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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火更烈,厉声道,“谁问你这个?……入室偷盗,见色起意,凶犯畏罪潜逃,现已下了海捕文书……这就是你们给朕的答复?”
刘勤大概被我的怒意吓着了,望着我呐呐不能成言。
这时,就见小福子悄悄进来,轻轻在我耳边道,“安德王求见。”
我皱眉道,“宣!”正好一起问问,我倒想真知道,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于是,我和刘勤正相对无言的时候,安德王就走了进来,作势要行礼,被我勉强抬手止住了。
我假惺惺地笑道,“十七皇叔,劳烦您先稍等片刻,待朕问他几句话,再和您聊……”
安德王自然不能反对,站到了一边,径自笑得像个弥勒。
我勉强抑住怒气,转向刘勤,冷冷道,“入室偷盗?附近那多么穷家富户都不偷,偏偏偷到了重兵把守的牢里?而且,还真进去了?难道那些看守都是摆设?”
谁料,刘勤还未开口,安德王却接口道,“京畿守备府看守之人的确有失职之处,现已将当值之人收押,同时,守备府主事副使苏凯也已免职。”
我一愣,刚刚只是看了刑部的奏章,还没看两相对此事的处置,就把刘勤找了过来,所以,并不知道事情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我只怔了一小会儿,就清醒过来,对着安德王道,“这个……既然人不是苏凯所杀,倒也没必要如此严惩……”当然有必要,这样的惩罚还轻了,不过,我到底还不想当面和安德王闹得那么僵。至于事情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若真是苏凯,到时自要他一命抵偿。
就见安德王一躬身,道,“陛下仁厚,不过,这个苏凯玩忽职守,行止不端,如此处罚,也是必须的……”
你知道就好!于是,我轻轻点头,和声道,“这倒也是……对了,十七皇叔,朕记得他好像是您的一个晚辈,回去还要劳烦您和他说说,他再有才干,平日也要注意一下……”注意一下冤魂索命!
安德王连连称是。
此时,我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心中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既已呈到这里,必定是两方较量妥协之后的方案。先生那边应该也没拿到什么关键证据,否则绝不能这样放过苏凯。看来,事情还急不得……话虽如此,心中总是气愤难平,不由道,“这个苏凯,行事的确多有不妥之处,不说别的,那女子死状如此可疑,怎能草草掩埋了事?若非事有凑巧,我正好微服在外,听说那边有事赶了过去,又碰上顺天府验尸,耽搁了他们还没把尸体带走,那这场冤屈,不就真的深埋地下了?”敲山震虎,看看你心虚不心虚?
谁知,安德王这个老狐狸,脸上半分异样也没有,从从容容应道,“是,是,陛下所言甚是,真是亏了事有凑巧啊!”
他不过平平常常一句,我心中却骤地升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怎么回事,他没心虚,我的心倒虚了起来?
就听他接着说道,“苏凯的确性子粗疏鲁莽了些,好在这两日原守备晋荣身体转好,他的个性才干,远好于苏凯,由他继续执掌京畿守备府,陛下尽可放心了。”说罢,冲我微微一笑。
听到这里,我的呼吸一窒,半晌,才缓过这口气,问道,“晋荣?”我只觉口中干涩难言,这两个字,也是勉强挤出来的。
安德王一愣,笑道,“怎么?陛下不知道?如今,晋荣已经官复原职了。”
瞬时间,我眼前一黑,同时整个人觉得忽悠一下,倒像一脚踩空的感觉,终于缓过劲儿来,才发觉心脏的收缩竟变得时快时慢,脑中也是一阵阵晕眩。好久好久,我听到自己空空洞洞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我茫茫然坐在龙椅之上。他们何时走的?我不知道。我又在这里坐了多久?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里,我都想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觉一颗心飘飘荡荡,无所依傍,慢慢地,慢慢地,向一个无底深渊之中沉了下去,总也到不了头……直到安信推门进来,我才终于恍然惊觉,勉强从那噩梦之中,找回了自己。
在我费力地转动早已僵硬的颈子,将散乱的眼神汇聚到安信那边的时候,正和安信的目光撞上。他在看到我的一霎那,一下怔住了,连脚步都停了,然后,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疾步赶了过来。一走到我身边,手就抚上了我的额头,急急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御医!”说着,慌慌张张就要转身离开。
我的脑子一直处于木然的状态,他问的话,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这时,他已经要走了。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他,道,“我没事,不用兴师动众了……”一句话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清清喉咙,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了些。然后,定了定神,沉思片刻,才继续说道,“帮我把那个孩子叫来,我要问他几句话……”
安信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犹豫一下,到底没说,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他把那孩子带了过来,然后告退离去。就在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我两眼,眼中满是担心,让我见了,不由心中一暖……安信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比谁都关心我……直到此刻,我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些……
