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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默默地走过入口处。窗上镶嵌的一朵百合花图案在基费尔的下巴上画出了一个5马克硬币大的绿色斑点。他停住了脚步。
“我想让你看点东西。你使用过武器吗?”
“您指的是各种枪吗?”
“各种手枪,各种左轮手枪,各种轻武器。”
你使用过各种轻武器吗?他曾经在养老院里服了两年半的民役,给重病人擦洗身子,倒夜壶。基费尔为何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呢?布鲁诺·阿棱特有一次从阿尔及利亚的一个售货摊上买来了一把手枪,为此感到非常自豪。“来吧,利欧!我们到采石场练练射击!”利欧拒绝了。他不想在采石场里玩枪。
“我连气枪也没有玩过。”
路德维希·基费尔微笑着说:“来吧!”
他撞开门,走下一个相当陡的楼梯。空气因为不流动,充满了霉味。基费尔打开了电灯,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墙壁上有一些壁橱,地板上铺着一块西沙尔麻地毯。熟铁做的壁灯和粗糙的粉刷表明,这里的一切具有众所周知的“乡间特色”。
“这是我搞业余爱好的工作室。”这话听起来似乎是一种自我嘲弄,可是基费尔说这活时却显得很严肃。
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壁橱,拉出了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两支手枪。他把其中的一支放到了利欧的手里。“这是一支口径为9毫米的手枪。有人断言,这是最好的手枪。我手里的这支,是一支瓦尔特…PK…7。65手枪,是我过去当探长时使用的,已经很陈旧了。尽管这样,我认为它用起来更称手。不过,也许我有些自负。总之,我喜欢它。”
基费尔打开了第二道门,当两盏氖光灯亮起来的时候,利欧看到了一个打靶场。难道这是一间搞业余爱好活动的地下室?是什么样的地下室啊!
他感到口干。那些拉索闪闪发光,上面挂着一些靶子……
“拿去吧。”基费尔递给他一顶配有两个塑料护耳的钢盔。他自己也拿了一顶,帽子也不脱,就把它戴到头上。“这样就可以很好地射击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利欧。“我们在这里干的事,利欧,当然只是一种无意义的消遣。或者用我们的话来说,是一种‘技术训练’。实际射击则不一样了。现在我做给你看,怎样握住枪。就这样。”
他两腿分开,用另一只手稳住握枪那只手的手腕——利欧在电视里或在警察练习射击时,经常看到这个动作。他想试一试。当他的手抓住枪柄时,他感到这武器不再像以前那样陌生。某种力量仿佛从手枪里涌了出来。
基费尔纠正了他的姿势,微笑着说:“现在注意。”他站到离利欧不远的地方,两眼望着利欧的脸,然后开动一个开关。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嗒声,房间尽头的那个靶子向上翻起来,基费尔熟练而飞快地闪向一边,高举双臂,枪口里突然喷出火焰,继而响起砰的一声。
这是一次成功的射击。下一个射击的对象是贴有恩格尔照片的靶子。四个星期前,当基费尔第一次拜访恩格尔的时候,这张照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他把照片放大了,作为射击场的靶子……
照片上的恩格尔凝视着基费尔。鼻根上方有两道稀疏的眉毛。在浅色的眼睛里,有一种神思恍惚和惶恐不安的表情,利欧常常想起这种表情。
“您没有射中他,”他对基费尔说。
“没有吗?你仔细地瞧一瞧吧。”
利欧倾身向前。的确,正好在鼻子的上方,在那两道黑色而稀疏的眉毛中间,有一个子弹射出的孔。
“太棒了!”
“是的,这一枪打得好。此外……”
路德维希·基费尔没有把话说完。他把手枪放到一个木架子上。
“该你了。不要马上扣动扳机……要先瞄准。”
利欧举起手枪,做好射击的准备。他知道,他要射杀的是谁:一个肥胖的提前退休的家伙。一个名叫哈佩尔的男子,政府主管伯恩哈特。哈佩尔。和恩格尔相比,他使基费尔更感到愤怒。恩格尔就是恩格尔,一个做生意的人和可怜虫,可是哈佩尔……
这时,哈佩尔的人像靶向上翻起来了!笔挺地竖着。那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啊!高高的额头,丰满的面颊,戴一副无边眼镜,细长的嘴……
利欧迅速地举起手枪。
他开枪射击了。
子弹击穿了靶子上的照片,打在领带的上方。
“这一枪打得很不错,”基费尔喃喃自语。“对头一次打枪的人来说,这很不错了……”
“听着,您真的想干坐在这里吗?”
