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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没来得及回来?」不然怎么连这万一也都预防好了?李秋依看着那张纸,感觉像是在看生死契约一样。
「怎么可能?我们家师公可是全台第一名的,平常他可不是会随便带人观落阴的,妳要知道这有多麻烦……」
李秋依听着她说得口沬横飞,其中一大半是在赞美她那师公丈夫有多厉害,可以和地府的阎罗王打交道,跟判官大人也常一起喝酒,哇啦哇啦……
「不要再说了……我签。」李秋依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中年妇人崇拜的偶像肯定是周星驰版西游记里面的唐僧,居然可以这样大气不喘地说了十多分钟。
妈咪,如果不是太想念妳,如果不是为了让妳看到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梦想,拿到了实践大学服装设计系的毕业证书,我也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
但是妈咪,我好想妳,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都愿意去尝试……尽管观落阴这种民间习俗没有什么科学根据。现场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三、四个陌生人坐在椅子上,他们彼此也许都不认识,可是脸上那对去世的亲人、爱人极度思念的渴望,却是那样地熟悉。
每天晚上,她都会在镜子里看到那个因为思念而憔悴不已的自己,她的脸上也同样拥有这份渴望。
妈咪,等我,我来看妳了……
李秋依缓缓蒙上了眼睛,然后随着师父念着不懂的经文,恍恍惚惚之间,她踏上了一片弥漫着呛鼻黑烟的地狱之旅……
可恶!这个师公肯定是个不合格的导游!李秋依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哪有什么黄泉路啊?也没有奈何桥,更看不到什么牛头马面,只有……一片黑漆漆。
对!一片黑漆漆,伸手更是不见五指,然后又好呛,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简直像是整个人身处在火灾现场一样。是怎样?地狱着火了吗?而且其它的人也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黑雾里面团团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心急了,这下子不要说看到妈咪,恐怕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就在此时,熟悉的琴声在某处响起,令秋依欣喜若狂。
「这是妈咪的琴声。」
随着琴音,秋依来到一处华丽的花园,一大片娇艳热情的红玫瑰正肆意绽放着,而在玫瑰花园包围之下,是一楝美丽的华屋,有着漂亮的雕花窗户,还有漂亮的阳台,看起来充满古意,很像她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古代屋子造型。
这里是地府吗?怎么没有黑漆漆的,也没有油锅、火柱、血池,相反的还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宅门?
妈咪呢?怎么琴声到了这里就不见了?
突然一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她现在是灵魂出窍,可不能让任何人……不,是鬼或牛头马面看到她。
她躲入窗边一处阴影,然后悄悄往屋内一看,只看到屋内有着两女一男。
里面那种无形的气氛已经强烈到不用言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正在大战。男人抱着一个哭泣的美少女,而摔杯子、摔镜子捧个不停的女子正背对着她,秋依看不到她的脸。
不过照她这样泼妇式的发飙法,她的脸上一定是狰狞愤怒的,绝对不会多好看。
「你好狠心,你可以不爱我没关系,可是为什么是她?」
「李雁云,妳疯够了没?」
秋依的心少跳了一拍,这个看起来为爱疯狂的女人,名字居然跟她的母亲一样?
不会吧?肯定是同音不同字吧?
