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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 钵-尤凤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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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如卷席。”毛历来自大,但这句诗很切合实际,体现出“横”的威力,不然共产党怎能用三年的时间打垮国民党的八百万正规军呢? 
  那些天,我还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算起来,我们在田庄的时间总共不到半个月,可感觉是那么漫长。在时间的相对性上伯恩斯坦说过这样的话:在爱人怀抱里时间过得快,在牢狱里时间过得慢。我同意,可我还得补充一句,人处于饥饿状态时间会过得更慢,就像我们在田庄最后的日子,太阳就像粘在天上。我们凑起来的一点“硬通货”很快就用完了,房东不愿再给饭吃,我们也不想死乞白赖,当然还有几个戒指,可那是“在册”的东西,事实上已不属于自己,不能动,无奈只好采用“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用随身携带的东西去换房东的饭,但这样也有很多问题,一是我们的大部分物品老乡觉得不适用,比方西装、皮鞋、牙膏、牙刷之类(最受欢迎的是肥皂、毛巾、袜子、线衣),再则每人带的东西都十分有限,别说房东挑剔,就是不挑剔也维持不了多久生计。我们想象着在不远的一天,光着身子(真正成了原始人),啃完最后一块地瓜等死的情景,真是不寒而栗。 
  日子难熬恐惧也与日俱增。村里传播着流言,说我们这几个人是国民党潜伏特务,到田庄的目的是破坏土改,还说我们很快就会被逮捕镇压。我们不知道这些谣言来自何处,却知道不是空穴来风。有句话叫没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门,这是指一般情况,特殊情况下就不同了,没做亏心事也怕鬼叫门,因为做没做亏心事不由自己说,而是别人给你下定论。比如田庄头一个被处死的红脸邹国甫。邹国甫不是田庄最富有的人,地不多,房子也不气派(我们从他家门前经过),被斗争时态度也很好,只因他当过伪村长,以汉奸论处,被判了死刑,从公审大会现场拉到村外的河套里枪毙了。人是被“结果”了,但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就是邹国甫是不是被冤屈?邹在宣判后极力为自己辩护,否认是汉奸,说鬼子来了让村里人推举村长,稀里糊涂把他弄上了,他清楚给日本人当狗腿子不光彩,早晚会倒霉,坚决不干,这时候一个姓唐的抗日地工潜进村找他,让他当这个村长,说他一方面可以给抗日队伍当内线,为抗日出力,另方面与鬼子周旋使老百姓少遭殃,姓唐的还保证以后给他当证人,证明他不是汉奸,但他的说法受到司法人员的驳斥,指出那个姓唐的是国民党游击队的人,国民党连自己都不抗日,还会在下面发展抗日力量?胡扯淡。邹国甫被押往刑场时一路高喊冤枉,直到枪响。后来听说,县司法一开始并不清楚邹本人申诉的这个细节,田庄工作队报的材料没有写,公审会现场听了邹的申辩一度很犹豫,考虑是否该缓期执行,但工作队方面提出了异议,讲群众的革命情绪已经高涨,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势必给群众泼冷水,不利于土改工作向前发展。司法方面觉得不无道理,且参加公审会的还有四周好多村庄的群众,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死活而影响大局,就决定照计划执行。 
  那次公审大会一共枪毙了三个人,除邹国甫其余两人都是邻村的。一个是汉奸,手上沾了抗日人和百姓的血,处死当罪有应得;另一个是叛徒,叛徒和汉奸也没啥两样。不过后来从房东口中知道,这个外号叫大嘴的,叛徒当得有些蹊跷:有一回区武装队与鬼子交火被打散,队长被追到辛庄,混在百姓中。鬼子知道队长是个麻子,就把村里所有长麻子的男青壮抓起来,包括队长在内共七个人,鬼子先问谁是本村人,都说是,又问谁是外村人,都说不是,鬼子又让他们互相指认,指出谁是刚进村的队长,可没人指认,鬼子便发怒发威,让他们靠墙站成一排,说反正队长就在里面,那就从头一个挨一个枪毙,直到有人指证为止。鬼子说到做到,先开枪打死了排在第一个的那个人,鬼子再问,还没人指认,又杀了第二个人,就这么问一遍杀一个人,直到杀死了排在第四个的队长本人,这时排在队长后面的大嘴向鬼子招供,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说他就是队长。鬼子也算守信,确认最后死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队长,也就把其余的人放了。大嘴的变节行为遭人痛恨,被视为叛徒,可当时也没把他怎么样,直到土改又翻出这本陈年老账,把他当叛徒法办。这事说起来界限有些模糊,要说大嘴没叛变可他指认了队长,要说他叛变可指认的是队长的尸体。可以说死得不清不浑。不过通观整个事件过程,那个队长倒让人觉得不怎么英雄,既然知道了鬼子要一个挨一个地杀人,他本应自己站出来才是,特别是当杀到自己时,更应该挺身而出,可他没这样做,白白让三个人给他当了垫背,要不是大嘴讲了,后面的人也不得幸免。 
