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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也有点儿潮湿。空中传来捕食鲱鱼的海鸥潜入水中捕鱼时发出的一声声吗叫以及海鸥在狭长的海滩上方盘旋时发出的吱呀声,他们俩在静静地倾听。杰汉想到了她刚才念的警句,想到了世界的末日。汉森伯格却只想到世界的开始以及它那掩盖得严严实实的秘密。
他们喜欢在岛上作长时间的、平静的散步。杰汉现在比从前更常带古兰经,她老是给他朗读一些经文。伊斯兰圣经与他一生中听到过的圣经文学是那样不同,汉森伯格在她读完一些经文后不发表任何评述,但是,他似乎感觉得出,某些特别引人注意的形象化比喻对他别有含意。
杰汉终于发觉他已完全康复。汉森伯格又全力以赴地研究那个代表目前量子物理学水平的深奥的难题。这是他的职业,也是他休息的方式。他告诉杰汉,世界上最卓越的科学家都在发疯似地研究,试图拼凑出一个粗浅的数学模式,因此也许可能说明一切已获知的数据。无论他们采用何种方法,数据不会全都适合这一模式。不过,他可能找到答案;他就是这么自信。迄今他尚不知道从何着手;,但是,他当然还没有真正竭尽全力去攻克这一难题。
杰汉并未感到高兴。她给他念道:“‘汝可曾见过那些佯装信。仰主之告示和相信主之显示物者,一旦他们被勒令舍弃己见,他们是如何就他们与伪神之争执予以裁决?撒旦将把他们引上岐途。’”
汉森伯格开心地笑了,“你的安拉不是在谈论那边的哥廷根,”他说,“他心里也有玻尔,还有在柏林的爱因斯坦。”
他如此不敬,杰汉无奈地紧蹙双倡。这与异教徒卡菲尔人的‘不敬和无知可笑如出一辙。她在纳闷,古老的、从未真正向她提出过任何要求的宗教是否依然是她的一个组成部分。她又在思索,经过这么多年后,她重返布德扬,走在狭窄、拥挤、铿锵作响的道路上时心中会有何感受,“你决不司说习瞄种话,”后来她终于这么说。
“晦?”汉森伯格说。他早已忘了他跟她说了些什么。
“瞧外面,”杰汉说,“你瞧见了些什么?”
“海洋,”汉森伯格说,“波浪。”
“安拉创造了这些波浪。你对波浪知道些什么?”
“我能测定波浪的频度,”这位科学家说,“我能测量波浪的振幅。”
“测量!”杰汉叫了起来。她自己多年来在科学方面的学习骤然被一种臆想中的对她的传统的侮辱压倒了,“瞧这儿,”她要求。“一撮沙。安拉创造了这些沙。你对沙有何见识?”
汉森伯格不明白杰汉想对他说些什么,“有合适的工具,”他说,有点怕得罪她,“在合适的地方,我可以测量每粒沙,并且告诉你——”他突然收住口。他像一位老人那样慢慢地站起身。他先瞧瞧大海,又看看下面的沙滩,然后又举目远望海水,“波浪”,他自语道,“粒子,他们没有多大区别。一切真正起作用的是我们实际上可以测量的东西。我们无法测量玻尔的轨道,因为那些轨道事实上并不存在!那么同样,我们见到的光谱线是由两种状态转换时产生的。一对对状态,是呀;但是那将意味一种崭新的用来描叙它们的数学表达方式——参照表,列举每种可能的——”
“沃纳,”杰汉知道他此时心中已没有了她。
“光是计算就得花几天时间,倘若不是数周的话。”
“沃纳,听我说。这个岛屿那么小,小得你能将石块从一端掷至另一端。我不想继续坐在冰凉的海滩上,也不想攀登到你喜欢的那些光秃秃、死沉沉的崖壁上去,而你却在苦思冥想,以求获得光芒四射的、无论以哪种形式出现的突破。我要向你说声再见了。”
“什么?杰汉?”汉森伯格眨了眨眼,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再也无法正视他。她将一撮沙倒在另一只手里,让其在另一只手的指缝间漏下。她忽然想到,在面向麦加做祈祷前,假如你没有水举行沐浴洗礼,你被允许用干净的沙去淋洒。她开始哭了。她听不见汉森伯格对她说了点什么——即使他真的如此。
现在她在小巷里又耽了大约两小时,天变得更冷了。杰汉裹紧长袍,在小巷里来回踱步。她的这一与众不同的夜晚的种种幻象已持续了四年之久,那都是些若隐若现的、对这一晚上的结局的种种选择。有时候,那个年青人在天亮前不久见到她在小巷,有时候他不曾见到。有时她杀了他,有时她没有。当然还有这个一目了然的问题:她的行为是否会导致她的自由,抑或将她送上断头台。
她看到第一个幻象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她只知道害怕、痛苦和恐惧。那男孩粗暴地将她按翻在地,撕开她的衣服,奸污了她。幻象随之消失。杰汉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这件事;她家人会以为她是疯了。接下来,大约三个月以后,幻象又浮现脑海;只有这一次,幻象有许多微妙的区别。她如以往那样在小巷里,但是这一次,她向那男孩微笑招手,邀请他。他报以微笑,跟在她身后走至小巷深处。当他把一只手按在她肩上时,她抽出她父亲的短刀,将刀子捅进男孩的肚子。这几乎与幻象那时向她显示的一模一样。这一情景比那个奸污她的场景更使她震骇。
