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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少年如此年幼,女子分明有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后说了一句少年听不懂的话。倒是一边的中年奚人低声翻译道:“回家吧!”怜惜的神色,悲悯的话语,绝美的姿容,少年确信自己见到的就是飞天神女。这一刻,他忘了对父母的思念,对战争及死亡的恐惧,就这样呆呆的,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圣洁的白裙女子。
先是白虎摩顶的神迹,随后是神女般女子的慈悲,这一人一虎的出现将战场上最后一丝杀意也悄然抹去,白衣女子从少年身上抬起头来,看着残刀断枪,伤患一地的战场,眉宇间的黯然神色愈发厚重了。若不是这战争,她的阿离又怎会一离长安达半年之久?若不是战争,阿离又怎会身陷险境?若不是战争,她又怎会千里寻夫,最终流落于此极北之地?想着心中久已不见的爱郎,想着爱郎也在这血流遍地的杀场。双眼向南远眺的女子触景生情之下,一对妙目中无声润出两点晶莹。随后这点点晶莹由点成串,口中喃喃声道:“回家,回家吧!”
神兽边的绝美女子眼望战场,悲悯地注视着满地战士,悲悯的注视着地上的淋漓鲜血,眼中竟至黯然落泪。这一刻,女子在所有奚人眼中都已如那少年一般,周身金光包裹的她确乎是飞天神女化身,她的慈悲随着这一串串眼泪深深映入了奚人们的心,“叮当”声中,纵然是最心艰如铁的奚族男儿也承受不了女子慈悲怜惜的目光,手中弯刀锵然落地。
“回家,回家吧!”落针可闻的战场上,女子口中的喃喃低语清晰可闻,那年老奚人只觉胸中一热,昂然抬头间高声用奚语道:“神女说:‘回家,回家!’神女让我们回家!”
除了极少渴望沙场建功的男儿,若非头领征召,没有多少人愿意上这杀场,更何况刀箭的指向还是同族兄弟?五百年一出的神兽现身,又有神女如此慈悲,拜伏于地的奚人战士在见到那悲悯的目光及珠泪点点时就已再无战心。此时再听那年老奚人译出神女的话语,片刻静默之后,就听一阵震天的欢呼声起,欢呼声里,就听一阵乱错声响,弯刀入鞘、长箭收匣。这一刻,即便不为神兽现身,也无一个奚族男儿愿意辜负神女的意愿与慈悲。
就在这刀箭齐收的当口儿,蓦然一声高呼响起,因着杂音,这呼喊声的具体内容却没人能听清,只见陇西奚人后阵中,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年快步向那白裙飘飘、绝色神光的女子跑去,在他身后,几个满脸变色的耆老踉跄追赶,见到这一幕,纵然是不认识的人也知道眼前这少年必定是当年流落异乡的前奚王独子。
憋了许久,激动下因口吃愈发说不出话的阿三终于喊出了“蛟儿姐姐”四字,至此他再也忍不住的奋力挣脱耆老们的护持,向白衣神女般的李腾蛟跑去。
早在李腾蛟初识唐离时,大头阿三就同唐离住在一起,在长安的第一个上元节,正是李腾蛟带着阿三与唐离一起在闹市中与人斗花灯为乐。此后虽然阿三远走,但两人的感情份外不同,此时又是在这离家千里之外相见,阿三与李腾蛟的激动自然难言,往常感情甚少外露的阿三就这样一路跑去,直接扎入了李腾蛟怀中,满脸通红的他不住口叫道:“蛟儿姐姐,蛟儿姐姐……”
“阿三,是你!”轻抚着大头阿三的头,李腾蛟情绪平静下来后才问道,“还知道派人到山里来找我,总算姐姐以前没白疼你!”
“是……是……大哥……大哥让我派人……派人找你的……”,说到这里,阿三还颇有些委屈,“大哥……大哥让人传话说……说找不到姐姐,他……他就不……不管我了!”恰在两人说话时,与阿三同在唐府呆了许久的白虎也不甘寂寞的凑了上来,毛茸茸的老虎头在阿三瘦小的身上蹭来蹭去。
见到眼前这一幕,后面急赶着追来的几个耆老一阵发傻,但姜毕竟是老的辣,片刻的愕然之后,就见其中一个耆老蓦然拜地,口中怆然高呼道:“虎神授命,正朔为王,奚王殿下!”
