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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也许宽洪大量的安拉对她表示了怜悯,向她显示了仁慈,尽管生前她与邻居们共同生活,却很少得到他们的仁爱。对杰汉来说,这个地方总是冷若冰霜。
与汉森伯格疏远了一段时间后,杰汉在苏黎世的欧温·施劳丁格处工作。起先,施劳丁格的概念令她茫然,因为这些概念与汉森伯格的许多基本假设大相径庭。汉森伯格暂时拒纳任何简单的原子模样的描述,他拒纳任何模式。施劳丁格比哥廷根的那帮人年纪更大、更保守,他不想借助任何新的数学和无法让人领悟的比喻解释量子现象。他将电子视作一种波的作用,但与德布罗格利的波则是两码事。在物理界,波的特性众所周知,毫不含糊。诚然,当施劳丁格计算能量级别的一次变化如何影响电子波时,他的结果与已观察到的数据不符。
“我忽视了什么?”他问。
杰汉摇摇头:“在我出生的地方,人们说‘别把罐里的水泼了,因为那会造成蜃景。’”
施劳丁格揉揉他的倦眼。他低下头朝手中捏着的一叠纸瞧了一眼,“我怎么能知道这些水该留着或是排到污水管去?”
杰汉对此没有作答,施劳丁格暂时放下工作,心中颇为不满:过了数月,几篇论文显示,一将相对论的作用考虑进去以后,施劳丁格的计算最终和实验结果非常一致。
施劳丁格高兴了:“我向来希望能找到一个办法,将博尔恩和汉森伯格拽回传统物理学的轨道上来,”他说。“那时,我心里明白,量子物理学可以证明是一个清醒的世界,而不是一个充满幻觉和由魔鬼力量支配的领域。”
“这在我看来是不现实的,”杰汉说,“如果你说电子是一种波,你是在说它是一种幻觉。在海洋里,水才是波。至于声音,是空气在传递波。在你的等式里波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
“这是一种概率波,博尔恩是这么说的。我本人对此尚未完全理解,”他说,“但是我的等式说明许多东西决非幻觉。”
“先生,”杰汉皱着眉说,“可能是这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幻觉是在你的水罐里,而不在沙漠里的你眼前。”
施劳丁格笑了,“那倒可能是真的。或许我得抛却我头脑中的图景,但我将不会放弃我的数学。”
城里,这是一个热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下午。当地的阿拉伯人似乎没有受到炎热的影响,但是一小批欧洲人却觉得开始受不了了。他们的游艇刚抵达一个小港,就被安排去南面五十英里远处的城市游览。两个小时后,旅行者们得出结论,这次远游是一个错误。”
他们之中有一个名叫:大卫·希尔伯特的人,德国数学家,从1895年至今一直在哥廷根讲课。和他同来的有他的妻子卡思和他们的女佣克拉钦。起初,奇异的城市,陌生的景象、声音和气息使他们兴致盎然;但是经过一段短暂的时间,他们的感官对新奇已感到厌倦,他们起先看到的异域风情现在已是那么令人扫兴。
他们缓缓地穿过由歪歪扭扭的遮篷和用木棍支撑的简陋的拱廊遮阴的市场时,多么盼望迎面能拂来一丝凉风。身穿白色长袍的阿拉伯人在尖声喊叫,眼睛一直盯住欧洲人。无法听懂阿拉伯人在说些什么。有的拉着小车,车上装着肮脏的杯子和壶——水?茶?柠檬汁?那没有什么区别。每个摊铺都有霍乱菌,每个乞丐拉住衣袖时都会传播伤寒。
希尔伯特的妻子有气没力地摇着扇子。她热得几乎快要受不住,即将瘫倒在地。希尔伯特绝望地东张西望,“大卫,”女佣克拉钦轻声说,在与希尔伯特有关系的女人中,她是弗劳·希尔伯特唯一能容忍的一个,“我们已走得够远了。”
“我知道,”他说,“但是我没见到什么——到处都没有——”
“那边有几位夫人和先生。我想那是个进餐的地方。让卡思和我留在这里,找一辆出租车。然后我们就回船去。”
希尔伯特举棋不定。他不忍心让两位无人保护的女人留在这个发疯似的异教徒们的市场中。他也看到他妻子的脸色是何等苍白,她的眼睑垂得多低,她是如何靠向克拉钦的肩膀的,“我来想办法,”他说。他们一起把弗劳·希尔伯格送进一家餐馆,餐馆里不见得凉多少,但是至少天花板上的电扇能送来令人陶醉的清风。希尔伯特向坐在桌旁的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作了自我介绍,那男人与他家妻子和四个孩子坐在一起。这位数学家用了三种语言才让那男人懂得他的意思。他说明了目前情况,那位先生及其夫人都安慰他,叫他不必担心。希尔伯特便跑出去找出租车。
他的身影翘就消失了。这里没有街道,没有欧洲人心且中的那种街道。建筑物之间盼窄小空间即是小巷,小巷通向小小的广场,便到了终端,另有一些小路弯弯绕绕地通往各个很难辨认的方向。希尔伯特回到一个露天市场,他原以为这就是他出发的地点,就开始寻找餐馆,可是他搞错了。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露天市场;城里可能有成百个这种市场。他骇怕起来。即使他找得到出租车,他怎么才能将车子引到他妻子和克拉钦等候的地方?
