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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爸的呼吸声似乎不大对。
凌冬至爬起来按亮了壁灯,看见病床上的凌爸脸色似乎有点儿发红,伸手一摸,额头火热。凌冬至连忙按铃叫来值班大夫。值班大夫检查后说凌爸发烧是因为之前就有些感冒,不要紧。
大夫给凌爸打了针就回去了。凌爸一直睡着,针打了之后烧慢慢开始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的还说起了梦话。凌冬至心慌意乱的又把大夫叫了过来,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病人精神压力大。
凌冬至蓦然心酸。除了那个一辈子都不能对人说的秘密,凌爸还能有什么精神压力?
凌爸眉头紧紧皱着,口中喃喃唤着冬至的名字。从他的妻子在冬至那天感到阵痛开始,他就给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取好了这个小名。这个名字跟他哥哥的名字相似。立冬、冬至,都是与冬天有缘分的孩子。
“冬至……冬至……”
“爸爸,”凌冬至握住凌爸的大手。男人的手,温暖而粗糙,让他觉得无比安心,“爸,我在这儿呢。”
“冬至……爸爸没办法……”凌爸喃喃自语,“……让你一个人躺在……躺在……林子里……那么冷……爸对不起你……”
凌冬至的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早夭的孩子,凌爸会不会在那个寒冷的夜晚走出房间?如果没有被凌爸抱回家,他的族人要怎么安排他?
他有可能活下来吗?
凌爸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凌晨时分青灰色的雾气笼罩在窗外,安静而冷清。
壁灯亮着,他的儿子正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小心地擦拭他的额头。他身上出了汗,粘腻的很不舒服,但是额头和脖子却很清爽。
烧已经退了。
凌冬至收回毛巾的时候,才发现凌爸已经醒了。凌爸也看见了他,他的眼睛红通通的,还有点儿肿,不像是熬了夜,倒像是大哭了一场。
“怎么了?”凌爸心里咯噔一下,想把儿子拽过来仔细看看。
凌冬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心里一酸,眼泪顺着脸颊又流了下来。
凌爸吓了一跳,“怎么了?大夫不是说没事?”
“不是因为那个。”凌冬至摇摇头,从床头柜上拽了张面巾纸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他心里压抑着的那些委屈被他这么一问,越来越忍耐不住了。
凌爸捏住了他的手,“这么大人了还哭……有什么不能跟爸爸说?”
“爸……”凌冬至抽噎了两声,越想忍就越是忍不住。
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刹不住车,凌冬至抓着凌爸的胳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凌爸被他哭懵了,“怎么了?”
厚实的大手在自己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小时候的冬至跟他哥哥打架,受了委屈之后就是这样跑来找凌爸求安慰的。
这种感觉甚至没有因为他长大就有所改变。
凌冬至把脑袋靠在了凌爸的肩膀上,哽咽着说:“爸,等你好了,我陪你回老家去。我陪你……”
凌爸的脸色变了,“回什么老家?!”
“我都知道。”凌冬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能鸵鸟似的抱着他的胳膊,“我陪你回去……给冬至换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免得你这么难过……”
凌爸的肩膀微微抖了起来。
“爸,”凌冬至在凌爸肩膀上蹭了蹭眼泪,“大夫说你精神压力太大,总这样对身体不好。”
凌爸的声音微微有点儿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记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跟同学打架的事儿吗?”
凌爸想了想,忽然失笑,“你说你听见树上有两只鸟在吵架。同学说你瞎编。”
“不是我瞎编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能听懂动物们说话。冬至的事……也是我回老家的时候,姨姥家院子里的那只大鸟告诉我的。村子里还有一只老耗子,它也说它亲眼看见二十多年前冬至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凌爸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奇幻来形容了,“那你……你……”
“我出生在深山里,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没了。就在冬至那天晚上出的事,他们被偷猎者给害了。后来又赶上地震……”
凌爸长长叹了口气。
“我去那个村子看过了,大半个村子都被埋在山石的下面。什么都没了。”
凌爸摸了摸凌冬至的脑袋,“别哭。”
凌冬至本来已经不哭了,被凌爸这么一安慰,眼泪又掉了下来,“所以,爸爸,你可不能不要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凌爸被他说的眼圈也红了,“我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才出生那么几天,小小的……”
“爸!”
“当初光想要防着被人看见,没想到天上地下还有眼睛。”凌爸说着脸上流露出感慨的神气,“防不胜防就是这个意思吧?”
