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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走上驾驶台,并对托尼欧说,他可以开始登陆演习了。托尼欧点点头。游艇在港口里旋转,然后降低速度,向后转身,渐渐向防波堤驶去。
恩格尔看到伊勒娜在向他挥手。她的身旁站着一位老人。这老者身穿快要穿破的便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绿色的小帽,显然是一个典型的旅游者。他也把双手支撑在平台的栏杆上,注视着那艘海盗2号游艇穿梭于其他的船只之间,朝陆地驶来。
“托马斯!爸爸!”伊勒娜响亮的声音盖过海水翻起泡沫的噪声。
托尼欧关掉发动机,熟练地跳上防波堤,用绳子把船系在岸边。
“海盗2号——新泽西州”。船尾上写着这几个巨大的字母。新泽西州,基费尔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托马斯·恩格尔是不会为这样一艘豪华的游艇缴税的。现在他正敏捷地从前甲板上爬过去,穿着蓝色的水上运动鞋和蓝色的运动短裤,光着上身。他长着浅色的头发,皮肤被太阳晒黑了,比照片上黑得多。
是的,这就是托马斯·恩格尔。
那么,这里的这位年轻的姑娘是谁呢?他早就从平台上观察她,当时她站在售货摊旁试戴太阳镜,高高举着泳衣,对她的朋友高声说了一些年轻的姑娘们彼此喜欢说的事情。
然后,她像基费尔一样,把双手放到平台的栏杆上。最后,当那艘游艇驶近的时候,她疯狂地挥手,以致她那像马尾巴一样的亚麻色头发飞扬起来。
“托马斯!爸爸!”
路德维希·基费尔此刻想到什么,他以后也无法作出解释。此刻,他浑身是劲,思想高度集中,就像一面聚焦的凸透镜。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他主意已定。
一次也许永远不再回来的机会。不错,他很同情这位姑娘,但是她会挺住的。何况她已经长大成人了。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这男人不仅给那些无辜的人带来无限的痛苦,还给他们带来了死亡。这一点她也必须知道。
坡托·科罗姆港位于卡拉多尔以东10公里的地方,这是一个天然港,是一块巨大的岩石盆地,四周围着松树和低矮的、大多为三层的房屋。渔船突突地响着开过灯塔,防波堤上晒着鱼网,孩子们和好多狗在一旁观看姑娘们修补鱼网或油漆鱼船。
当路德维希·基费尔开着汽车经过用缆绳系牢的船只时,心里在想,还有10公里就到坡托·科罗姆港了。10公里——等于20年。这里还像从前一样。是的,一切似乎和从前完全一样。
他把汽车停在一棵高大的意大利五针松的树荫下面。在饭店前面的宽阔的人行道上,放着几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些老人,他们正在阅读报纸。偶尔也可以看到一两个观光者。
基费尔走进这家冷冷清清的饭店。他看不到一个人影。阴暗的饭店里一片寂静。旧家具和洗涤剂的气味,唤起了他对过去的回忆。他想起自己和安娜站在瓷砖上,她像一个孩子那样东张西望,好奇地问:“就住在这里,路德维希?”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安娜。”安娜说:“哦,对了,就住在这里!这里就像我青年时代和我父母到法国旅行时住过的一家饭店。”
的确,这是安娜青年时代住过的那家饭店。一位身穿黑衣的胖女人出现了,她热情地问道:“哦,您是来自德国的客人吗?”
按照他在电话里的要求,他被安顿在二楼的4号房间里。床是新的,房里还有一间现代化的浴室。他把窗帘拉开。那儿是港口,几张桌旁坐着老人。
对岸的小山上矗立着许多新建的房屋,它们的窗子闪闪发光。远方的码头上停泊着几艘大船。夜幕已降临到那些小山和北方的山峦上,夜晚像绿色的丝绸一样华丽。路德维希·基费尔久久地站着,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终于,他转过身子,把双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像每天的这个时间一样,透过薄薄的布料摸了摸腹股沟淋巴腺。在紧张情绪的影响下,它们经常缩成为非常疼痛的、像小球一样的硬块。可是现在,真的,它们已经变小了。他甚至感到不那么疼痛。肠胃功能也恢复正常。自从他抵达马略卡岛以来,他甚至没有咳过一次。
他拿起箱子,打开了盖子,从里面取出装有一次性注射器的纸板盒。他小心地选出一支注射器,坐到床上,用橡皮带绑住静脉,把针刺入血管,看着针芯慢慢地把他的血,那红褐色的液入,吸入针筒。
半小时之前,当他站在卡拉多尔游艇港的124号泊位旁边,听到身边的那位激动的姑娘高喊“托马斯”的时候,他就打算做这件事。现在他已经做完了这件事。
现在是10点钟。维拉把装有水泥的塑料袋拖到住房大门的前面。要是胡伯特来,他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可是他只是个大学生,也许他又会失约,让她白等了。
她回到厨房里,准备把她的早餐杯子洗干净。电话铃响了。利欧!终于来电话了。
可是,这不是利欧,而是保尔·诺沃提尼。
“利欧在家吗?”
