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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内蒂迈开步子向屠场后门走去,布福在他边上跟着。“你从里边的人那儿听到些什么情况?”
“听到的就和我今天早上接第一个电话时差不多,长官。一个叫贝蒂诺·科拉的屠夫,在今天上午刚过十一点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他当时是出去抽支烟。他说,他看见地上搁着一双鞋,就跑到灌木丛里去看个真切。”
“那儿真的有鞋吗?”
“有。我们来的时候鞋是放在那儿的。”听他说话的那种口气,不管是谁都会相信是科拉把鞋放在那里好摆脱自己的嫌疑。就跟所有的市民、罪犯一样,布鲁内蒂对于这种“霸道警察”也是深恶痛绝的。
“打给我们的电话里说,这儿的野地里有个娼妓,一个女人。我接完电话就跑来看,可居然是个男的。”布福吐了口唾沫。
“我收到的报告说他是个男妓。”布鲁内蒂用一种平静的声调说,“还没有人认出他来吗?”
“没有,还没有。我们正在让停尸房的人拍照,尽管他已经给揍得不成样子了。我们还准备让画工来画张模拟像,描摹出他的本来面目。我们会把这张像拿到各处去给人看,迟早总会有人认出他来的。他们的知名度还挺高的呢,那些男妓。”布福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接着,他又说:“假如他是个本地人,我们很快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呢?”布鲁内蒂问。
“那就得多费点工夫了,我想。说不定,我们到头来也找不出他是谁。反正也无关大局。”
“为什么无关大局,布福巡佐?”布鲁内蒂轻声问道。可是布福却只听见了言辞,没听出弦外之音来。
“谁需要他们?这些性变态。他们全身都是爱滋病毒,就想把它们传染给那些体面的工人。”他又吐了口唾沫。
布鲁内蒂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脸正对着巡佐。“照我的理解,布福巡佐,你念念不忘的那些体面的工人之所以会染上爱滋病毒,是因为他们把钱付给这些‘性变态’,好跟他们苟且交欢。我们不该忘记这一点。我们同时也不该忘记,不管那死人是谁,他已经给谋杀了,而查出凶手正是我们的责任。哪怕凶手是个体面的工人。”说到这里,布鲁内蒂打开屠场的门,走了进去,宁可闻那里的味道,也不愿再搭理外面的这一位。
第四章
在屋里,他听到的东西也大同小异。科拉把他的故事又讲了一通,工头则在一边附和。布福一脸阴沉地告诉他,不管是今天上午还是昨天,在屠场里工作的人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那些娼妓在这一带早已成了司空见惯的景致,已经没人真正注意他们本人和他们干的事了。没人记得起来屠场后面究竟是哪一块地方被娼妓们用过——单凭这气味就能说明问题了。就算有人在那块地方瞥见了一个,也不会去多看两眼的。
听完所有这些,布鲁内蒂回到了他的汽车里,叫司机把他带回梅斯特雷警察局去。斯卡尔帕警官已经又穿好了上衣,从这辆车里出来,跟布福巡住上了另一辆。在两辆车一起开回梅斯特雷的路上,布鲁内蒂把车窗打开一半好透进点空气,虽说是热气,总也可以把粘在他衣服上的那股屠场里的味道冲淡些。同大多数意大利人一样,布鲁内蒂对于素食主义一向嗤之以鼻,觉得这不过是那些脑满肠肥之徒自我放纵的另一种形式罢了。不过今天这么一来,他是完全理解了。
到了警察局,他的司机带着他到了二楼,把他介绍给加洛巡佐。这个人面如死灰,眼窝深陷,似乎长年累月的查案追凶已经从身体内部吞噬起他的血肉来。布鲁内蒂刚在加洛的桌边坐定,巡佐就告诉他,除了布鲁内蒂已经听说的那些,其他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不过,他已经从验尸官那里听到了初步的口头报告:一系列头部及脸部的猛击导致了死亡,死亡时间在发现尸体前的十二至十八小时内。炎热的天气让人很难作出判断。验尸官从某些伤口上的锈迹和伤口形状推想,凶器是一种金属,很可能是一段管子,反正肯定是圆柱形的。至于胃部残留物和血样的分析结果,最早也要到星期三早上才能反馈回来。所以,眼下还说不准他被杀时有没有受到毒品和酒精的影响。鉴于城里的许多娼妓和几乎所有的易装癖都吸毒成瘾,所以尽管尸体上似乎并没有静脉注射毒品的迹象,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那人的胃是空的,可是有迹象表明,他在被杀前六小时之内吃过一顿饭。
“他的衣服是怎么样的?”布鲁内蒂问加洛。
“红色女装,是某种廉价的人造材料做成的。一双红鞋,几乎没怎么穿过,是四十一码的。我会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制造商。”
“有没有照片?”布鲁内蒂问。
“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准备好,长官。不过据那些把尸体弄来的人说,您可能会不想看的。”
“有那么糟吗,呃?”