至少,对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那坚强的母亲可不会笨到要这样没尊严地强求。
「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妳给我住口!」那个穿红衣的女子愤怒地对着娇弱的小美人吼,「妳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和妳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一样,只会利用大肚子来达到妳的目的,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让妳进门的!」接着,她又伸手指着那好看的男子,「韩冽,你休想休了我,好让这不要脸的女人进门,否则我会把你忘恩负义的事情公诸于世,看你这个一向以情义闻名的新任武林盟主的位置还坐不坐得住!」
「如果妳还有点志气,有点尊严,让我可以看得起妳一点,妳就该放手,该成全我们,我和之云本来就相爱在先,我从来不爱妳,是妳强求……」
「所以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娶了我让我爹全心全意帮你坐上武林盟主一位,让你成了天下至尊,等到我爹被仇家暗杀,没有人为我做主了,你就可以欺负我了?」
「我……」韩冽别过头去不想再多说。
毕竟,她没有对不起他,甚至于为了爱他,心甘情愿付出、牺牲,没有她,他就无法顺利得到他梦想的地位及权势,只不过……
感情的事情是无法勉强的。
「对不起,我无法爱妳。」
一句话残忍地打碎了剑拔弩张的火爆气氛,四周的空气逐渐弥漫了一种心碎、心冷、心死的冷寂。
「你们走吧!」那原本如母老虎般嚣张跋扈的女人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韩冽看了她一眼,然后无情地搂着爱人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个和秋依母亲同名的女人伫立在原地。现在的秋依是知道的,知道屋内那个和她母亲同名的女人心中那种绝望的痛。
用尽一切却依然得不到的爱。
因为她也曾经历这种痛,只不过她想要的不是情人的爱,而是父亲的爱。
从小到大用尽一切力气讨好,只希望父亲可以多给她一些关爱的眼神,可是她努力了十多年,始终是失败了。
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决定自己不想再这样下去,于是喝了点酒壮着胆去质问那高高在上的父亲。
她终于得到了答案,因为她不是男孩。
而因为生了她而血崩、差点死去的母亲从此无法再生育,所以对父亲而言,她的存在等于是断了他李家香火的罪魁祸首。
当父亲亲口跟她说,过几天会带着外面的私生子回来认祖归宗,秋依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变成一个好笑的笑话。
谁说世界上没有不是的父母?原来这世上会让人生不如死的不只是爱情,骨肉亲情也会让人这样地心碎难受。她不敢和妈咪说父亲不但有外遇,而且还有一个十岁的私生子,所以只好在外面和朋友鬼混,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人爱的小孩。
有时候,在路上看到爸爸带着女儿出来玩的画面,眼泪都会忍不住夺眶而出。
而在某一天,她也的确哭了。
因为她居然看到父亲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去吃麦当劳。
她之前常要求父亲带她去吃麦当劳,因为隔壁小红豆的爸爸都会带她去,而父亲连一次也没有带她去过。可是,父亲却只是掏出一张千元大钞丢在桌上,要她爱吃就自己去吃。
她本来以为父亲是因为工作忙,所以才不想带她去,原来,是因为他想带的人不是她。
她站在窗外哭得无法自已,突然,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馨香温暖的怀抱啊,总是可以抚平她内心所有难受和伤痛的怀抱……
「妈咪!」
第二章
「乖,别哭。」母亲怜惜地替秋依拭去了泪水,「依依,跟我来。」
她不明就里地被妈咪牵着往麦当劳里走,目标居然是!
「妈咪,不能去!」
「依依,别怕,一切有妈咪在,妈咪会替妳讨回公道。」
她想逃避也没办法了,因为父亲已经发现她们了。
看到父亲原本的笑脸僵住,指责的目光马上落向她,让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但是手上被握紧的力量让她看了身边的妈咪一眼,只见她美丽优雅的笑容正不断地传给她力量。
「妳怎么带妳母亲来这里?妳这个不孝的女儿……」
恼羞成怒的父亲站起身便想给秋依一巴掌,却被江雁云挡住。「李立权,你敢打我女儿试试看!」
「雁云,妳……」李立权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妻子拿了一张纸放在桌上。他一看,脸色一阵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休想!」
「休想也是要离,我忍了你十六年了,也给了你十六年的机会,可是你让我太失望了,我不会再让你有另一个十六年伤害我的宝贝,女儿你不要,我要,在上面签名吧!从此你就没有女儿而得到了一个儿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还犹豫什么呢?」
他犹豫是因为他还爱着她这个美丽优雅的妻子,只不过他总是觉得她不够爱他,而这种情形在秋依出生之后更加明显。
当初她为了生秋依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之后又因为无法再生育,不但断了他想要有个孩子传宗接代的希望,更因为秋依夺走了她的所有注意力,让他日积月累的委屈不满无处可以发泄,只能对秋依冷漠,拒绝付出他的父爱。
可是,他最后还是因为这个女儿,失去了他心爱的女人。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个女儿生来不是来报恩,而是来讨债的,是他的克星。
「不签,我马上去报警告你们通奸,不管会不会判刑,光是李氏科技总裁的外遇绯闻就足以让那些狗仔追翻天了。」
李立权听了,狠狠瞪了秋依一眼,然后不甘愿地看着眼前他爱了十六年的女人,就这样放她走,他不甘心!
「爸爸……」
身边稚嫩的童声唤醒了李立权的理智,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想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她,依她的个性,她不会再回头,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心一狠,牙一咬,他签字了。
而在那一瞬间,秋依心中滋味万般复杂,好难受,可是又像是生了一场又长又苦的重病之后得以解脱的病人一样。
她哭了,不知是解脱的泪水还是悲伤,她终究失去了她一直想得到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