这老儿聪明,其他几个耆老也不傻,微一愣神的功夫,当即也是拜倒,口中连呼“奚王殿下”不已,随后附和的便是陇西奚军战士,随即整个战场上目睹神迹的五部奚兵都响起了同样的欢呼,耳边听着这山崩海啸的欢呼声,伪奚王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奇事〈下〉
这老儿聪明,其他几个耆老也不傻,微一愣神的功夫,当即也是拜倒,口中连呼“奚王殿下”不已。随后附和的便是陇西奚军战士,随即整个战场上目睹神迹的五部奚兵都响起了同样的欢呼,耳边听着这山崩海啸的欢呼声,伪奚王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大队野蛮人在侧,五部落士兵又均已再无战心,这仗无论如何是打不起来了,初见白虎及绝美女子的震撼过后,等战场上的欢呼声渐消,除了伪王一部,其他三部奚族族长并耆老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起身向这绝美女子一行走来,这其中甚至包括刚才还站在伪奚王一边对陇西奚兵大打出手的那一部奚族头领。
北地部落多有,部落之间的战争更是常年不断,作为部落生存的最高法则,忠义诚信自然是靠不住的,在这块儿一旦部族战败所有子民都要沦为奴隶牛马,甚至是有灭族惨祸的土地上,服从大势,服从实力就成了各部落当家人刻在骨子里的生存自觉。眼前战争之中突遇如此变故,他们这些身负一部前途的族长耆老们纵然再恐惧那只白虎及象野兽般沉默的野蛮人,也只能乍起胆子上来探听虚实,此时一个准确的信息就将决定他们部落今后的走向,而这种走向的对错直接决定了自己及部族的存亡兴衰,子民的荣辱。
如果说这些族长及耆老们刚才还只是惊讶于李腾蛟的绝世容光及出尘气度,毕竟在这极北之地,限于服饰文化及梳妆技巧等等原因。难见李腾蛟这般女子,但随后在知道李腾蛟的身份后,陇西一部奚族地耆老们固然是难掩满脸喜色,而其他前来的三部族长则是立时色变。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望之如神女一般的女子竟然是大唐前相公李林甫的幼女、现任监军使唐离的正妻。仅仅是这两个身份已足以引人遐思。遑论她的身后还有一队队沉默的野蛮人战士!他们原本是与安禄山绑在一个战车上的,自然知道那个才子之名播于塞外的唐离正是方今唐皇潜邸时的老师,如今的宠臣,此次朝廷平叛的战略策划者。听说,就是他一手制定的军略将二十余万包含本部族勇士在内的范阳精骑困死河东,同样是他此时正率领三路平叛大军在河东云州与范阳军决战,难道说这位监军使大人对塞外这片白山黑水也有了兴趣?他又使得什么手段竟能收复神兽白虎,进而使素来桀骜不驯的野蛮人都对他的夫人死心塌地……
一个接一个问题让三部族长及耆老们百思不得其解,毕竟眼前这一幕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但疑问现在不明白不要紧,对形势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大唐监军使唐离对阿三的支持远不是如伪王所说的仅仅是陇西奚部的自吹自擂。而周围那些彪悍沉默的野蛮人士兵更是实实在在的武力。几乎是片刻之间,那两个原本就心存观望的部落族长当即半跪在李腾蛟面前,以奚族至高的尊贵之礼欢迎李腾蛟莅临饶乐奚土。在说出一长串儿赞颂的话语后,这两个族长并身后本部耆老们发出了最诚恳的邀请,敬请李腾蛟无论如何要到他们的部族中做客些时日,以表他们全族上下对大唐朝廷的无限敬意及对监军使大人的仰慕之诚。对李腾蛟表达完这番恳切之意后,两部族长当即转身向阿三行礼,这番言语中自然少不得深切的愧悔之意,对自己深受伪王“欺骗”表达了无尽的愤怒,对先王正朔流落异乡的经历表达了最为深切的同情,对阿三能于艰辛万难中不忘故土,矢志复位的决心与勇气表示至高崇敬,最后的总结话语则是一致肯定阿三本是先王正朔,过往的种种经历表明他必将是奚族不世出的明主,在他睿智勇武的引领下,奚族五部必将再现昔日辉煌,我等迷途知返的两部必将忠心辅佐奚王殿下,戮力而为,矢志忠诚云云。
他这两部一如此表态,原本为伪奚王财帛所动,刚才还恨不得要致阿三于死地的那部奚族头领顿时全身直冒虚汗,眼见这两个该死的墙头草已向阿三效忠,有了这两部支持,坐拥三部之力及野蛮人和唐离支持的阿三实力暴涨,他接下来该干什么事儿就是傻子也知道,眼见自己及部落的命运就在这一念之间,此部族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地跪下身来,一把捧住了李腾蛟的靴子,也顾不得上面沾染的尘土,死抱着猛啃不已。吻靴重礼!这可是奚部中奴隶对主人的表示,一旦行出这个礼来,就意味着施礼者本身彻底承认了自己的奴隶身份,愿将自己的生命、家人、财产尽付对方处置,对于这些族长们而言,一生中行这个礼的机会只存在于传说中往黄金之城朝见天可汗时才会用到。李腾蛟处是如此,而到了阿三面前,这族长诚然是未语泪先流,话虽然与前面两位族长没有什么两样,但其中的追悔恳切之意却增添了十倍不止,犹是如此,此人还觉不能表达心意之诚。话到末尾,竟然就此起身,将遭遇突变仍呆瘫着的伪奚王连拉带拽的拖到了阿三等人面前,手起刀落处伪奚王已是人头落地。
看着这个浑身染血的族长手举着伪奚王血淋淋的人头跪在阿三面前,陇西奚部耆老们终于人心大定的同时,另两个族长也自心寒的感叹平日还真没看出来,这厮竟然是如此的狠角儿。
由四部族长及众耆老手扶着奚部权利象征的旗鼓移交到阿三手上,在五部战士的齐声欢呼中,当年仓皇南逃,数年流离的阿三在这一刻终于成功复位。
若依李腾蛟的意思,此刻既然出了大山,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唐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