得。”
丫鬟凝眉想了想,道:“京里有位严大人来过好几次,名讳……我家老爷谈事时是不许我们下人在场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神情中多有歉意。
展昭微微一笑:“无妨无妨,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听到此处,在旁一直低头查看信件的莫研暗暗皱起眉头:京里的严大人?会不会是张尧佐派来的与白宝震联络的人?
两人又看了半日的信件方才告辞出来,一出府门便遇上等候多时的韩彰。
“我找到你师姐了,在茶楼听书呢!”韩彰笑道。他为了拖莫研上一趟陷空岛,只好百般讨好于她。
“真的!”莫研喜道,“快带我去!”
三人果然在茶楼找到莫研的师姐宁望舒,恰巧碰上她与太湖水寨的大小姐虞清大打出手,莫研搀合进去又闹了一场,待虞清走后,四人方才离开茶楼。
因李栩曾称自己到开封前一直与宁望舒同行,展昭循惯例问了宁望舒一些关于李栩的事情,宁望舒也如实相告。对照李栩之前所言,并无出入之处,看来李栩并未撒谎。
莫研与宁望舒许久未见,两人甚是亲热,展昭见天色已晚,干脆让她们姐妹单独相聚,只约定次日清晨在紫云客栈,自己便与韩彰告辞而去。
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消失在暮霭中,莫研长嘘口气,席地坐下:“总算走了,怨鬼一样。”
宁望舒挨着她也坐下,笑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和衙门的人混在一起。”
莫研晃晃脑袋,此时想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那本账本,她眼中光芒闪过,虽说自己眼下是捕快,不过那只猫不在身边的时候,偶尔还是可以当当飞贼。展昭放回账本时她看得很清楚,织造府内房屋的大概方位她也心中有数,既然白日里无法当着众人取回,那么不妨夜里偷偷跑一趟。
“姐,晚上夜行衣借我穿,好不好?”
与师姐宁望舒用过晚饭后一起回房,莫研笑嘻嘻道。她自己的夜行衣还放在紫云客栈,虽说回去拿一趟也不费什么事,不过万一惊动那只猫就有些麻烦了。
宁望舒轻轻在她头上敲一记:“又惦着上哪里去闯祸了?”
“有正事要办!真的!”莫研缩下头,笑道。
“诸事小心!”宁望舒取了自己的夜行衣递给莫研,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伤人……”
“知道了,放心吧!”
“准备什么时辰去?”
莫研看看窗外的天色,不慌不忙道:“不急,等过了三更。”
“那你还可以小睡一会,”宁望舒看着她有些发青的眼圈,微微笑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赶路这几日都没睡好。”
“唉……”莫研揉揉眼睛,依言和衣躺上床,口中嘀咕道:“那只猫天天起得比鸡早,哪里能睡得好……”
宁望舒笑着摇摇头,替她掖好薄被,方回桌边坐下。
师姐似乎比在山上时瘦了一圈,莫研瞧着她怔怔地想……屋内一灯如豆,桔黄色的光线映在宁望舒脸上,分明带着几分萧瑟,却不是素日里她所熟识的表情。她想起之前宁望舒提过的那位南宫公子,难道师姐是为了他?
难怪都说情字伤人,莫研心中叹气,却始终不解:师姐原本快快活活的一个人,现下为了个连功夫都不会的人独自发愁。
之前她也曾听韩彰说过,那位南宫公子不仅不会功夫,而且还是个病秧子。这么个人,照她看来简直无一可取,可是师姐偏偏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