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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拉瓦内洛。”圣毛罗说,他的嗓音高亢而紧张,几乎带着哭腔,“是他的主意,统统都是。公寓和房租的事。他想
好了主意就来找我。我本来不想干的,可他威胁我。他知道那些男孩。他说,要告诉我的太太和孩子。后来马斯卡里就发现了房租的事。”
“怎么会?”
“我不知道。银行案卷。电脑里的什么资料。是拉瓦内洛告诉我的。干掉马斯卡里是他的主意。”这些话屋里的人有两个是全然不懂的,但他们都没吱声,只顾全神贯注于圣毛罗这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我本来什么也不想干的。可是,拉瓦内洛说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能这么干。”他说着说着,嗓音越来越轻,然后他停下来,抬头看着布鲁内蒂。
“你们只能干什么,圣毛罗先生?”
圣毛罗凝视着布鲁内蒂,然后摇摇头,仿佛挨了重重的一拳后让自己清醒清醒。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不过这一次显然是表示否认。对于这些动作表情,布鲁内蒂也能明白。“我将逮捕你,圣毛罗先生,罪名是谋杀莱奥纳尔多·马斯卡里。”
一提到这个名字,格拉维和那个秘书都盯住圣毛罗,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布鲁内蒂斜倚在秘书的桌旁,用她的电话打到警察局里,请求派三个人到圣·卢卡广场来带走一个嫌疑犯,并把他押回警察局盘问。
布鲁内蒂和维亚内洛盘问了圣毛罗两小时,这个故事渐渐水落石出。关于那个从联盟的公寓中赢利的阴谋的细节问题,圣毛罗说的可能是实话;关于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圣毛罗说的不大可能是实话。他仍旧一口咬定这全是拉瓦内洛一手造成的,说那位银行家是把所有细枝末节的问题全盘筹划好以后才来跟他接触的,还说把马尔法蒂引入这个阴谋的人也是拉瓦内洛。所有的主意,事实上,都是拉瓦内洛的:最初的计划,除掉德高望重的马斯卡里的必要性,把布鲁内蒂撞进泻湖里去。所有这些主意统统来自拉瓦内洛,是他挥霍无度的产物。
那么圣毛罗呢?他把自己标榜为一个软弱的男人,一个在别人恶毒的算计下沦为阶下囚的男人,因为那位银行家有能力毁掉他的名声、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他坚持自己没有参与马斯卡里的谋杀案,还说他事先并不知道,在那个致命的晚上,在克雷斯波的公寓里会发生什么事。提起那双鞋,他起初说那是买了准备在狂欢节的时候用的,可是当他被告知这双鞋已经被确认是与马斯卡里的尸体一起发现的,便说他之所以去买鞋,是因为拉瓦内洛让他这么干,他压根儿也不知道这双鞋会派什么用常没错,他是从联盟的公寓里分到了他的那份房租,但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要钱,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好名声。没错,马斯卡里被杀当晚,他是在克雷斯波的公寓里,但动手杀人的是马尔法蒂,此后他和拉瓦内洛除了帮着处理尸体外,别无选择。计划?拉瓦内洛的。马尔法蒂的。至于克雷斯波的谋杀案,他毫不知情,还一口咬定杀人犯准是某个克雷斯波带回公寓的顾客。
他不知疲倦地描述着一个同许多人相差无几的男人的形象,先是被自身的欲望诱入歧途,接着又被恐惧所左右。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谁能不同情、不怜惜呢?
