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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饶是他闭嘴的快,本能而出的那声叫喊已脱口而出,传出老远。
自那一下之后,随后的廷杖都是货真价实的重击,唐离咬牙忍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几乎是瞬息之间额头已激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扭头之间他甚至能依稀看到那杖上带起的点点血花。
随着高公公越走越近,那四个内侍下杖也愈发的重而快,堪堪等冠军大将军高力士刚走到身边时,唐离就觉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唐离是被耳边一片盈盈哭声给唤醒的,刚醒过来的片刻,他首先感到眼睛有些模糊,随后脊背上钝而深长的巨痛如影随形而来,他忍不住的“哼“了一声。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宝珠又哭又笑的喊叫声听来古怪的很,强自睁开眼的唐离随后就见到了两位夫人梨花带雨般脸上的笑容,李腾蛟倒还好些,郑怜卿脸上却是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后就见那个行廷杖的老内侍在众人仇恨不已的眼神中强自挤了进来。
“高公公向陛下求情终了大人的廷杖,又吩咐了一个小太监给尊府报信,随后就命小的几个将大人送到这承天门!”这老内侍说完,搓手看了看身边周围,才又苦着脸赔笑道:“状元公,廷杖是陛下的口诏,刚才高公公来了,小的们也不能不……”
略抬头制止那内侍再说,唐离呻吟了一声后沙哑着嗓子道:“此事怪不得公公,怜卿,给几位公公厚厚补上一份茶钱。”
“相公,我知道,我知道,你就不要再说话了!”说这话,郑怜卿边向那老内侍打赏,眼泪已是忍不住的又汹涌而下,而素来没经过什么事儿的李腾蛟看着唐离背上血糊一片,早已慌了手脚,又心疼又害怕,也顾不上其他事儿,将头埋在唐离肩颈处哭个不停。
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那老内侍道了句:“谢唐大人!”便先自领着其他三人入宫缴差了。
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内宫承天门城楼,再看看前方气派的各部司衙门,唐离勉强伸手挡开了来扶的护卫并郑怜卿等人,喘息一声后道:“扶我起来!”
只稍稍动了动身子,额头原本消了下去的冷汗又密密的盖了出来,等唐离在夫人并护卫的扶持下站起身时,他的双腿已如秋天枝上的树叶般瑟瑟抖动个不停。
大口喘着粗气儿,等发黑的眼睛恢复之后,唐离终于站定了身子。
“看你们哭的!为夫这不是没事儿吗?从现在起,谁也不需再哭!”伸手替李腾蛟及郑怜卿擦了擦眼泪,满头汗水的唐离做出一个不成形儿的笑容后道:“我现在这样子肯定狼狈的很,蛟儿你替我套件外衫。”
套上洁白如雪的极品湖丝外衫,若非额头的冷汗及粗重的喘息,唐离几乎又是往日那个风仪出众的状元郎了。
“谁也不许多事,让我自己走出皇城,“放开了扶在郑怜卿肩头的手,唐离刚踏出第一步,眼前又是一阵晕眩,袍衫下的腿也跟筛糠似的站立不住。
挥手阻止了要靠上前来的李腾蛟等人,唐离强自站了许久,“踏出宫城,谁也不许哭!”沙哑的喉咙说完,他又迈出了第二步。
早在唐离被抬出宫城,李腾蛟等人驾车来接时,皇城各部司衙门早已知道新科状元受了廷杖,只是他这身份太过于特殊,又是在这个敏感时刻,是以每个人都闭了嘴不敢议论,缺少不得透过窗扇向外窥看。
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透过宫城明黄的琉璃瓦折射在一身白衣胜雪的唐离身上,隔窗而望,他们看不到他脸上密布的汗水,也看不到他痛苦的神色,反倒是那缓慢的步伐,使之看去益发像郊游踏春的士子,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去……
只有等唐离一步步走过去之后,背上那一片对比鲜明、触目惊心的血红才让观者倒抽一口冷气。
“小小年纪,状元的才华、潘安的相貌,没想到这是这么一个狠角儿!”
“狠?李主事,咱这可是刑部衙门。”
“对别人狠算得什么?像这样对自己都能下此毒手的,那才是真的‘狠’!”
唐离丝毫也没有听见这些窗户门缝间的议论,此时的他正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不听话的腿脚,一步步,一步步向前方金碧辉煌的皇城朱雀城门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廷仗(三)
“这屋里点的合香里分别有白芷、桂心、香附子、甘松香、槟榔、丁香、藿香、青木香、零陵香,蛟儿,为夫说的对不对?”这是一间香气缭绕的静室,趴在一张楠木软塌上的唐离头放在抱枕上细细分辨了许久后,毫不迟疑的将室中这支燃香的合制成分给说的清清楚楚。
手拿一张绢纸半躺在榻边,唐离边说她边一一核对,堪堪九种成分刚刚说完,她已“呀”的一声叫出声道:“唐离,你怎么能分得出来,还是半点不差。”
榻边地上,那只白老虎忙忙溜溜的在地上转个不停,不时抬起头来冲着李腾蛟发出“呜呜”的叫声,看它的样子,分明是急迫的想要到榻上去。自经过虎奴那个神秘的仪式后,这个小家伙好似天然的与二人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情,尤其是对经常带人给它喂食的李腾蛟更是如此,每次见到她出现,小老虎都是兴奋异常。
“任谁天天这样闻也都能分辨的出来!”心下这样想,故作高深莫测一笑的唐离口中却道:“市井间都说你相公是天上星宿临凡,这星宿下凡总得有非凡本事吧!”调笑间,他探头向榻下看了一眼后道:“看把它急得,抱上来吧!”
