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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的他立刻跳起来匆匆说声再见便随那女子离去。
维元脸上笑容像涟漪般渐渐扩散,终于笑不可抑。
她也拎着五六双新鞋回家。
丈夫看见她回来才放心。
那晚,维元做了一个梦,在梦中穿校服的她只得十六七岁,与不知名的同学嘻嘻哈哈说笑,突然,她们都跟着男朋友走了,只剩维元一个人独坐校园。
但是,年轻的她内心却充满憧憬,她深信有一个深爱她的人在某处地方等她,此刻,她还不知道他是谁,梦中少年的她愉快地站起唱歌跳舞。
维元惊醒,梦中愉快感觉仍然残留,叫她觉得份外凄凉。
维元握紧拳头,呵,她不想到五十岁时还做这样的梦,她起床收拾一下,看见天亮了便搬回娘家。
她母亲并不是不欢迎她,但是一味死劝她回家。
“你有一个表姨,以为闹着玩,吵架后自家里搬到酒店住,谁知两天之后她丈夫收拾了三大奁衣物送往酒店,意思是说你再住久些,最好别回来。”
维元笑问:“后来呢?”
“离婚了,两人都再次结婚,各有家庭。”
“谁过得好些?”
“女方,她学会做生意,此刻已是个小富。”
“快乐与否,不能以金钱衡量。”
“我可爱的女儿维元,可是,环境窘迫的人实在很难开怀。”
维元不出声。
“女儿,回家去吧。”
话未说完,苏尉文的电话已经追来。
“说我不在,我上班去也。”
“啊会追到你办公室。”
王维元叹口气,“他次不会,他有许多甩手断脚头皮铲烂眼珠撞脱的病人等他救治。”
回到公司,如常斟了黑咖啡喝,今日却出了事,维元胸腔不适,忽然呕吐,幸亏她眼明手快,抢过塑胶废纸箩,才不致弄脏地板,这一吐倒也彻底,一并把早餐也哗哗声呕出。
同事听到异声过来看视,“维元,小心身体,”她帮她搓背,“看了医生没有?”
维元莫名其妙。
同事笑说:“恭喜你,可知是男是女?多休息,记得喝牛奶,戒烟酒。”
维元一听,魂飞魄散,怔怔地落下泪来。
“你回家休息吧,你情绪有点不安。”
“我去看过医生即返。”
维元坐在相熟的医生处,看护替她做了一项简单测试,愉快地说:“王小姐,不,苏太太,你将升格做母亲了。”
维元低下头不出声。
忽然之间看护说:“咦,苏医生也来了。”
苏尉文走到妻子身边坐下,欢欣若狂,“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知道。”
“难怪你情绪上落不安,我应猜到,是我粗心。”
维元叹口气,说不出话来。
从此责任可大了,肩上仿佛已有千斤,一个活生生小人儿事事黏着她,七廿四,永不分离,王维元深呼吸。
医生笑着伸手招他们:“恭喜。”
苏尉文的咀咧得自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
维元验雪量血压照超声波,胚胎已有七周大小,活泼健康。
维元轻轻说:“像我就很笨。”
医生答:“健康快乐已经足够。”
“读书呢?”维元忽然担忧。
“一般课程设计给一般儿童学习,略为用功,一定可以应付,我肯定你俩有足够智慧,并不希望子女做天才,所以,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维元茫然转过头去看牢丈夫,:可要提前教微积分及拉丁文,今日可是报名的时候?”
大家都笑出来。
维元又问:“你怎么有空跑出来?”
“本来是没有,正替病人按摩心脏,后来还是觉得家庭重要,立刻丢下那颗心。”
要是同苏尉文分手的话,维元最想念的会是那一对好弟弟,然后,才是他的幽默感。
“回家休息吧。”他掺扶她。
“不,下午还要开会。”
维元坚持会公司上班。 接183楼(我的举手之劳,带给很多人快乐,这是没想到的,很开心,认识你们。)
会议中上司发出一张名单:“天天有人在总署门外递抗议信,同事们将轮流接信,不得推搪,记得:面带微笑,沉默是金,弱势政府,请多容忍。”
大家都苦笑。
有同事说:“今日轮到我。”
“那你下去吧,今日抗议削减老人津贴。”
下班时分维元母亲满面笑容来开门,“维元,我高兴得吃不下睡不着,你放心,一切由我负责,我有经验,包我身上,你尽管长肉好了。”
维元啼笑皆非。
母亲已经炖了清鸡汤,连佣人都笑得合不拢咀。
“可要辞工在家休养?”
维元立刻这样说:“不,我坚持工作。”
“不怕辛苦?”