随着时间的推移,幻象变换了形式。她现在确信,她没有一直关注她的将来,她那将来,倒不如说是一个未来,每个未来都可能像其它未来那样一晃而过。她的所有幻象未必全是现实的。在有些幻象中,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污秽不堪的布德扬居住区内一直活到满头皆是白发的晚年。在另一些幻象中,她从一个地方迁居到另一个根本不信伊斯兰教的陌生地方,人们说的语言肯定不是阿拉伯语。她不知道这些相互矛盾的幻象是否试图告诉她什么或向她提出某种警告。杰汉祈求真主告诉她,她实际上应该像在什么样的幻象中生活一辈子。不久,仿佛是对她的虔诚的报偿似的,那些恐怖的幻象日益减少:她能更简捷地展望未来,找到失去的东西,或者提防可能会发生意外的旅行计划,或者预知价格的涨和跌。邻居们开始很好奇,后来便畏惧她了。杰汉的母亲告诫她千万别将这些“梦”对任何人讲,不然她可能会被锁在某个可怕的地方。杰汉从未同她父亲谈起过她的幻象,因为杰汉从未向她父亲讲起过任何事。在那个家庭,正如布德扬的其他家庭——就那方面而言还有城市的其余地方——父亲对他的女儿们不很关心。他的儿子们是他的骄傲,他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极大地提高和增加阿苏菲家庭的声望和财富。杰汉知道他不对,因为她早已看出这几个儿子将来会怎么样——两个将会在对犹太人的战争中被杀;第三个将来是个胆小鬼、低能儿、亡命美国的人。但是杰汉守口如瓶。
一个幻象:刚过破晓时分。那位年青人——他的名字杰汉不知道——正沿着石块铺就的街道走向她所在的小巷。杰汉不必探头张望就知道此人是谁。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她朝街道走近几步,目光向左一扫,正巧遇见他的目光。她作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拐过身,走入小巷被阴影笼罩的更深僻处。她相信他会尾随而来。她感到肚子在胀痛,在咕咚咕咚地作响,她的周身紧张得瑟瑟发抖。当年青人将手按在她的肩上、低声对她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时,她的手悄悄地伸向藏刀之处,可是她没抓住刀。他粗暴地将她按倒在地,扒掉她的衣服,强暴了她。然后他就将她丢弃在那个地方。她几乎全身瘫痪,在潮湿、臭气难挡的石块上哭泣、咒骂。过些时候,两个妇女发现了她,把她送到医院。她们的最大担忧被证实了:她的清白已被不可挽回地玷污。从成长至那个伊斯兰社区的普通成年女人这层意义上来说,她的一生的确完蛋了。其中一位妇女和杰汉一起回到她家,将消息告诉杰汉的母亲,这位母亲必须把这一消息转告杰汉的父亲。杰汉躲在与姐妹们同住的一个房间里。她听到家具的爆裂声和她父亲的厉声臭骂。除此没有更多的事可做。杰汉确实不知道强暴她的那人的名字。她被毁了,这比平庸更糟。一个不再是处女的年青女人无权提出做新娘的要价。那些年来一直在养护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无非是希望从将来的婚约中收回全部投资——现在希望全成了泡影。杰汉的父亲,这位全无心计的可怜人儿的父亲,觉得自己被出卖了,这是不足为奇的。对杰汉的困境没有任何人表示同情;真实的遭际,哪怕是怎么回事,无法改变事实。从那天清晨起,杰汉就永生受到责骂,永远被赶出了家门。她只听到母亲和姐妹们的哭泣声。杰汉的父亲和三个兄弟甚至再也不愿瞧她一眼或向她道声再见。
岁月流逝得更快。杰汉成了一个妓女。曾几何时,凭藉她的年青美貌,她过着丰裕的生活。后来,由于几十年来留在她身上的污点永不消褪∥她感到已难以挣钱糊口,也难以找到一间栖息的房间。她愈来愈老,也愈感心酸,总是在自怨自艾。她痛恨父亲和家里的基余人?不,她的命运已由安拉的意志注定,不管她是多么不可思议,要不,她的命运是由许多年前她在小巷里命运攸关、必须作出抉择的那一刻显得胆怯决定的。她说不准。无论答案如何,她现在均无法得益于识见和智慧。她的生活就像大慈大悲的安拉令人不可揣摸地设计的那样。无需她的理解。
最后,有人发现她死了,憔悴、饿得只剩皮包骨头,整个尸体扭曲、蜷缩成一团,那显然是为了尽量保持体温,恰巧就在那同一条小巷,在那条小巷,那个年青人粗心大意地破灭了她企求今世幸福的任何希望J她死后,无人去吊唁。也许宽洪大量的安拉对她表示了怜悯,向她显示了仁慈,尽管生前她与邻居们共同生活,却很少得到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