如此这般进行了两个小时,圣毛罗坚持说自己在这些案子中是个不怀恶意的从犯,强调他唯一的动机是出于对家庭的关切和让他们免受羞辱、免受他私生活丑闻困扰的渴望。布鲁内蒂一边听,一边发觉圣毛罗已经越来越相信自己正在说的话千真万确。于是,布鲁内蒂停止了审问,这个男人和他的那种装腔作势都令他作呕。
傍晚之前,圣毛罗的律师已经陪在了他的身边。第二天早上,定下保释金以后,他被释放了。尽管马尔法蒂,一个供认不讳的杀人犯,还呆在监狱里。同日,圣毛罗辞去了“道德联盟”的会长职务,理事会的其他成员要求对他的管理不善和行为不轨作一番彻底的调查。在社会的一个特定阶层中,事情就是这样的,布鲁内蒂默默地想:淫乱成了行为不轨,谋杀成了管理不善。
当天下午,布鲁内蒂一路走到加里巴尔迪大街,按响了马斯卡里公寓的门铃。那位遗蠕问外面是谁,他报出了名字和警衔。
公寓里没有丝毫改变。百叶窗依旧关着,挡住屋外的阳光,但是它们看上去反倒是把热气困在了屋内。马斯卡里太太愈加瘦削,她的神情也愈加冷漠了。
“您能见我,真令我感激,太太。”等两人面对面落座以后,布鲁内蒂开了口,“我是来告诉您,对您丈夫的所有猜疑都被洗清了。他没有介入过任何不道德的行为。他是一起邪恶罪行的无辜牺牲品。”
“这个我知道,警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人们对您丈夫哪怕有过一分钟的猜疑,我都感到内疚。”
“那不是你的错,警长。我一点儿都没有猜疑过。”
“我还是内疚。不过,该对他的去世负责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是的,我知道,我在报上看到了。”她说,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觉得那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会受到惩罚的,太太。我可以向您保证。”
“恐怕那不会有什么帮助了。帮不了我,也帮不了莱奥纳尔多。”布鲁内蒂刚开口反对,她便打断了他的话,说:“警长,关于事实真相,报纸想印多少就可以印多少,但是所有人对于莱奥纳尔多的记忆,都只会是他的尸体刚被发现时冒出来的那个故事,说什么他被发现时穿着一件女装,被人认定是个易装癖,还是个男妓。”
“但是,人们渐渐会明白这不是真的,太太。”
“泥巴一扔上来,警长,就再也不可能完全洗干净了。人们喜欢把别人往坏处想,想得越坏,他们就越开心。从今以后的岁月里,人们一听到莱奥纳尔多的名字,就会想起那件女装。不管是什么龌龊的念头,他们只要愿意想就会去想的。”
布鲁内蒂知道她说得没错;“对不起,太太。”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往前一探身,碰碰他的手背:“没人能为人的本性道歉,警长。不过,我要谢谢你的同情。”她把手抽开。“还有别的事吗?”
听见这话,布鲁内蒂知道是在打发他走,于是他说没事了,然后向她告别,把她留在被窗帘遮暗的屋子里。
这天晚上,一场巨大的雷暴横扫过城市,掀起屋顶的瓦片,把一盆盆天竺葵扔到地上,把公园里的一棵棵树连根拔起来。雨发疯般地下了整整三个小时,雨水涨满了排水沟,把一个个垃圾袋卷入了运河。雨刚停下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流便紧跟着袭来,悄悄钻进人们的卧室,逼着睡觉的人不得不抱作一团互相取暖。布鲁内蒂,孤身一人,不得已在约莫四点的时候起来,从橱柜里拽出了一条毯子。他一直睡到九点左右醒来,打定主意吃过午饭以后再去警察局,然后又逼着自己回去睡觉。他在十点过后很久才起床,替自己煮好咖啡,慢悠悠地洗了个澡,这几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喜欢上热水。正当他站在阳台上,穿好了衣服,头发还是湿滴滴的,手里握着第二杯咖啡的时候,他听见从身后的屋里传来一阵响动。他把杯子凑到唇边,转过身,看见了保拉。后面是基娅拉,接下来是拉法埃莱。
“你好,爸爸。”基娅拉欢天喜地地叫道,朝他一头扑过来。
“怎么啦?”他问,把她楼紧,眼里却只看见她的妈妈。
基娅拉把身子抽回来,抬头冲着他咧开嘴一笑。“看看我的脸,爸爸。”
他看了,平生从没有见过比这更可爱的脸。他注意到,这些日子她一定在外面的太阳底下晒过。
“喔,爸爸,你没看见吗?”
“我没看见什么,亲爱的?”
“我出麻疹啦,是它们把我们赶回来的。”
虽然城里留住了初秋的凉意,但是那一晚,布鲁内蒂是不需要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