这时,我已经知道,那个男孩儿,是小纪的大儿子,汉名云鹰。我把他叫到身边,细细谈了很久……越谈,我心中越冷,这冷,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直到最后,指尖都是冷的……让他走后,我又呆呆坐了半晌,终于提声道,“来人,传旨,诏右相卢衡进宫。”
谁知,闻声而入的,却是安信,平日这种活儿,是用不着他干的。就见他回头看看外面,迟疑道,“这个时候?好像要下雨了呢…
闻言,我不由向窗外望去,果然,明明不到晚膳时分,天已阴得竟似黑夜,乌云密密实实压下来,犹如实体,让人气滞难捱,只有当偶尔一阵冷风吹入之时,带来一股泥土的气息,才让人好受一些……这天,什么时候变的,为何我竟不曾发觉?……我愣了一下,仍道,“传诏吧……”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冷风顺势刮了进来,吹得人身上一个激灵。我抬眼望去,正见远处天际,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了浓云,照亮了苍宇,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响彻天地。然后,门缓缓关上,将这一切隔绝在了殿外。
我正有些失神,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臣卢衡,叩见陛下。”
我骤然回眸,就见阴暗的大殿中央,一个单薄的身影跪伏在地上,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在我们终于四目相对的一刻,我的情绪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以为自己会激烈地质问,愤怒地大叫,可是,我,没有……我只是静静望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深深的疲惫。
而他,也同样沉默,静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凝望着我。
我们之间隔得太远,太远,这天,又太暗,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料想,他应该也是如此吧?
就这样,很久,很久,终于,我轻笑一声,淡淡道,“卢丞相,好心机,好谋略。”声音虽轻,在寂静的大殿中仍是清晰可闻,并且带来一阵低沉的回声。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他沉静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恕臣鲁钝,不明白陛下何出此言。”
我又是一声轻笑,自顾自道,“只可惜,你的手段,却是越来越下作了。”
听到这话,他的声音依然平和如常,“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我冷笑一声,道,“你不知?是不知,还是没放在心上?的确,一个弱女子的性命,对你们来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没听到他的回答,却看到窗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然后,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连始终拍打着窗棂的风,也失了动静。不过,那样的安静,只是一瞬间,再下一刻,哗啦啦的雨声,就充溢了整个世界。
我抬眼望着窗外凄厉的秋雨,一字字道,“区区一条人命,除去了苏凯这个眼中钉,将京畿守备府,完全掌控在了手中,这是其一;因为苏凯的事,让我和安德王之间生了嫌隙,这是其二;拿回了上次不慎被抚安伯夫人窃取的帐簿,抹去了晋荣吞没抚安伯财物的证据,这是其三;当然,还有最后一点,上次晋荣被抚安伯告了一个恶状,不得不病休,这次还能顺便出了这气……一举四得,卢相爷,这步棋,走的妙啊!……不久之前,我请你帮我解决晋荣欺压大苑旧人之事,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埋下了这一招后手啊?让晋荣病休?真是高明。又让我承了你的情,又将他不显山不露水地调开了去,这样,即使抚安伯府出了什么事,也与他无关了,而且,一但弄掉了苏凯,他立刻就能官复原职,没有任何阻碍……真是,完美无缺。佩服啊,佩服!”说到这里,我嘴角含笑,转眸看向了他。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殿中一片死寂,唯闻窗外急雨簌簌……不知过了多久,他清润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那样遥远,“陛下很聪明,事实已经很接近了,却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出的?”
此言入耳,我只觉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一瞬间,我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靠上了椅背,闭上了眼睛。许久,我才有了开口的力气,声音却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因为,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我微服离宫,回宫所走的路,离抚安伯府隔着好几条街,足有半顿饭的路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