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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禁卖的苏格兰威听忌,一时胃口大开,吃完了一顿巴西刺鲈美餐。夜里某个时候,我想起了计算机增强照相制版法JPL。过去常常提高“海员号”飞近天体探测和“海盗号”火星着陆器这些工程用遥测发射器传送的照片的清晰度。当时我认为,人类计算机的记忆理所当然能够用某种方式得以增强,通过催眠术而进入清晰状态。十足醉醺醺的想入非非。但是这些想入非非作为理论说明和动机好歹足以在边界另一边俄勒冈的古兹曼夫人的“忠告/催眠/健康”学校里取得结业证书。古兹曼夫人皮肤的颜色如同她那污迹斑斑的硬木门;她强调外观和衣着,我们这些凡胎俗子会把它看作吉普赛人的那一套陈规陋习。披巾和水晶球歪曲了形象。我想她是越南人。不管怎么说,她使我相信她能施催眠术,然后她暗示我返回过去的时间。
就在莉萨步入客舱之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站在梯子顶部向我挥手;她的黑色头发被风吹拂着飘到她的脸上。
我本来应该认真考虑静态平衡的教训的;匀寂状态并不那么容易克服。
古兹曼夫人所做到的就是映出莉萨最后形象的静止镜头。然后她使我进入镜头,紧挨着莉萨,好像我站在她身边似的。有时候我在恶梦中仍然见到她的形象:她的目光注视着远处。她的肌肤像报纸上的照片呈现出细微的颗粒。我看,但是摸不着。我可 以讲话,但她不会回答。我冷得发颤——
——于是把玻璃门开大一些。
瞧!一只眼睛在太空中睁开了。耀眼的光燃烧着,像夜间厨房里电冰箱的灯那么冰冷。火星似乎消失了,被它后面远方新星发出的光吞没了。我想,这是新出现的一颗。那只新眼睛望着我,使我神魂颠倒,把我牢牢钉住,就像一个孩子把一只新采集的飞蛾钉在标本盒里一样。
是尼克吗?
你是谁?
尼克……
你是个有听觉的幻象。
就在平屋顶上,笑声萦绕着我回荡。我想这笑声将会把树上的积雪震落下来。山中的寂寥颤动着。
那个秘密,尼克。
什么秘密?
你已经活到五十一了,有能力译解这个秘密。
别拿我寻开心吧。
谁在寻开心呢?无论还有多少时间——
嗯?
你已经虚度了十一年,一直在做梦,在游荡,让别人摆布你。
我知道。
真的?那就按照那个去做吧。选择你的行动。爱你的人谁也不能进一步开导你了。无论还有多少时间——
我浑身颤抖得控制不住,于是紧紧抓住平屋顶的栏杆。一幅飞逝的点画式黑白肖像在树林中消失不见。从树枝到树枝,从顶部枝叶到底部,结成冰壳的雪纷纷碎裂散落下来,积聚着动量。树木脱落覆盖它们的披风。粉末飞扬到平屋顶上,像蜇人的钻石触及我的脸。
十一年比瑞普·凡·温克尔①沉睡的一半时间还要多,“去他娘的,”我说,“去你的。”我们珍视睡眠。那个坟墓宁静地坐落在树林里,“去你的,”找又说了一遍,举目望着天空。
在俄勒冈一处白雪皑皑的山坡上,我不再是死人了。
是的,阿曼达。我答应。
在阿尔布开克换乘飞机以后,我们搭乘称为罗斯航空公司的~架小型支线班机进入洛斯阿拉莫斯②。我以前从未乘坐过这么古老的一架德哈维兰“双生水獭”飞机,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跟它打交道;我首先要搭乘“灰狗”离开洛斯阿拉莫斯。我们飞近山区的时候,航班服务员和其他十六名乘客的一半在湍流中呕吐。我没有料想到那些山峦。我想当然以为洛斯阿拉莫斯位于与阿尔布开克四周相同的那种西南灌丛沙漠中。相反,我见到一座小城市坐落在两三千米高的郁郁葱葱的山坡上。”
【① 瑞普·凡·温克尔,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写的短篇小说的篇名及其主人公的姓名。小说叙述温克尔为避开凶悍的妻子,藏身某山区,沉睡二十年后醒来发现妻子已故,住房成为废墟,世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② 洛斯阿拉莫斯,美国新墨西哥州中北部城镇,著名的原子能研究中心。】
飞行员沉着的声音通过座舱内部通讯联络系统传来,宣布飞机即将降落,报告航空港气温,声称按人口比例计算洛斯阿拉莫斯在美国所有城市中拥有最多哲学博士,“仅仅亚于阿卡德姆戈洛多克,”我从窗口转过身来对阿曼达说。她闭着眼睛,眼眶皮肤皱起?她还用不着使用晕机呕吐袋。我有一种感觉,尽管阿曼达跟我有着多年的交情,尽管她有个同事兼丈夫愿意照料诊所,尽管她急于帮助病人,很想观察奇异的实验,但是她可能正在后悔陪我到一个她称之为“介子工厂”①的地方。
【① 介子工厂,能产生强烈介子射线以探索原子核的粒子加速器。】
“双生水獭”飞机像俯冲扫射一样开始着陆进场,然后我们降落到了地面。飞机滑行穿过停机坪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一种似曾经历的幻觉:一年前一个朋友用一架“塞西纳”飞机送我到北边那时候的感觉。洛斯阿拉莫斯航空港看上去就像西塔克的民航终点站,我就是在那儿认识那位西雅图女诗人的。当时我们俩恰巧正在快餐部排队。我称赞了她那个精巧的海达式圆形浮雕像。我们坐在同一张桌旁,边吃边谈;想不到她早已知道我的大名。
“我非常欣赏你的著作,”她说。
关于我这位理想的女诗人就说这么多,仅仅使用确切的形象。荒谬的想法。她当时是,现在还是个一流的诗人。在我的心目中,她只是个“西雅图女诗人”,此外我很少想到她跟我有什么瓜葛。这种不受私情影响、客观待人的态度是我的一个症状吗?
