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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音,你敢给我再说一遍!?”
吧台后,在认真擦拭酒杯的男子,看着里头那两个追逐打闹的女子,有些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周一上午,是报社例会时间。
林嘉音坐在长桌近门口的那端,低着头,耷拉下眼皮,有气无力地听着部门主任激情轩昂的训话。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自己的办公室去,趴在桌子上好好睡一觉,昨晚上在家里看电影,直到十一点多才睡觉,倘若不是因为今早有例会,她本可以多睡些时间——而现在,就是借她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当着部门主任大人的面打瞌睡的。
“今天就先到这里。”部门主任终于结束了长篇发言,手一挥:“林嘉音,你留一下。”
“好。”林嘉音虽然很想立刻回去补觉,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待到会议室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部门主任把门一关,表情严肃地坐在林嘉音对面:“小林啊,前阵子来的那个实习生,表现怎么样?”
林嘉音一愣,她先前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个问题,想了想,她回答道:“蛮好的。”
“嗯,那就好。总编办的意思,是从这批实习生里挑几个优秀的,留下转正,你留心看着,假如觉得还行的话,可以推荐下。”王主任点头又道:“还有,关于天星那个稿子,一定要好好写。广告部那边才打电话来说,人家已经预定了下个月财经版每周三天的整版彩色广告,这可是大客户。”
“王老师,我知道的。”
“这条线以后就由你来跟进,近期天星应该有不小的动作,不如弄个系列跟踪报道出来。”
“好的。”林嘉音连连点头,却仿佛已能看到自己加班的命运。
“嗯,好好干。”部门主任见林嘉音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又加重了语气道:“这个采访很重要,做得好的话,会对你五月的职位评定很有帮助。”
“谢谢王老师。”林嘉音再次点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了眼底。
回到座位上不久,坐在隔壁办公桌上的薛如月椅子一转,就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
“哟,林嘉音,主任是不是又派了什么好差使给你啊?”
“哪有呀。”林嘉音笑着回答,同时把前台阿姨才送来的一叠报纸往桌子上一放,正巧不巧地挡住了薛如月瞥来的目光。
“唉,说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种好差使,又不会抢了你的。”薛如月讪讪收回视线,若有所指地道。
林嘉音当然知道薛如月心里在打的什么小算盘,可是她懒得去理,正巧这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薛如月见她要接电话,也不好再缠着问了,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看过来的目光仍是闪烁无比。
“喂,请问哪位?”
“是嘉音吗?”电话另一头,是男子低沉带笑的嗓音。
林嘉音一下反应过来,声音里有了惊喜:“苏岩,是你?”
“嗯。”那头的声音停了停,然后又道:“我回来了,今天晚上见个面吧。”
“好。时间、地点?”林嘉音回答得很是爽快。
“地点放在七号会所怎么样?时间么,你下班了我去接你。”
“呃……”林嘉音略微迟疑了下:“七号会所?不能换个地方?”她对于那个地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出入的尽是些本埠的名流巨贾,万一被什么人给撞见了,又是同苏家二公子在一起,那她到时候可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苏岩在电话那头轻笑,仿佛知道她的迟疑:“听说那里今早才到了一批江刀,还新鲜,有没有兴趣?”
江刀啊……林嘉音双眼发亮,忙不迭地道:“当然有。”
“好,那你下班了给我电话。”
林嘉音挂下电话,就看到电脑上的内部工作系统跳出一条消息,是实习生小许发来的:林老师,稿子写完了,我已经发到存稿库了。
她敲了几下键盘,打出三个字来:知道了。
几秒之后,对话框那边又跳出来一则消息:林老师,下星期五天星公司有个项目开盘,李经理打电话来说请我们去现场。
林嘉音对着电脑,微微侧了头,她慢腾腾地敲着键盘,仍是先前那三个字:知道了。嘴角却缓缓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七号会所,位于本埠市中心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据说,这“七号”的意思,是指行第七开业的意思,而同一类以数字命名的私家会所,在全国各大城市,共有二十九座之多,隶属于某大型酒店公司名下。
从外头看,这座七号会所十分的不起眼,约摸两人高的围墙灰扑扑的,上面还挂着几十年前才会用的保安措施——三排带着尖刺的铁丝,七弯八绕,还时不时有树枝挂出来;入口处,两扇雕花铁门敞开着,从外向里看去,那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每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沿着林荫道到底,再拐一个弯,眼前却豁然开朗了起来,一幢三层楼的洋房矗立在那里,明亮的灯光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透出来,隐约可见人影绰绰。
林嘉音原本打算自己打车过来,但是苏岩坚持要来接,她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下了车,苏岩将钥匙递给一旁迎上来的服务员,便跟在林嘉音身后一起进了会所的大门,早有人迎了上来,面带殷情笑容,向着苏岩道:“苏少,给您预留了‘兰亭’和‘竹轩’,您看哪里比较好?”
