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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数年前,王婕妤喝的酩酊大醉之时,曾于她提起一件事儿。
☆、第四章 与君绝(八)
云昕同王婕妤皆是刘瑜身边的老人,是刘瑜十五岁那年收入府中的,初时一度也曾受过刘瑜的宠爱,因为身份原因,云昕一直是玉亲王府明面儿上的侧妃,而王婕妤只是名不见传的通房丫鬟。
云昕记忆中,那时的刘瑜总是很忙,早出晚归,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有时数月才会回府一趟,而这一切止于她入府后的第二年。那年对于云昕,乃至整个玉亲王府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一次,刘瑜出府后,十日未归,后来是先帝派人将他送回来的,回来时他已是奄奄一息,纵有太医护其左右,却是朝不保夕,随时都有丢了性命的可能。
刘瑜那一伤足足卧床月余方才见好,打哪儿之后他出府的次数便减少了许多。从前回了府,他总会来看看她,可也是打哪儿之后,除去在后花园散步能偶尔遇见他,他便再也没去看过她。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失宠了,心高气傲的她也曾一度守在他院前求见,他冷漠以对,再不若从前那般时而温存。后来,她无意间听到他身旁的下人闲话,说他失忆了。
半年后,王婕妤生辰,邀她小聚,那日王婕妤喝醉了酒,对着痴痴地笑了许久,“姐姐不比妹妹年轻貌美、家世显赫,可姐姐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呐……姐姐也是个正常的人啊!”
她顺着她的话哄她,“是,姐姐当然是个正常人。”
“姐姐最后悔的一件事儿,便是当初为了助王爷应付皇上的赐婚,自己提出要跟着王爷,那时姐姐若知晓王爷是个如此痴情之人,姐姐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选择这条注定暗无天日的路。”
那时的她尚且不懂痴心为何会是一件坏事儿,“王姐姐为何这般说说?王爷痴情不是好事儿吗?若是能得到王爷的青睐,就可以同王爷相依相守、白头到老。”
“相依相守,白头到老……呵!妹妹啊,没用的,这些都是没用的……旁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没用的,王爷是看不见的。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王爷,入得了王爷的眼,妹妹纵然天姿国色,在王爷眼中也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总与她有些相似之处。那日,半年前,王爷身受重伤那日的事,姐姐都知道了……纵使王爷忘记了从前的一切,可是姐姐感觉得到他的心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只要再见到她,几面没了记忆,轮回也定会继续。”
当时,听得王婕妤的话,云昕是打心眼儿里不高兴的,她怎能断定她得不到王爷的心?只是,两人已相交多时,王婕妤且又醉了,云昕这才没有同她计较。
“姐姐既知王爷受伤那日发生了什么,可否告知妹妹?”
王婕妤并不作答,只是痴痴地笑,片刻后便沉沉睡去。后来,云昕也曾在王婕妤清醒的时候再次问及此事,至今云昕都还记得那时王婕妤深沉地目光,“妹妹,若想在这王府中好好活下去,便去争夺权势和荣华富贵吧。莫要奢求王爷的爱,他的心早已给了那个人,那个可以让他或生或死之人。”
自那儿之后,她们二人,谁也没再提起过那件事儿,再后来,刘瑜逐渐恢复正常,待她们也算相敬如宾。可后来的后来,刘瑜登基,她们入住后宫的第六日,当时还是美人的王氏,突然造访,对她说,“妹妹,我今天见着她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问道,“谁?”
王婕妤直直地盯着她瞧了许久,并不解释,只是又道,“就是她啊。”
那一刻云昕蓦然明白了过来,王婕妤说的是她。
“姐姐于何处见着了?”
“梅林中,她在梅树旁收集梅雪,我从那里经过,她没瞧见我,可我却瞧见了她。”
“姐姐可知她是谁?”
当时,王婕妤并未直接回答于她,而是道,“妹妹想知道皇上当年为何受伤吗?”
那时,云昕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用高傲守住了最后的尊严,纵是心中早已迫切知晓到了极点,却不想去承认自己八载有余的努力终究抵不过那段他早已忘却的曾经。
“当年,她中了迷药,先帝派人去追杀她,既无马匹又两手空空的他,根本无法带着她逃离,他生生替她挡了一刀,抱着她跳入断崖。先帝派人在断崖下的水中找了整整两日,才寻到他们。即便他早已失去了意识,却仍是紧紧抱着她,将他们救上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姐姐,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妹妹可曾听说过莫九黎?”