  应该说在我们心里引起巨大恐慌的不是枪毙邹国甫、“大嘴”,而是两天后处死的田宝安。不管邹国甫和“大嘴”冤枉不冤枉,对他们的审判总还是按“法律程序”进行,判案是法院,执行的是公安,而田宝安没有这种待遇,他是在斗争大会上被人用铁锨劈死的,用侯队长的话说是“革命群众对国民党特务田宝安进行了公审”。侯队长总是把“革命群众”挂在嘴边,但谁都清楚“革命群众”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指挥者就是侯本人。在田庄,斗争谁不斗争谁,让谁活让谁死,都在侯队长的“计划”之中。只是在处死田宝安之前,没有人会料到这遭会“计划”到他,觉得已经砍掉他一根指头,算惩戒过了,不会再怎样他,甚至田宝安自己也是这种心理,在斗争别人的时候,他站在台上,神情多少有些“劫后余生”的松懈,没准正是这种漠视革命的不良态度激怒了侯队长,便临时改变计划,给他打了“红勾”。当然,只是猜测,未见得就是这样,但有一点是事实,是侯队长把火引到田宝安身上的。那是在斗争会快结束时,侯队长冲着田宝安说:你,你以为去了根指头就万事大吉了吗?大错特错,你的问题远没交待清楚,有人揭发你是国民党特务。田宝安闻听一时吓得呆了,回过神就浑身发抖,像风中的树枝,忙不迭地否认自己是国民党特务,侯队长并不与他争辩,只说田宝安你想顽抗到底只怕革命群众不答应。侯队长呼风唤雨,一提到革命群众就有几个壮汉蹿上台,批斗起田宝安。老套路,先动口后动手,拳打脚踢,巴掌扇,只打得田宝安鬼哭狼嚎满地打滚。这时还没人想到田宝安会死,以为“修理修理”拉倒,可最后给“修理”死了。过程全在我眼皮子底下,可能当时心里惊惶,也可能是打人场面很乱,眼前一片模糊,头脑里也很混乱,一瞬间似乎还闪过几天前顺东的指责,可能还想过自己这回能不能不做懦夫。我还寄希望于田宝安在台下的兄弟们,切盼他们能念手足之情,挺身而出。总而言之,当时犹如灵魂出窍,直到田宝安没命。不过他死的情景我看得十分清楚:一个人朝田宝安的头狠踢了一脚,田宝安在地上滚了几个滚,爬起来就往台子底下冲,像是逃也像要把自己撞死,就在要摔下台子时腿被掉下来的裤子绊倒了,一头扎在地上,就这空当,一把铁锨高高举起,朝着田宝安的脑袋直劈下来,没听见叫,只看到脑花四溅,瞬间田宝安一命呜呼,这就是我目赌的所谓群众公审的真实场面。田宝安的死为这次斗争会画上了句号,是田庄土改斗争取得“又一个胜利”的标志。侯队长总结说反动派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革命群众绝不会心慈手软。可他的话不会让知情人信服,因为田宝安根本算不上反动派,他曾经给一支国民党游击队当过“财粮”,可那是国共合作抗日时期,抗日人怎成了反动派?再者侯队长也不应该把田宝安的死推到“不心慈手软”的“革命群众”身上,据砍死田宝安的那个人讲,他是听见侯队长说声“斩”才举锨砍向田宝安的,而接近侯队长的人都知道侯队长有个说“斩”的口头语,每逢对要事决断就说声“斩”,至于当时那个“斩”是否就是死刑下达令,恐怕永远是个谜了。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就是侯队长既然知道他不会放过田宝安,田宝安早晚得死,可为什么要将取命与取指(头)分两步走?“一次性处理”不是更省事么?他不这样做恐怕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最大限度利用田宝安来推动田庄的土改,一人事小,革命事大。只是田宝安的死究竟起到多大作用,是无法计量的,而对我们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我们真切地意识到死的威胁,田宝安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这不是心理脆弱,更不是自己吓唬自己,而是基于我们对侯队长的认识,或者反过来说是侯队长对我们的认识,以他的那种对反动派的认定,我们与田宝安(包括邹国甫)完全是一类人,都是反动派,杀无赦。我们惶恐万分,觉得有一把利斧举在头顶上,只待侯队长“斩”字出口,就会落下,我们就得身首分家。只是我们不想死,不想死就得想法活。我们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但对我们却很不现实,我们已成笼中鸟,插翅难逃。 
  说起来逻辑学还是大有用处的,会推导出一个正确的方向。我们一步一步往下推:我们到国统区,到国统区就要离开田庄,离开田庄必须侯队长放行,侯队长放行必须向他屈服,屈服首先要交出戒指,交出戒指就得放弃对顺东的承诺,放弃承诺……推到这里就推不下去了,因为事情很尖锐地摆在面前,是为自己活命放弃道义?还是为了道义大家同归于尽?到这一步逻辑就不起作用了,起作用的是人心,还真让顺东说对了,我们没有为正义和道义奋不顾身的勇气,我们贪生怕死,是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俗人。不错,当年我们落在日本人手里没有叛变,但那不能说明我们勇敢,而是还没“死到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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