“不管是谁处理尸体,除非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否则肯定是会讨厌他的。连鼻子都没留下来。”
“你会去叫画工来画张模拟像吗?”
“是的,长官。可是这大半还得靠猜。画工只知道脸型和眼睛的颜色。还有头发。”
加洛顿了一下,补充说:“头发很稀,有一大片都秃了,所以我猜,呕,他在干活的时候是戴假发的。”
“那有没有找到假发呢?”布鲁内蒂问。
“没有,长官,没有假发。看上去他像是先在别的地方给人杀掉,然后才运到那里去的。”
“找到脚印了吗?”
“找到了。技术组说他们发现了一组脚印,路线是先朝着那片草丛走,再从那里出来。”
“走过去的脚印是不是深一点?”
“对,长官。”
“这么说来,他是给运到那儿,再卸下来搁在草丛下面的。脚印的源头在哪儿?”
“屠场后面有条狭窄的石子路。看来那人是从那里过来的。”
“那么这条路上有没有脚印?”
“什么也没有,长官。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下过雨了,所以就算有辆轿车,甚至卡车在那儿停过,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脚印就那么些。是个男人的。四十三码的。”这也是布鲁内蒂的鞋码。
“你有没有易装癖男妓的名单?”
“只有那些犯过事的,长官。”
“他们都犯过什么事?”
“都是些常有的事。毒品。相互之间的纠纷。时不时的,也会有人跟顾客闹点纠纷。一般都是为了钱。不过,那些人里边没有人卷入过更严重的事。”
“那是些什么样的纠纷?他们有没有动过武?”
“没有这种事,长官。从来没有这种事。”
“他们有多少人?”
“那些人里有三十个,我们是有档案的,可我猜那只不过是一小部分。他们有很多人是从波尔代诺或者帕多瓦来的。好像那儿来的人生意不错。”这两个地方,前者是离美军基地和意军基地最近的大城市,不足为怪。可是帕多瓦呢?
是因为那所大学吗?假若果真如此。那么,自从布鲁内蒂拿到法学学位以后,世道可真是不一样了。
“今晚我想看看那些文件。你能不能给我弄些复印件来?”
“我已经弄好了,长官。”加洛说,同时把桌上的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他。
从巡住手里接过文件夹的时候,布鲁内帝意识到,尽管身处离家不到二十公里的梅斯特雷,他似乎还是被当成了一个外乡人。于是,他便开始寻找某种共同的基础,可以让他成为这个工作集体中的一员,而不是从城外来的警长。“你是威尼斯人吧,是不是,巡佐?”加洛点了点头,布鲁内蒂又加了一句,“是卡斯特罗区吧?”加洛又点了点头,不过这回脸上露出了微笑,似乎已经心领神会,不管他跑到哪里,口音总是改不了的。
“那你在梅斯特雷干什么?”布鲁内蒂问。
“如今这种情形您是知道的,长官。”他说开了,“我在威尼斯找房子都找烦了。我们夫妻俩找了两年,可那比登天还难。没人愿意把房子租给威尼斯人,就怕让你进去容易出来难。如果你想买,那价钱——每平方五百万。谁买得起?所以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了。”
“听上去你挺遗憾的,巡佐。”
加洛耸了耸肩。在威尼斯人中,像这种被不断飞涨的房租房价逼走的命运太司空见惯了。“离开家乡总是让人不大好受的,警长。”他说。然而,布鲁内蒂觉得,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加洛的声音显得温和了几分。
他们回过头来又谈起了手头的这个问题,布鲁内蒂用手指敲了敲文件夹。“你这儿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和那些人谈谈,是他们信得过的?”
“这样的警官我们以前是有一位的,叫本凡努蒂,可他去年退休了。”
“就没有别人了?”
“没有了,长官。”加洛踌躇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该不该斗胆说出下面一句话来。“恐怕我们这儿的许多年轻一点的警官,呕,恐怕他们把这些家伙是当笑话来看的。”
“为什么这么说,加洛巡佐?”
“要是那些人里有谁投诉,您知道,投诉遭到顾客殴打——不是拿不到报酬,那我们可管不了——投诉遭人殴打,这下可好,没人愿意给派去调查,哪怕我们已经知道了干这事的人姓甚名谁。即便他们跑去讯问,一般也总是不了了之。”
“从布福巡佐身上,我已经嗅出点味道来了,甚至比这还糟。”布鲁内蒂说。
一听到这个名字,加洛抿紧了嘴唇,不过什么也没有说。
“那些女人呢?”布鲁内蒂问。
“那些妓女,”
“对。她们和易装癖之间接触多吗?”
“据我所知,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过什么麻烦,可我不知道他们相处得如何。假如您是指相互竞争拉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