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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切羊肉，基尾虾，螃蟹……”骁骐一样样往外拿，然后把凤南带来的东西也拿出来。“这什么肉啊？唔，腊鱼……”
身后传来脚步声，骁骐没抬头，“这么快啊，你确定洗干净了？”
后面的人没吱声，骁骐一扭头，见是上官。“是你啊，我还以为凤南呢……”
上官的脸色非常难看，眼圈还红红的，站在门口没动弹。简穆臻抱着几本书来了，见上官没挪地儿，只好从旁边挤进来。“堵着门干嘛呀……”
上官不吭声，但还是走了进来。罗映初跟湘北抬着张桌子出现了。
“老大，湘北，你们抬桌子干嘛呀。”骁骐迎上去帮忙。
“哟，你没看见我们桌子少了一张啊？”罗映初笑，“都是晓风那只猴子，考试前熬夜，桌子后来没搬进来，被楼下大爷放到洗澡间去了。我问了一圈儿才问出来。”
骁骐哈哈大笑。“那家伙，也不知道书看得怎么样，过几天就补考了。”
上官依然站着，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吓得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呀？？”罗映初示意湘北把桌子另一头靠好，“怎么了……”
“晓风……”上官拿手抹着眼泪，可怎么都抹不干净，“晓风他……”
骁骐呆呆看着上官，“晓风欺负你了？”
上官深吸口气，声音抖抖的。“他死了。”
捧着一摞饭盆回来的凤南听见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凤南一惊，手松了，饭盆掉了一地。
三十四
一屋子人都呆了，看着上官发愣。上官闭闭眼睛，再抹了把眼泪。
“开玩笑的吧。”骁骐笑了，别人也如释重负的附议着笑起来。
“别逗了上官，那家伙命很硬的！”简穆臻坐到床上拿了本书准备看。“大过年的开这种玩笑……”
凤南一片茫然。“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上官摇摇头。
简穆臻放下书，“你别跟我说是真的！好端端别咒人家死啊……”
“我今天去年办，季澜说的。警察也来过了。”上官终于止住眼泪。
“怎么回事？！”
上官回想起季澜的说辞，几乎不忍心复述。季澜说，那是横死。
“上官！”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让人瞠目结舌。年三十下午，路晓风在家玩游戏，妈妈跟姐姐去了准姐夫家商量年初二婚宴的事，奶奶在厨房做年夜饭。晓风听见有人敲门，出去开了门，来的人是晓风姐姐以前的男朋友，对分手一直耿耿于怀，听说对方要办婚事就想来报复，想杀的是姐姐，但人不在，于是晓风和奶奶遭了殃。等姐姐她们回来，看见一片血泊，妈妈立刻就发了疯。奶奶是当场死了的，晓风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也死了。破案是当天下午的事，案犯供认不讳。于是本来要办喜事的路家忽然间家破人亡。
听起来非常戏剧化的情节，让504无法接受这是事实。可是生活就是这么的戏剧化。于是504骤然一片哭声。
十二那天，晓风的姐姐来了宿舍，收拾晓风的东西要带回去。路晓云没结成婚，还忽然失去了一家人。骁骐坐到桌边以免妨碍到路晓云上下铺，六个人默默看着她静静忙碌。路晓云红着眼睛坐在下铺折一堆衣服，那是晓风临走前收进来懒得折的干净衣服。她一件件折着，眼泪扑簌扑簌掉落。
骁骐想，她一定非常自责。
路晓风的东西不多，但拉拉杂杂也装了一箱子，路晓云合上箱子盖，站起身对大家打个招呼后要走。“晓风平时挺皮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
“不不不，晓风很好的！！”凤南立刻回答，“有他在我们宿舍热闹多了，每天都挺开心……”说到这儿，凤南突然哽住了。
“我送你下去吧，箱子挺沉的。”上官这会儿倒哭不出来了，过去帮路晓云提箱子。
“不了，谢谢。我自己来。”路晓云摇头。“这是晓风的东西，该我提着。”
路晓云提着跟自己单薄身形不相称的箱子走了，504一片死寂。
十三那天，504的桌子被清理出来，摆成一张小小供桌，照片是晓风学生证上的照片放大来的，照片里的家伙笑得傻兮兮的。供品除了吃的，还有一副象棋，一副围棋。香炉蜡烛都摆了，每个人都在灵前上了香。
“主席，我们这样算不算搞封建迷信？”罗映初红着眼睛开玩笑。
“算，所以得关着门嘛。”上官故做严肃。
“那家伙倒好，补考都免了。”简穆臻喃喃。
照片上的人持续傻笑着。
“我们把门打开吧，晓风没带钥匙，要是回来了进不来啊。”凤南忽然说。
凤南是认真的。他们族人相信，人死之后四十九天里灵魂会在生前常去的地方徘徊，只要召唤就会来到。凤南已经不相信这个很久了，阿爸说学医的人不能相信怪力乱神。可是这会儿，凤南允许自己坚信这点。
罗映初拍拍凤南肩膀，叹了口气。
“我对不起他。”简穆臻说，“复习考试那会儿，他问我问题我还不耐烦。”
“我还老数落他不叠被子。”罗映初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上铺。
“月亮快圆了啊。”上官岔开话题。