有人在用手拉他。希尔伯特想甩掉那只手。他朝那人望去,见到一张瘦弱、面颊深陷的男人的脸,此人身穿一件条纹长袍,头戴一顶蓝色编织帽。这个阿拉伯人重复说着几句话,可是希尔伯特不解其意。阿拉伯人握住他的手臂,半引半推地将希尔伯特带出人群。希尔伯特听凭他带路。他们走过两个市场,一个是锡制品市场,另一个是家禽屠宰清理市场。他们走上一条石块铺成的街道,随后到了一个非常广阔的广场。广场的远端有一个巨大的、由许多塔楼浑成一体的清真寺,此寺全用粉红色石块砌成。希尔伯特的第一个印象是敬畏;这一清真寺像太姬陵建筑那等壮观。他的向导又将他拥出另一人群,或者说是他在前开路把他带出人群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希尔伯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广场中央已搭建了一个平台,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握着只能是属于刽子手行刑用的利斧。希尔伯特一阵恶心。他的向导已将挡道人——推开,一直将希尔伯特带到平台的脚下,就让他在那里站定。他瞧见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一个蓄着胡须的老人引出一个姑娘。人群纷纷闪开让他们通过。姑娘看上去十分标致。希尔伯特的目光碰到她那又大又黑的眼睛——“仿佛是羚羊的眼睛,”他记得他读到过波斯诗人奥玛开阳的这一描述——又向那未被简朴的衣服掩饰住的苗条身段投以一瞥。她登上台阶时,又径直地朝他瞟了一眼。希尔伯特觉得他的心一阵悸动,浑身猛地一颤。她立即偏转目光。
希尔伯特听到阿拉伯向导的厉声吆喝。这对数学家毫无用处。他在惊恐中看着杰汉跪下,刽子手举起他的办公武器。人群开始大声喧哗,希尔伯特才发现他的衣服已溅上殷红的斑点。这个阿拉伯人又朝他吆喝,将他的手臂抓得更紧,希尔伯特终于痛得叫了起来。这位阿拉伯人仍不松手。希尔伯特用另一只手掏出钱包。这个阿拉伯人笑了。希尔伯特看到在他的上方有几个男人正在把已被砍去头颅的躯体抬走。他付了一笔钱以后,这个阿拉伯人终于放了他。
或许在小巷里又过了一个钟点。杰汉已经退至小巷的最深处,蜷腿坐在一个潮湿的角落,头靠在凹凸不平的砖墙上。她在心底自语,如果她能睡着,夜就会过得更快;但是她不愿睡着,倘若瞌睡虫向她袭来,她定会与之抗争。要是她悄然入睡,醒来时已日高三竿,她的厄运连同她的机会全都早已消失,那又会怎么样?那弯蛾眉月,她唯一的伴侣,已弃她而去;她仰望星座中的一簇簇星星,这簇簇星星她非常熟识,可是现在星光已是那么耀眼,无法分辨出单个的星星。与那些认为反之即正确的人的观点比较,这显得何等格格不入。她叹着气;她不是善于思考的人,深思熟虑对她也不适宜。她判定,这些想法肯定不够深思熟虑;她实在困乏得精神恍惚。慢慢地她的头向前垂下。她的双臂交叉搁在膝盖上,头枕在臂弯处。大半夜已过去,街上一片寂静。离拂晓可能只有三个多小时了……
不久,施劳丁格的波力学证实与汉森伯格的矩阵力学相同。这不但是对这两个人的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整个量子物理学界的肯定。施劳丁格的过分简单的电子波纹图景终于被摒弃了,然而他的数学法则却没有受到诘难。杰汉记得,施劳丁格曾预言他可能将非采取那一步骤不可。
杰汉最后回到了哥廷根,也回到了汉森伯格的身边。他已“宽恕了她的任性”。他兴高采烈地欢迎她,一方面这是出自他对她的真情,另一方面因为他有许多工作要做。他刚刚正式提出一个原则,后来被称之为汉森伯格不确定原则。这首次显示,公正的观察家不得不在次原子的粒子世界中起到至关紧要的、积极的作用。杰汉很快就领会了汉森伯格的概念。其他一些科学家们觉得汉森伯格是在对他们狭小的实验范围以及他们的观察质量吹毛求疵。其实他的概念比那更深刻。汉森伯格的意思是,在任何情况下,决不能希望在同时了解一个电子的位置和能量。他永远摧毁了无偏见的观察家们的假设。
“观察就是捣乱,”汉森伯格说,“牛顿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概念。”
“爱因斯坦就在现在还不喜欢这个概念,”杰汉说。
“我真希望他每次作出那种酸溜溜的‘上帝不与宇宙玩掷骰子游戏’。的话语时,我都作了记录。”
“那就是他对待‘概率波’的态度。电子的轨迹你不看就无法知道;但是一旦你看了,你就会改变信息。”
“所以上帝可能不跟宇宙玩掷骰子游戏,”汉森伯格说。他玩的是二十一点牌,如果他的衣袖里没有一张多余的王牌,他将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