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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靖安尴尬地看看鲍望春,“就是建营的时候,将军你提拔上来的那二十三个原派系的二佬,他们的人马都可以用,不过,忠诚始终还是有些问题。”
鲍望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今天,抢药,的,行动,你主持,的?”
罗靖安脸涨得通红,“是!”
鲍望春拍拍他的肩膀,“不碍事,我,不会,怪你。下次,记得,事先,把,他们的,妻儿,先控制,起来。”
罗靖安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说到底,就是要先抓住他们的把柄!”
鲍望春挑挑眉毛,不再多说,只是继续问:“孙翌,手里,多少人?”
“理论上应该是被你革职的那十六个大佬跟手下的喽罗,不过方国瑞前几天死了,所以应该是十五个,但我总觉得他后面还有其他人。对了,这几天总觉得孙教官私底下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将军,你千万要当心。”
“哦?还有,其他人?”鲍望春怔怔地看了看天际,叹了口气,“小靖,帮我,约,孙翌。明天,早上,陶陶居,我请客。”
“啊,那我……”
“约好了,你回来,继续,跟我。”
“是,将军!”
***
在外面兜兜转转了大半天,周天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硬着头皮回家向师傅请罪的时候却发现家里也已经人去楼空。
一时间,正颗心都被荡了起来。
虽然师傅表面上已经不再怪自己了,但是看今天他动手劫了自己的药品就说明老头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芥蒂。可是这都没有关系,无所谓,自己可以搞定!
然而,师傅为什么要带走东卿?难道他还是不支持他们两在一起?那老头子不是看起来很喜欢东卿的吗?
但师傅也曾经要动手杀东卿的,是啊,自己怎么忘记这件事了?师傅从来就把要自己继承洪门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他……
关心则乱,周天赐只觉得自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猛地,“滴铃铃铃”,电话铃声一顿乱响,周天赐几乎是用扑地扑过去,“喂!”
果然是陈宜昌打来的,“里个衰仔,终于知道返屋企了啊?好简单的事,怎么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不是叫我们等你回来食午饭的吗?要真的等你返来食饭,我跟小鲍鱼都活活饿死了!”
“师,师傅……”
“过来吧,我跟小鲍鱼在荔湾茶楼!快点,否则等下我就带他去听戏了,揾不到人不要怪我老头子。”
“师傅!”周天赐还想问得清楚一些,却听见“咔嚓”一声,老爷子把电话挂了。
用手抹把脸,同时也为老爷子说的话暗自警惕。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确是混得有些过头,每天只知道守在东卿的身边,外面的风风雨雨都当是不存在一样。若自己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可是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洪门的责任,何况现在又多了东卿……
想到情人那毫无戒备地冲着自己微笑的样子,周天赐顿觉心都热了起来。
不行!要振作,要振作!再这样下去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好不容易两个人才能在一起,这时候死就太遗憾了。
一下子跳起来,“福仔,福仔……”
030
1938年9月17日下午,日军30架战机空袭广州。这是继8月9日(注1)以来,日军事隔一个多月以后的又一次大规模轰炸。
这一个多月中,广州政府因为日军的轰炸停止,才有了日军可能会收降广州的臆测,因此摇摆不定,这也是上午鲍望春去见曾市长时,曾市长态度如此暧昧不定的主要原因。但谁知道他上午刚刚拒绝了鲍望春,下午,日本人的轰炸又来了。
不过当然,这种情况看在鲍望春的眼里,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广州政府当中有日本人的眼线。而对于掌控情报的职能部门——军统局广州行营事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资料,鲍望春勃然大怒。
同样生气的,还有洪门的老爷子陈宜昌,“里个仆街仔,死去边道,咩鬼音讯也无。”
被老爷子这样骂的,当然就是周天赐。日本人的飞机来得奇快,大部分的民众只听见了空袭警报还来不及躲进防空洞,轰炸已经下来了。轰炸持续了三个小时左右,直到下午五点,空袭警报才算解除。
而空袭警报一解除,整个街上顿时一片混乱。或为自身伤残痛哭哀号,或为亲人骤逝伤心断肠,又或二者兼而有之遂癫疯痴狂……于是便见满地的尸骸残血,碎瓦断垣和一城的号哭。
鲍望春站在茶楼的二楼窗台口,西边残阳如血,楼下民众哀哭之声几达云霄,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紧得恨不得把剑都掐入了自己的手掌里去。
上海沦陷的时候,因为是战区,死伤的大多是战士,所以虽然感觉悲壮却没有眼前民众的尸体横列在前的这种绝望。这些,这些都是仰仗着他们保护的国民啊!
鲍望春忍不住问自己: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的责任又是在哪里?