“爸……”
凌爸揉了揉凌冬至的脑袋。自从这个儿子离家去上学,就很少在他面前撒娇了。这一刻,眼睛红通通的样子倒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别告诉你妈。”凌爸说:“别让她知道。”
凌冬至红着眼圈点点头,“嗯,不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小鱼,小鱼(六)
第二波震动的到来更为迅猛,山摇地动,巨大的石块自远处的山顶滚落,挟裹着惊天的气势,所过之处能把一人合抱的大树拦腰砸断。
荣伯带着几个人刚跑到林外的空地,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就被山坡上滚落的石块泥土埋在了下面。空气里多出了一种呛人的气味,时浓时淡,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这大山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着火了!”一个小伙子惊叫起来,“是张村!”
荣伯回头,果然看见山坡后面亮起的红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得过去看看。”荣伯看了看周围的人,“长山、阿佟、仲伯留下,剩下的人跟我走。”长山手里有孩子,阿佟和仲伯都受了伤,实在不能走了。
长山把手里的孩子塞进了阿佟手里,站起身对荣伯说:“我跟大家一起去。”
荣伯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匆匆朝着张村的方向跑去。
这一去,直到午夜时分才回来。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沾着血,而长山并没有跟着回来。
阿佟看着襁褓里哭累了沉沉睡去的孩子,结结巴巴地问荣伯,“长山呢?”
荣伯把脸扭向一边。
荣伯身后的男人一拳捣在了树干上,黯沉的眼瞳里翻腾着血气,铁打的汉子从嗓子里挤出呜咽的声音,“死了。张村这帮王八羔子趁火打劫。咱们的女人孩子老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杀了咱们的人,咱们屠了他们半个村,除了已经逃出山里的人,剩下的一个也没活着出去!”
阿佟茫然地看着他们,“张村的人为什么这么做?咱们的人……都没了?”
“就是他们把那帮偷猎的王八蛋带进山里的!”荣伯压着嗓子说:“还有几个咱们村的人从张村背面逃走了,张村的男人已经追出去了,咱们得快点儿去找。下一波地震还不知什么时候就发动,又有那样一群狼追着,咱们去晚了只怕这几个人都活不成了。”
“那……孩子怎么办?”
几个大男人把目光投注在他怀中的襁褓上,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仲伯叹了口气,“不能带着他,咱们去了还不知有没有命,他一个奶娃娃……”
荣伯当机立断,“仲伯和阿佟往山外走,过了山还有一个村子。打听打听……”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找个好人家,把孩子留下。”
夜色昏黑,没人看见一滴浑浊的老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或许他们山神一族注定活不过这个血腥杀戮的夜晚,然而这个孩子,或者还有其他得山神庇佑的孩子能够活下去。
将他们与生俱来的独一无二的血脉,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119、正文完结章。。。
自从在医院里被凌冬至挑起了回老家的念头;凌爸的脑子里就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越琢磨就越是丢不开手。那个冬至的夜晚在他的心里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时间越长就越是没有办法去面对。
然而老天开眼;凌冬至竟然通过那么不可思议的方式得知了真相。凌爸心头的重压顿时被卸掉了一大半;而那个被他一直压在心底的隐秘的愿望也开始变得迫切了起来:他想把那个命中注定没有缘分的儿子重新发葬。那是他怀着热烈的情感期待过的孩子,他不能让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密林深处;连一块写着名字的墓碑都没有。
然而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不能让凌妈知道,更不能让她起一丝一毫的疑心。早在凌爸把那个襁褓里的弃婴抱回屋里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一定要瞒到底,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时隔二十多年,凌爸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仍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感。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偷偷摸摸的把孩子抱进屋;又是如何手忙脚乱的给他换上家里的小衣服——柔软的棉布小衫,都是凌妈和姨姥她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孩子受了冻,细嫩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他一度怀疑这个孩子能不能救得活。幸好老天垂怜,婴孩慢慢缓了过来。
这孩子的眉眼长得十分漂亮,在给他换上衣服的时候,他甚至还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巴对着凌爸流露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可爱的让他看了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舍得再丢掉他。凌爸抱着他,像抱着上天意外的恩赐,既心酸又满足。等到凌妈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小婴儿露出一脸幸福满足的微笑时,凌爸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然而那个心结却始终埋在他的心底。
二十多年过去了,凌爸觉得是时候回去面对曾经发生的那一切了。
就在南山中学放寒假的前几天,凌爸背着家里人给凌妈和凌立冬一家三口报了个旅行团,欧洲线,来回要半个多月。等到一堆单据带回来的时候,凌妈都傻眼了。凌爸祭出凌宝宝这面大旗,说孩子大了,需要到各地走走,开开眼界,又说他年轻时候跟着单位领导出国考察,这些地方都去过了,但是凌妈还没去过。正好跟着孩子一起开开眼。凌立冬和韩敏虽然觉得有点儿意外,但凌爸是好意,也就没有拒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