“不,他已经乘车走了。”
“果真是这样吗?那么他上哪儿去?”
“去柏林。”
沉默。不寻常的沉默。她能非常清楚地听见保尔的呼吸声。以此来下判断,他似乎有些紧张不安。
“柏林?”他把这个词慢慢地重说一遍,仿佛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柏林”这个词。
“是的。”
“他打算写什么样的新闻报道?”
她笑了。“现在你听我说,保尔!你刚才提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啊?我并不是在警察总局里和你闲聊,我正在厨房里忙着洗东西。”
“请原谅,维拉,可是我的确有要事。”
“是什么样的新闻报道?”
“重要的是,我要尽快地和利欧取得联系。所以我刚才问你,他打算写什么样的新闻报道。”
“是一篇有关戏剧演出的报道。就我所知,这是他所选择的专题。”
“可是他肯定有某些重点。我是说,他现在也许正坐在某家剧院里,或者正在采访某一个人,要是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他。”
“我怎么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保尔?”
“也许我们可以打电话问问编辑部?”
“我敢肯定,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利欧又没有给他们分发行车时刻表!”
“他住的饭店呢?”
“他每次去柏林,总带着他朋友那套房间的钥匙。这套房间经常空着。那儿没有电话。”
“哦,真倒霉,”诺沃提尼唉声叹气。
又是不寻常的沉默。又是诺沃提尼的呼吸声。天哪,保尔·诺沃提尼到底怎么啦?
“听着,保尔,你干吗这样急?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事很难向你解释清楚。另一个问题:装箱子的时候,你肯定帮了他的忙,对吗?”
“稍微帮了他一下忙。”
“他有没有装进一件武器?”
“一件武器?”她惊慌失措地问。
住房大门上的门铃响了,急促而响亮。她猛地抬起头。也许是胡伯特?让他等着吧——一件武器?
第二部第17章
“你刚才说什么?他是否装进一件武器?为什么?他从来也没有武器,保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要是你能向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说出这些使人发笑的废话,而且行为如此古怪,我的确会感谢你的。是啊,你这人就是古怪。你神经过敏,保尔。承认吧!”
“好吧”,他说,“我神经过敏。”
“为什么?”
一阵沉默。然后他接着说:“注意,维拉,我顺便到你那儿来。我马上就乘车来,好吗?呆在家里,等着我。你答应吗?”
“当然答应。为什么不呢?”她把电话挂上,摇着头看了看它。
门铃又响了……
过了不到20分钟,维拉看到那辆大的蓝色警用宝马汽车停在花园门口。胡伯特已把水泥袋扛到房子的后面,以便更换一些损坏的瓷砖。
她看了看手表。保尔·诺沃提尼只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怎么这样神速呢?想必他不断地闪着警灯,拉响警笛,飞快驾车跑完了这段路。
“保尔!你好。”她打开了门。他定睛看着她,勉强装出一副笑脸,匆匆地和她握手。然后他快速穿过开着的门,沿着走道冲进了客厅,四下张望,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开始徘徊起来。
“那就是说,他并没有带上武器?”
“武器,武器——天啊,烦死人了。你说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一支手枪。”
“利欧在柏林带着一支手枪,这是什么意思?作为朋友,你能向我透露一下吗?”
诺沃提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一边指了指那张皮椅,一边说:“请坐,维拉。”她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们面面相觑。他同情地看着她,就像他在工作时看着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寡妇一样,他不得不通知她们——可惜这是他的义务——她们的丈夫已经死了。
可是她还发觉,在他那同情的目光里含有恐惧。是的,是恐惧……
“基费尔这个名字他从来也没有对你提到过吗?”
“基费尔?”
“路德维希·基费尔。或者路德维希?你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吗?在电话机旁或者在其他的地方?”
她只是摇头。她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也许我能在他的办公室里,从他的那些东西中得到某种提示?”诺沃提尼自言自语地说。他的眼睛半闭着。
“那个基费尔是谁?”维拉问。
“路德维希·基费尔?是我的一位老朋友。维拉,我刚才对你说的话,请你务必保密。”
她点点头。
“基费尔是一位老朋友,他和我一样都是警察。已经退休的警察。探长。我曾介绍利欧和他认识。”
“为什么?”
“因为基费尔想认识利欧。真该死,我本不该把利欧介绍给他的。”
“为什么利欧想……”
“维拉,基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