苏岩嗯了一声,转而向着林嘉音问道:“你想在哪里吃饭?”
林嘉音原本正在打量入口处那个半人多高的清花瓶,听到他问话,就转过头来随口道:“前面一个吧……”
她话音未落,门忽然开了,进来几名男女,而走在最前头那个,林嘉音恰巧认识,正是汪秋星。在她身后,是一名身着黑色长大衣的男子,正低头同身旁之人说着什么。
林嘉音匆匆瞥了他们一眼,干脆转过身去,面对汪秋星,她实在是提不起太多的兴趣。与此同时,苏岩也看清了来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份意外之色:“顾学长?”
那边,黑衣男子听到这个声音,停下了正在同助手交代的事情,他先是看到了林嘉音,但视线并未停留,随即就转到了苏岩身上,脸上神色如常,嘴角挂着从容的笑:“苏岩,怎么是你?”
林嘉音原本就没打算再转过头去,可她难得听到苏岩这个眼高于顶的朋友会主动向人打招呼,到底是没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为什么,门口明明站着数人,她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顾醒——那的确是名很出色的男子,身形挺拔,眉目俊朗,目光深沉,自有一股成熟内敛的气势。
似是发现了她的注目,顾醒的视线从苏岩身上忽然移开,两人目光相对,他只是微微一顿,便又移开了;林嘉音却觉得一愣,或许是她多心,他方才望来的眼神看似平淡无奇,但隐约又带了一分奇异的情绪——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这种情绪叫做好奇。
苏岩与林嘉音进了包厢坐定,在上冷盘的时候,苏岩开口悠悠问:“刚才见你在门口盯着那花瓶直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林嘉音抿了口茶,笑着说:“哪有什么不对——假如我没看错,那个应该是清朝官窑的彩瓷吧?”她好像在最近一期送来的目录上有见过这么一个东西,起拍价就达到了八位数,抵得上数辆法拉利,但因为不是她中意的,所以印象不是最深刻。
苏岩点头:“是乾隆时期的,我去欧洲之前买的,记得你以前曾提过——假如觉得喜欢,我等下让人给你送过去?”
“别,这种东西就是送过来,估计只会被我妈嫌弃家里又多了个积灰的东西。”林嘉音一说完,便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开始吃东西。
“伯母最近身体好么?”
“还不错,天天不是看财经新闻就是看股市行情,比我还敬业。”
苏岩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比你忙多了。”
“没错。”林嘉音接口,笑嘻嘻地说:“我这人没什么特点,就是懒。”
苏岩摇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无比,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话说回来,你的工作情况怎样?”
“还可以,也就是老样子了。”林嘉音闷头吃菜,声音有些含糊:“其实是有点点忙,新带了一个实习生,还要做一个系列报道。”
“哦?那我最近可是要看看报纸了——那个系列报道,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林嘉音握着筷子的手一紧,随即语气平淡地说出四个字:“天星房产。”
“天星?”苏岩看了她一眼,他自然是知道她与魏平的那段过往,便笑着叉开了话题说:“说起来,天星最近倒是消息满天飞呢。”
林嘉音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什么消息满天飞?”
“就我知道,天星的资金链这两年一直有问题,手里压着几个项目都动不了,到处在找启动资金,但银行都不愿意放款子。”苏岩微一沉吟,又接着说道:“听说最近好像有被人收购的风声传出来……”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了口。
不知为什么,林嘉音的脑海中掠过方才见到汪秋星以及那名男子的画面,她眉目微敛,试探着问:“苏岩,你刚才叫那人顾学长?”
苏岩只是笑,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心思急转之下,她不由脱口道:“顾家?”
苏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似笑非笑地道:“哟,嘉音,这一切可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若是要上头条,可不能扯出我的名字来呢。”
林嘉音撇嘴:“谁会没事去写那个。”
苏岩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来:“本埠这水已经够深了,没想到顾家也有兴趣来掺上一脚。”
林嘉音不以为意地耸肩:“这也正常,顾家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有背景有人脉,会放掉这个机会才怪。”
苏岩笑了笑,见她神色正常便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