阿曼达睁开眼睛,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我也该看医生了。”航班服务员打开门,稀薄的新墨西哥山区空气使我们俩精神振作起来。
新墨西哥介子物理诊所大部分隐藏在山边底下。我既是接受实验的对象又是特邀记者,我想我们有机会比多数病人莉他们的医生更加详尽无遗地参观诊所。我见到的一切都使我想起为拍摄最佳科幻电影而制作的耗资无数的布景:主要加速器圆形场地的内部,发光的白色蛋壳呈觋出曲线美,像《200L》影片里的太空站空中走廊;直线性加速器和增压机场地;通向介子医疗系统的笔直的隧道;直径五米的气泡室看上去如同某种时间机器。
我早就参观过伊利诺斯州的费米子实验室,拜访过日内瓦的欧洲原子核研究委员会,所以我对这些设施的情况有个全面的了解。然而我还是很难设法给阿曼达解释《阿丽斯漫游奇境》中构成高能粒子物理学的迷津。但是后来德雷克也无法解释,她是个年轻女子,参与治疗我的病症的联络生物物理学家。这么一来就很难给介子、π介子、强子、轻子、重子、J子①、费米子和夸克进行分类,也很难给量子数的奇异性、颜色、核子的激发性和粲这一类量子性质进行分类。特别是粲,其短暂即逝的性质说明为什么某几种放射衰变应该发生而却没有发生。我最后陷入困境,如同坠入夸克、反夸克、粲夸克、新夸克和小夸克的五里云雾之中。
某个爱打趣的人在行政中心来访者接待处办公桌上放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见到你就心醉神迷。”②
【① J子(J),又称J粒子(J particle),由粲夸克和反粲夸克组成的一类介子。发现者是美籍华人丁肇中,因为他的姓氏。丁”和英文字母“J”字形相似,故命名为“J子”。】
【② 这句话的原文是“Charmed to meet you.”其中Charmed是双关语,因此这个句子另有一个牵强附会的意思:“(我)见到你就变成粲粒子。”】
“这是开玩笑吧,”阿曼达迟疑地说。
“除了开开玩笑,可能再也没有什么噱头了,”我说。
德雷尼似乎一本正经地对待每一句话,她压根儿不笑,“有些技术员认为这挺有趣。我可不敢恭维。”
我们没完没了地修改就要进行的治疗方案。我甚为乐观,为
写那本书做好札记:用放射学方法治疗癌症的首要问题是,强辐射不仅杀死癌细胞,它也辐照周围健康的组织。但是在70年代中期,癌症研究人员发现了一种更有发展前途的工具:逊原子微粒的定向射束,这种射束可以有选择地把焦点限制在肿瘤的组织上。
德雷尼比阿曼达小大约二十岁;因为年轻,她似乎从卖弄学问得到心理上反常的满足,“小规模分裂原子核——”
“小规模?”阿曼达茫然说道。
“比核裂变式原子弹小。原子核的大量内聚力像奇迹_样嬗变为物质。”
“像奇迹一样?”阿曼达说。我站在台球橡皮边容易击球的地方抬头望着她,我正在设法在绿丝绒上击球人袋。我们三人正在新墨西哥粒子物理诊所娱乐室增建的台球房里轮流打球。
“呃,”德雷尼说,她演讲的节律打破了,“物理学的简略表达方式。”
“现实的简略表达方式,”我说,这一回盯着球杆而没有抬起头来,“奇迹的性质与粲完全相同。”
阿曼达抿着嘴笑了笑:“这正是我要知道的一切。”
与我的病例相关的奇迹就是原子胶,即介子,是裂变形成的粒子之一。更为特殊的是,我的奇迹是带阴电荷的耳介子,属于介子的次等级。电磁场可以将丌介子聚焦为一种可控射束,将射柬射向特定的靶——我。
“物理学没有奇迹,”德雷尼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用错了字眼。”
我没有打中。轻轻一击,主球轻轻地滚进角落网袋里,没击中十一号球。我已经意外地为阿曼达摆开了一个好形势。
她审视了台面,露出笑容,“可别情急心躁。①”
【① 原文Don’t e unglued.在这里是个双关语:字面意思是“别脱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