“请原谅,你说什么?”利欧抬起头,看见一个神色严肃的女招待站在桌旁,桌布上沾满了污痕。
在花园里的咖啡馆的上空一团团乌云飘过。天气骤变。当他从斯泰纳巴赫回到这里的时候,还是碧空万里,天气晴朗。
有几个客人赶忙朝咖啡馆里面跑去。
“您到里边去,我可以给您端来咖啡和水果蛋糕。在这儿您会淋雨的。”
“好吧,我马上就来。”
狂风吹弯了冷杉的树梢,但他仍然干坐在那里。
“我们还须继续练习,”探长在告别的时候对利欧说。“今天你开的第一枪——说实在的,是凭运气。接下来的一系列射击就不那么容易击中目标了,不过你有才能。但重要的是要训练这种才能。我所策划的是谋杀。而谋杀并不是小孩的游戏。倘若你参与谋杀,就必须考虑到用一枪结果对方的性命。这一枪必须击中目标。”
“我所策划的是谋杀。”
我准备好了吗?
伯恩哈特·哈佩尔现年59岁。人们猜想,到了这个岁数,他会自愿提前退休。可是他并不愿意。部长要他这样做。至于同样关心他的检察官要他干什么,还没有确定……
在花园前面,在外面的街道上,人们开始奔跑。利欧感到被狂风卷起的沙粒打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成千上万的小针在刺一样。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又响起了基费尔的话。
“你知道,到目前为止唯一应该受到审判的是谁吗?是哈佩尔,是这个最不道德的人。恩格尔只是一个流氓。而哈佩尔却体现了一种制度,利欧,你明白吗?”
他指的是哪一种制度?利欧想。说到底,路德维希·基费尔也曾体现了一种制度。他甚至为它感到自豪。他自认为站在法律一边。利欧以为又听到他的声音:“利欧,世上最坏的东西是对一切置之不理的人的无知。正是这种愚昧无知使像哈佩尔那样的人有可能……”
第一个闪电划破长空。它使乡村旅店的屋脊发出淡青色的闪光,狂风继续怒吼,可是没下一滴雨。
恩格尔、霍赫斯塔特、哈佩尔……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名之辈。能举一个例子吗?在斯泰纳巴赫的时候,探长曾交给利欧几封哈佩尔的信。其中的一封信里是这样写的:“在我看来,某些对新事物感兴趣的团体,如艾滋病和血友病患者组织,这些组织搞的那些不恰当的耸人听闻的宣传,明显地具有政治上的企图。可是,正如最近几年的经验所证明的,舆论界的这种大吵大闹不久又会渐渐消逝。最后我必须指出,那些感到吃惊的企业,如能采取高标准的安全措施,是不会造成污染的……”
不会造成污染……可是,对那些“感到吃惊的企业”来说,为了安全措施得付出高昂的代价。所以,它们得依靠哈佩尔这位超级明星。
“尊敬的博士先生,我经常回想起在您的假期休养所里度过的那些难忘的日子,以及我们之间的那些有趣而又富有成果的谈话——您的忠实的伯恩哈特·哈佩尔。”
紧接着是又及:
“请您相信,我在将来也会充分倾听您的忧虑和愿望,并将给予您大力的支持……”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下雨了。
利欧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
对艾滋病救援组织的申诉、医院的抗议、血友病患者协会的控诉、新闻界的意见,哈佩尔均置若罔闻;而对那些企业的领导,他从未说过一句坏话。为什么会这样呢?在他们那儿,生物学家哈佩尔是个爽直的科学顾问。他们也会送给他一张机票,邀请他到美丽的休假地作一次难忘的短期旅行……
一个名叫哈佩尔的男子……
“您已经完全淋湿了。您现在要不要喝您的咖啡?”
利欧站在咖啡馆的餐室里。
第二部第15章
他给了女招待10马克钞票,然后冲了出去……
天空一片漆黑!电视天线的上空雷电交加。车流在缓慢地行驶,行人们早已躲进了房子的门洞。
利欧把保时捷汽车开进大门的入口处,然后下了车,缩着脑袋跑到门口。
乌尔苏拉·毕勒尔。门上写着这个名字!
他按了按门铃,听到了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门打开了,他的面前站着毕勒尔太太。
“您还记得我吗,毕勒尔太太?”
“啊,马丁先生!怎么不记得呢?请进来吧。”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浴衣,头上缠着一块蓝色的浴巾。皮肤上由于刚擦上润肤膏而闪闪发亮。
“请您原谅,我刚洗过澡。”
“我得请您原谅,毕勒尔太太,我想……”
他不做声了。他不再知道他曾经想了些什么,可是他看到她已经变了。这位妇女,她走路的样子,她的那双眼睛都变了……眉毛已经修整过,指甲也修过,面孔变得年轻了,不,面孔看上去已经没有忧虑的神色。
这时他已明白了!可是他仍旧提问:“安格拉……她是不是……”
“是的。”她点点头。“在三个星期之前……”
她的眼睛刚刚描过,眼里充满了泪水。
“请您原谅,马丁先生……”她用指尖轻轻擦掉眼泪,可是这一下糟了:一道黑线留在了她鼻子的上方。“您不想进来吗?”
他很想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或者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是呀,对她表示一下亲热,因为说话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