莫九黎。云昕在亲王府的时候曾听过这个名字,他是自幼便守护着刘瑜的影子,他常年戴着面具,从没有人见过他的本来面目。
“即便他早已失去了意识,却仍是紧紧抱着她,将他们救上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打哪儿之后,王婕妤的这一言就似是狠狠烙在了云昕的心上,成了她每每午夜梦回里最可怕的靥,逼得她几欲疯魔。为何那个人轻易便可得到的东西,她追逐了八年之久,却仍是远在天涯。
“娘娘,娘娘……”
云昕在青禾的呼唤声中回过神儿来,她叹息一声,道,“青禾,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请赵修仪的事本宫会找别人做,你先下去吧。”
“娘娘……”
“下去!”
青禾虽是不情愿,却也无法,只得礼了一礼退了出去。
云昕瘫坐在凳子上,对与错,上策与下策,她心中自是有数的,只是有些事儿一旦成了心结,理智与此同时便成了最不堪一击的存在。
白日里晴空万里,暖阳高照,到了黄昏时分,却是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用过早膳后,孟月打开门走了出去,立于房檐下,看着灯火掩映下洋洋洒洒地雨丝,瞧着雨中随风飘舞的石榴花,纵是无比惬意,她却少了从前那份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玉秀撑着伞,从前院走了进来,走到廊下,礼了一礼,道,“太皇太妃,景华宫暖玉来了,说是赵修仪有急事,请太皇太妃过去一趟。”
孟月颦眉瞧着已经黑透了的天色,“暖玉可曾说赵修仪请哀家过去所为何事?”
“回太皇太妃,暖玉不曾说。她来时急匆匆的,似是有什么急事儿,可现下天已经黑透了,又下着雨,太皇太妃还是改明儿再去吧?”
孟月敛眸思索片刻,想到那赵修仪同她有些眼缘,便道,“哀家还是随暖玉走一趟吧。这个时候来请哀家,想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可,太皇太妃……”
玉秀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说下去,玉秀深知孟月的秉性,她一旦下决定必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此时,即便劝说,也是无益。
“太皇太妃,此时天色已晚,奴婢随太皇太妃一同去吧。”
孟月摇了摇头,“你还是留在空庭苑吧,叫小元子同哀家一道儿去。”
“是,太皇太妃。奴婢这便去唤小元子来。”
孟月收拾妥当,随暖玉来到景华宫的时候,景华宫中半个人影都没,如此宁静到诡异的地步,让孟月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暖玉引着孟月来到赵修仪的寝房中,孟月环顾四周,却发觉寝房中半个人影也没,孟月瞧着暖玉,问道,“你们娘娘呢?”
暖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有一事要同太皇太妃单独禀报,还请太皇太妃成全。”
孟月不禁颦了颦眉,瞧了暖玉片刻,终是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小元子,你先退下。”
“是,太皇太妃。”
小元子礼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房门关上的那刻,暖从地上起了身,感激的笑道,“谢太皇太妃成全。”
“究竟何事?不必拘礼,直言便是。”
“太皇太妃,娘娘得了病,就在里面躺着,奴婢这便带娘娘进去瞧瞧,太皇太妃见了娘娘,便晓得怎么回事儿了。”
孟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暖玉,这么晚把她叫到这里,便是因为赵修仪生病了,让她来瞧瞧?还有这屋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分明已经立夏,却仍是燃着炭盆,她在这里片刻,便已热得满头大汗,即便是赵修仪病了,加床被子便是,何须燃火盆取暖吧?莫非是赵修仪得了什么怪病?
孟月颦了颦眉,仍是起了身,道,“前面带路吧。”
暖玉撩开纱帐走了进去,孟月紧随其后,却见暖玉猛然转身,她只觉眼前晃过一个黑影,颈子上一痛,便软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月是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的,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赵修仪睁大的双眼与苍白的面容,她骇然起身,后退几步,只见躺在床上的赵修仪身上鲜血淋漓,而她身上亦染上了斑斑血迹。一醒来便见着如此情景,孟月只觉恍然若梦,过堂风吹过,冻得她瑟瑟发抖,她这才稍稍清醒了些。
孟月张口欲呼,却在此时,听得“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转眼间,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第四章 与君绝(九)
刘瑜不可置信地瞧着衣袍染血的孟月,久久说不出话来,即便狼狈至此,孟月却始终神色如常,且一如既往的傲然,“皇上,事已至此,总要给去世的赵修仪一个交代。既然哀家是目前最大的嫌犯,那么,哀家自请入天牢,待此案水落石出,自会还哀家清白。”
这一刻,刘瑜虽是面色如常,但他那双本就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已是黑得透不出半分光亮,“太皇太妃,你便没什么要同朕说的吗?”
孟月俯身礼了一礼,“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哀家身为皇室中人,理应维护景国法度,哀家对皇上无话可说。至于辩解之言,哀家自会留到公堂上去说,免得因了哀家让皇上背上徇私之名,声名受损。”
刘瑜怔怔地瞧着孟月,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了,自那晚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一气之下拿出选妃圣旨宣于她,这两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