“这可不行,太医给香的时候说了,唐离你这屋子里尤其是榻上要保持绝对洁净,小白三天才洗一回澡,脏也脏死了!”口中虽这样说,李腾蛟还是弯腰将小白抱在怀中。只是她也不再半躺在榻上,而是坐到了榻边胡凳上,边防着小老虎的爪子碰到楠木软榻。
小白到了李腾蛟怀中后几次挣着想往唐离的榻上爬去,最终知道无法得逞后,它就安分下来瞪着两只微黄的眼珠饶有兴趣的紧紧盯着唐离。
“虽然小了点,但它可还是只老虎,三天洗一次澡,小白可是这天下最干净的老虎了!”说话间见它样子可爱,唐离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老虎的头。“我这不过就是挨了几廷杖,未必真就打死了不成,看你们大惊小怪的!”
“那天若不是唐星伸手扶,唐离你就栽倒在朱雀门下,那时候整个衫子背后都是血糊糊的,可把我吓死了!”想到那天唐离一步步刚挪出皇城就地栽倒的模样,平日从不知道害怕的李腾蛟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眼圈儿也蓦然微微红了起来。
正是她这心神一分,就觉手上一股大力传来,随即就见小白“蹭”的一下自她怀中钻出跳到了榻上,等她反应过来要去抓它时,小白那长满倒刺的粗糙舌头已舔在了唐离脸上。
李腾蛟见状,忍不住咯咯一笑的同时已快手将小白抱回了怀中,只是还没笑上两声,她已“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还好怜卿妹妹不再这儿,要是让她看见了可了不得。”
“这小白喜欢洗澡的时候肯定没嚼过齿木!”被小白突袭搞得一愣的唐离刚玩笑了一句,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他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又来了!”
透过帘幕看去,唐离养伤的房间外,一队七个僧人准时走进了这个安静的小院儿,这些个和尚们到了以后熟练的各依方位坐下开始“存思”。两柱香后开始走起让唐离怎么也看不明白的“禹步”,随后又是“营目”、“掌绝”、直到最后一步“手印”做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至此,今天的“咒禁”治疗才算正式结束。
在古未远,咒禁在唐时的医师制度中占有重要地位,其时太医署在医、针、按摩之外,专设有咒禁博士。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山野百姓都相信念咒施禁能治诸般病痛,唐离纵然知道此事未免玄之又玄,也没法解释,为减家人担心,也自从善如流的任他们施为。反正不会有什么坏处。至于该选择道家方士的“道禁”还是佛家的“禁经”,大慈恩寺和尚们的出现早已说明了一切。
虽然对僧人们每天用时长久的咒禁仪式很是不感冒,但让唐离高兴的是,在咒禁之后终于到了他的会客时间,说起来自唐离经历廷杖被抬回府养伤一来,不仅李腾蛟成熟了许多,郑怜卿更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在往日温婉之外悉数露出了果决的一面,全面接掌后院事务的她唯恐邪气冲撞及影响唐离养伤,竟是下了严令将整个院子给封锁起来,将一切来往看望的人悉数堵在门外,就连刚刚完成一年一次闭关诵经的玉真公主也不例外,直到三天之后唐离背上杖伤全数结痂,她才撤了禁令,饶是如此,唐离现在每天能见的客人也绝不能超过三人。
目送李腾蛟离去,趴在榻上的唐离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一个访客:杜甫。
数天不见,杜甫的脸色与前时相比分明又是不同,身穿洁净细绫儒士团衫的他如今额头及眼角的皱纹渐渐淡了下去,双颊间的菜色也为淡淡的红晕代替。
自受廷杖一来,唐离还不曾见过杜甫,在榻上卧的久了早已不耐,此时见他来到顿时含笑招呼。
只是不等他说话,就见走进门来的杜甫正了正衣衫后,退后一步肃容躬身为礼道:“别情少兄义之所在,虽廷杖不避,实让愚兄心折钦佩不已。”
料不到杜甫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出,唐离趴在榻上也动不了身子,只能抱手还礼间自嘲一笑道:“我只是不肯自污罢了,结果就成了如今这模样,实不敢当子美兄如此称赞。”
“孟夫子有言曰:‘名字不可为而为之,君子之事,取其义也!’别情少兄此次秉正诤言,正是取义忘身之举。如何就受不得这一礼。”微微偏着头肃容说完这番话后,杜甫又施了一个拱手礼后才在榻前胡凳上坐定身子。
唐离知他本就是这种人,是以对杜甫这些行为倒并不吃惊,对他口中的称赞之语也只笑笑而已。
问了伤势,叙了寒温,杜甫才又道:“不瞒别情,某初到教坊司时见少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