“在家无聊才叫难忍,我毋须提早享福。”
“那好,凡事小心。”
苏尉文想一想:“我也搬来一起住,以便照顾。”
维元却说:“你作息没有定时,别骚扰我们。”
尉文敬畏妻子,只得说是,暂时分居。
维元自觉一切如常,照常上下班,同事知她怀孕,十分疼惜,已纷纷采购可爱的婴儿衣物玩具用品,又代她做粗重工夫,文件都不用她拎。
她们都知道王维元的苦日子很快来临,婴儿出生后她恐怕连坐下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日,与任何普通一日没有分别,游行抗议队伍从闹市出发,一直步行到总署,拉起横额,叫着口号。
早几日他们已经接到警方通知会有这件事,已作出准备,没想到队伍如此庞大,布条上用电脑钢印制中英文大字标语“打倒一人专政”。
这年头,同以前用粗毛笔写标语大大不同,最重要是用英语,好让国际传媒全部看得懂,叫全世界的人知道这件事。
今次轮到王维元接抗议信。
维元等群众齐齐在楼下,看过形势,她说:“人数比警方估计为多。”
“警方已加强人手。”
“为何人数暴涨?”
“警方知会:室内大运动场停电尚未收复,下午一场球赛被逼取消退票,鼓噪人群与抗议队伍汇合。”
“可是,两者是毫无相干的事呀。”
同事答:“不,两者都是娱乐。”
“呵,都会情绪如此不安。”
“说得好。”
“我们下楼看看。”
同事犹疑,“维元,不如你坐办公室里,今日由我代你。”
维元笑,“我又不打算把今日薪酬给你。”
两人乘电梯下楼,已看到人群挤逼,互相碰撞。
维元说:“知会上头,请警方支援。”
人群挥手齐声高呼:“打倒,打倒,打倒!”
维元真想问他们:打倒谁呢,那人倒下,由谁代替?是你们吗,你们可以做得更好?
维元在记者群中看到美国有线电视网络的亚洲办事处综观千诺,她踏前一步,想与他了解情况。
就在这时,有人伸手拉住她衣袖,维元身躯失去平衡,向前摔去,这时假使有人援手,原本可以拉得住她。
可恶的是,不单无人伸手,反而都退开一步,好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像电影中慢镜头般,王维元朝地上跌去,霎时,有一双强壮手臂,紧紧抱住她,不致叫她在记者镜头前出丑,他用力把她拉到一边,这时两人一齐被人群压到墙角,透不过气来。
警员用喇叭警告推撞民众,那人沉声说:“王小姐,你收了信快回楼上去,情况似已失控。”
他帮维元取到抗议信,替她开路,好让她回到办公室。
维元向他道谢:“谢谢你。”
他转身又小时在人群里。
维元问同事:“他是谁?”
“总督察杨志佳,今日穿便衣。”
另有同事叫:“维元,上司要见你。”
老板脸色凝重,“维元,只有你一人谙电脑绘图,请把现场情况简单示意,连同情报,写一个初步报告,好让我递给林秘书。”
“明白。”
“一小时内完成。”
维元立刻全神贯注开始工作,她运键如飞,一边写一边让上司批阅,全组人不发一言,忙碌修订报告。
林秘书已几次再番来电催促:“周先生想知道现场估计。”
他们十万火急把报告电传到秘书办公室。
上司微笑说:“比警方早。”
大家松一口气,互相击掌。
但是群众没有散去的意思。
同事给维元一杯热牛乳,维元喝一口,觉得胸腹略宽,她吁一口气,忽然看见同事一脸惊惶,不能言语,伸手指这桌底。
“什么?”维元也低头视察。
她呆住,柚木地板上有一大滩紫黑色血液。(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严重地说,无资格做人父母,维元的确过份了点)
维元本能地想站起来,下盘却酸痛乏力,不能动弹。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师太退步了,这个剧情猜之不能再猜)
同事悲鸣:“呵,维元。”
她转头大声叫:“救人,救人,快叫白车!”
她与另外一人掺扶起维元,有人取来披肩裹住维元。
维元一阵晕眩,眼前金星乱冒。
她听到另一头有同事欢呼:“警方报告足足比我门迟了十五分钟,且无图解,也不够详尽,高下立分。”(15分钟,只为了这15分钟,一生命终结,要来何用?比来何用?)
维元失去知觉。
她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病床,听见母亲轻轻哭泣声。
有人走近,是维元上司,她歉意得几乎老了十年,“维元,对不起,我不知道,否则不会派你参与行动。”
维元苍白而吃力,“不不,是我身体不够扎壮。”
上司叮嘱:“你好好休息。”
她留下祝福离去。
维元母亲说:“女儿你还年轻……”泣不成声。
维元反而要安慰她:“妈妈,不要难过。”
医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