“恩。这该叫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啊？”骁骐看着窗外的月亮问。
“上弦嘛！真没常识……”
接着的两天，有知道的人到504来拜祭，也有人开始向年办抱怨，说走过504门口就看到供桌，让人糁得慌，而且他们晚上也不关门，更显得恐怖。季澜于是来干预了一下，上官很干脆。“至少过了十五吧？！”
十五也转眼就到了。
骁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骁骐给所有自己记挂的人都打了电话确认平安，包括远在美国的容易。容易还很惊讶的说骁骐你现在真是周到体贴。晓风的死让骁骐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不稳定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今天所有的明天还会在。所以为了确定自己所宝贝的一切都完好无损，骁骐一直在拼命想着是不是还漏了哪个需要问平安的人。
宿舍里很安静，骁骐听到大家薄薄的鼻息声。脑子很清醒，实在无法入睡，他只好睁开眼睛看窗外，窗帘拉上了一半，看得见外面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似的。供桌已经被清理掉了，只有象棋和围棋还放在桌上。骁骐收回目光，看着连接上下铺的梯级，忽然看到晓风站在梯级上对他笑。
骁骐觉得心跳都停了，全身的血也骤然停流。再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骁骐喘了口气，觉得心开始狂跳。
“晓风？”骁骐轻轻喊了一声，喊的时候很害怕。
没人回应。
“凤南？”骁骐觉得后脖子直冒凉气，又喊凤南。凤南睡得死，根本没听到。
“怎么了？”停了片刻，骁骐听到湘北问着。
骁骐立刻觉得委屈，“我……”我害怕。可是骁骐不好意思把这三个字说出口。“我睡不着……”
湘北比较浅眠，所以骁骐之前喊晓风的时候他就醒了。他知道骁骐一定是在害怕什么。“冷？上来吧。”
骁骐恩了声，下来踩着凤南的床爬到上铺，动静略微大了点，凤南翻了个身继续睡。
湘北朝里让了让，把被子分出一半来。
“我刚才看见晓风了。”骁骐小声说。
湘北侧过脸看骁骐一眼，眼睛黑白分明，眼神镇定，骁骐一下子安心了。“你太累了。”
“可是是真的啊，我看到晓风爬到上铺……”
“爬到上铺睡觉啊。”湘北阖上眼。“很正常。”
“我跟你说真的……”骁骐摇摇湘北。“啊……”
“？”湘北睁开眼睛询问。
“如果他要睡觉，上面连被子都没了。”
“你床上有。”这种没知识的对话让湘北想笑。
“哦……”骁骐想着湘北这句话，忽然寒了一下，下意识往里面凑了凑。湘北也下意识往里面让了让，这下子湘北就贴着墙了。
“我……我害怕……”骁骐终于承认。
湘北看着骁骐，后者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魂不定的闪烁着。湘北突然很想亲亲这样的眼睛，并且已经凑近了骁骐的脸，但一瞬间又惊觉不妥。最后湘北只是握住了骁骐的手。
“不怕。”
“湘北……”
“恩？”
骁骐打了个呵欠，慢慢闭上眼睛，咕哝了一句。
“恩？”湘北凑过去想听清。
“湘北的眼睛里有月亮……”骁骐说完就睡着了，还紧紧抓着湘北的手。
湘北睁着眼睛看床顶，再也睡不着。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下去，到了三月中旬，504才渐渐从失去室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场争吵。
起因是选修课的报名。学校规定每个人必须修满18个学分才能拿学位证书，其中12个必须是靠选修课来拿的，其余则是通过听讲座、交论文等等来补足。一年级的选修有医学史、美术鉴赏、文学等等，有的热门课报名的人太多，只好被迫分流，一部分人这个学期上，另一部分想学的下个学期再来，所以各人是被平均分到各选修课的。文学和美术鉴赏都开了两个大班，也有人同时报两个选修课（一热门＋一冷门）。电影欣赏之类的热中之热是规定名额的，先到先得。选修课需要交钱，每门三十元，只有医学史不需要交钱，因为是本校老师上课。就在提到美术鉴赏课时，争吵爆发了。
上官拿了报名表回来，问大家都要报什么科目。凤南就报了医学史，骁骐报了电影欣赏，湘北也报医学史，罗映初报了文学，上官报了美术，简穆臻报了文学。
“简穆臻你不报美术鉴赏吗？”上官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个，上次不是见你抱了本书看嘛。”
“我已经上过那个课了。”简穆臻翻着有机化学随口应着，“挺有意思的……”
别人倒没觉得什么，上官停了动作看简穆臻。“你已经上过了？什么时候？”
“上学期啊，报选修的时候……”
“上学期有选修报？”
“有啊，跟大二的一起报……”
上官唰的扔了手里的报名纸。“你就自己报了？”
简穆臻眨眨眼，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你就没跟大伙儿说，自己去报名了？？”上官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