一时间,心血沸腾,就连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
“小鲍鱼,你不用担心。赐官鬼精得很,不会有事的,你放心。”陈宜昌以为他是因为担心周天赐而心里交瘁,连忙扶着他坐下来,“你身体本来就没有好透,哎,今天出来已经好勉强了。要不是现在下面乱成这样,我早就送你回去赐官那里了,你,歇一会儿,别看了,别看了。乱七八糟有什么好看的……”
鲍望春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周天赐,因为如果赐官出了事,他心里一定会知道。到时候无非也就是跟他下黄泉而去罢了,有什么可怕的?他担心的是遭到轰炸以后的广州政府的决定。
怅然一叹,“老爷子,我要,回去。”
“啊……等一下就好,现在下头乱。”陈宜昌微微顿了一下,当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鲍望春无力地扯扯唇角,“我要,回,军统!”
“咿呀——”楼下突然传来凄呛的一声二胡声,然后,一把沧桑嘶哑的嗓子唱了词曲出来:“凉风有幸,秋月无边……”
“啊,我的细妹啊!”街头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唤的名字无非是女儿的小名,但那惨号听在耳中却是直刺人心的悲痛绝望。
楼下的瞎子却还在唱,“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你,你回去又能做咩哉?好不容易脱身出来!”陈宜昌摇摇头,“而且你的身体又没有好,你要是回去,赐官定去仆街了!”
鲍望春却一握拳头,“广州,危在,旦夕!该有的,情报,都不齐!光,忙着,内斗……”一时气急反而说不下去了。
“大厦将倾,就算你一个人也挽回不了多少啊!”洪门的老爷子人老成精,局势怎么会看不明白?
“轰!”远处又是一幢楼因为过大的火势而瘫倒下来,顿时又惹起一片惨呼。
“小生缪姓乃系莲仙字啊……”瞎子的声音更加悲沧起来。
“就算,一个人,总比,没有人,好!”鲍望春这样回答。
“那么,”陈宜昌叹口气,“见过了赐官再走吧。”
“……好!”
“为一个多情妓女,唤作麦氏秋娟……”楼下的唱词虽然旖旎,但曲调声音却越来越伤情。
鲍望春知道他唱的是南音中著名的一段词《客途秋恨》,原来听听尚不觉得如何,只是现在衬着满天的血色残阳,映着烧红了天的半城火势,还有满城的哭泣哀号,顿觉人间惨音也就是不过如此。
凭栏听了一会儿,剑眉微微一蹙,正要命人下去叫那瞎子换个曲子,却又猛地听见几声尖叫,“打劫啊,打劫!”竟然有人趁着满城的混乱动手抢劫。
忍无可忍!手一拍窗栏腾身跃起,旁边的陈宜昌都来不及拉住他。
唱着《客途秋恨》的瞎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将军令!”接着一个重重的银洋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大喜过望下,瞎子也不管其他了,一整胡弦,慷慨激昂的古曲《将军令》从凄呛的二胡里拉出来,虽然有些未尽其韵,但是突然间就把整个惨绝人寰的氛围转为了铮铮男儿的悲壮。
“呛啷!”南越王剑出鞘,直取抢劫他人的那群混混的首领。
鲍望春这番怒而出手,一个是自己动了真怒,二来也是想借此扫开所有悲伤绝望的氛围。但甫一交上手,却突然发现不对,对方竟然是一群高手!带头的首领从自己的身后拔出一把长刀,刀光森冷,那人的嘴角也逸出一丝狡诈的笑意。随即,鲍望春发现,自己被那群“混混”包围了,而陈宜昌老爷子他们却被老百姓堵在了茶楼的二楼,根本没有发现这里的不对。
“呛呛,当!”刀剑互碰,火星四溅。对方气势如山,出刀角度诡异,鲍望春猛然醒悟——日本人!
原来如此!
他杀了南本,铲除了日本在广州的据点,又突然地脱离了上海那个汉奸政府毫不客气地挂了他们的面子,想必,现在的他是日本人暗杀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了。
也难怪日本人时隔一个多月才来报复,因为前面的一段时间他的消息被赐官完全封锁住,到底人在哪里不要说日本人不知道,就是军统局的上层也不知道。除了洪门有限的几个弟子,罗靖安还有赐官家里几个忠心耿耿的佣人,根本没有人猜得到他就躲在周家大宅里。但今天他出来跟曾市长会谈一事泄漏出去,踪迹可寻,日本方面的暗杀组也就随即出现。
狭路相逢勇者胜!鲍望春再不去其他的事,只是猛地仰天一阵长笑,一声断喝:“来得好!”手中南越王剑剑随人走,剑意森然。在其他人觉着都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他已经握着剑绕着包围圈走了整一遍,“呛啷”之声不断,竟然是那些日本人的军曹长刀在南越王剑下纷纷断裂。
日军暗杀组的首领没有想到才一个照面,自己手下的武器竟然就被毁了,不禁怒吼一声:“八格!”话一出口却立刻知道不对。
“是日本人!”老百姓中顿时有人大叫了出来。
“犯我,中华,者,”鲍望春手中南越王剑又是一摆,森然杀意逼向那个首领,“杀!”剑气满天!
这天因为要跟曾市长会面,应曾市长的要求,鲍望春没有穿军装,只是随意穿了件淡青色的长衫。但此刻南越王剑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