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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钥有点懊恼把向家人评得过高,又补上两句,“向琚虽出挑,姬家三郎也不遑多——”
但他没说完,阿肆就跑到蟒花那儿去了。
“姬三郎该不会是你自己吧?”采蘩淡然一瞥,眸中轻笑。
“当然不是。”他没那么厚颜,“三哥是二房嫡长子,他比向琚有过之而无不——”
采蘩也走开了。
尽管是蟒花把人叫过去的,姬小公子两次不能把话说完整,虽然意思已经表达了出来,却好像他在吹嘘自个儿一样,这种感觉很是不爽,于是嘴巴翘了半天高。
“大妹子,这位是向粲公子。你刚才也听见了,我要载货上都城,所以你若是愿意,可继续搭我的船。不过,粲公子人好,他有另一个提议,你不妨听听看,然后再做决定不迟。”蟒花说完竟转身就走。
粲公子本来笑呵呵的,一接触到采蘩的目光,顿觉清冷,不由表情正经起来,清咳一声道,“这位姑娘,蟒老大这船是货船,纵能住人也不宽敞,再者男女混住对姑娘名节有损。我们的客船仍有空余舱房,你若不嫌弃,可与我们一道走。”
采蘩摇头,“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我们姐弟身份低微,不敢与贵人同船。巨阙虽为货船,蟒大哥和他的兄弟们都是谨守分寸的,而且住得也还习惯。”毫不犹豫把人拒绝。
粲公子愣住,神色渐渐有些傲然,“那就不勉强姑娘了。”
采蘩微福,静送他离开。
粲公子和一直偷望着这边的蟒花打招呼,“蟒老大,用过午膳后出发,不知是否太赶?”
“不赶,一个上午就能补足船上所需。粲哥儿放心,耽误不了你的事。”蟒花咧大嘴呵呵乐。
粲公子颔首,带着刘管事往舢板处走,责道,“你个仗势欺人的蠢东西,要是毁我向家的声望,要你好看!”
“粲少爷——”刘管事还想狡辩。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好色贪杯?要不是你老子在爹面前苦荐,你这平庸之辈还想当我的管事,早踹飞了你。记住,从现在起不得对事情多说一句!”粲公子面色阴沉,“这是五公子,还不行礼。”
向家五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管事大气儿不敢出,垂手恭立,唤声五公子。
向琚望都不望他一眼,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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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朝阳和夕阳的比美
粲公子也不再理刘管事,快步走到向琚身边,笑眯眯地说,“五郎,我刚才想邀那位姑娘上船,走近了看才发现果真是妖娆多姿的美人啊。要勾引你的话好像真只是随口说说,她宁可留在货船上,也不肯上我们的船。想不到,想不到。”
向琚嘴角一翘,亲切感上扬,“听四哥的语气好似开心得很。”
“是啊。我一直以为三岁女童到八十岁老婆婆,只要你在场,眼睛绝不会离开你,谁想到这个平民女子言语虽唐突,对你却颇为不屑一顾。为兄我终于能看到一个真正的冷美人,自然心悦之。”粲公子虽为庶子,但与向琚关系很好,说话不分大小。
“你焉知她不是自觉卑微,不配与我等同船?”向琚不以为意,女人他见得多了,手段各不同,却没什么新鲜,“又焉知她不是欲擒故纵,故作清高?”
“你这么说是因为没看到她的眼神。我自幼随父亲经商,什么人没见过。看人唯一,目也。她长得艳美,但眼神清澈带寒气,十分不同寻常。我比不了五郎你,隔那么远就知道她是调戏你,但一旦到了近处,我一双眼睛还是很利的。”粲公子笑道。
向琚听到调戏一词眼眸便眯了起来,“四哥切莫到人前如此搬弄,坏了那位姑娘名节。”
“我看她是满不在乎的,倒是五郎你似有一气愠色。”向家五郎风流倜傥,温文儒雅,传言不实啊。
“四哥近来辛苦,眼神不太利落了。”向琚大袖却起风鼓。
蟒花看着一行人下去,转头问采蘩,“大妹子白白浪费一个锦衣玉食的好机会。他们船上不但有美玉公子向家五郎,还有五郎的几个好友,一定也是数一数二人家的贵公子。你只要得其中一人青睐,从此就不愁过日子了。”
采蘩不接他这话,只道,“一路上还请蟒大哥继续照应。”牵了雅雅的手往底舱去。
“欸,大妹子,我突然想到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哪。”蟒花的目光突然凌厉,也看到了那日跟着采蘩他们的汉子。
“我姐姐芳名怎能随便告诉男子?”姬钥瞪蟒花。
“采蘩。”谁知有人不领他的情。
“采蘩姑娘啊,老蟒记着了。”蟒花从船头走下,“用过饭就出发,你们姐弟三人还是不要下船了。缺什么跟阿肆说,让他帮你们买就是。”
他又看到了么?采蘩觉着自己留在巨阙的决定没有错。蟒花虽然圆滑,也不太愿意惹麻烦的样子,但关键时候都替她出了面,还是可以信赖的。
“多谢蟒大哥。”若不是他,三人也到不了陵郡,“不过船资又如何算?”
蟒花直接得很,“清了沣水这段。从陵郡到都城,十两银子一个人头,小老弟要是肯接着教我读诗经,我照免他的那份。”
姬钥嘟囔,“还说要认你当妹妹呢,算得这么清楚?”
“算得清楚才好,心里坦荡磊落。”偏偏采蘩总跟他见解相左。
她又给上前来的阿肆三四两碎银子,“也没什么要买,若是有小孩子爱吃的糖人果饼,还请带些上来。多剩下的钱就给大哥你买酒吃。”
阿肆直爽性子,不多说,只管收妥。
下梯子,姬钥还不罢休,“你为何把名字说给蟒老大他们?要知道,闺名一般只有你相公可以叫。”
“那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我一个普通女子不用这么讲究。”这小子好啰嗦,就当以他养自己的冷静,改改以前不输人的躁脾气。
“……”会是大家闺秀的。姬钥也学乖了,不再嘴上空驳。他,一诺千金。
“话说回来,你怎么认识向五公子?”她可不信他对阿肆的乱诹。
姬钥嘴抿得削薄,轻视的表情又来,“同城而居,他声名远播,自然见过。”
“那他也见过你么?”采蘩问着,却不紧张。
“不知道。不过,比我老了近十岁,他已暮暮黄昏,我正朝阳升起,见过也说不上话。”姬钥抬高了头。
采蘩的清冷面容破裂,绽出一丝笑来,“二十岁就暮暮黄昏,他有什么要你这般嫉妒?”
“谁……谁嫉妒他!你们女子都一样,为好看的皮相着迷,又贪图富贵。我还没长大罢了,等十年,不,五年再看。”哼!哼!哼!突然发觉采蘩没回应,姬钥看过去,见她神色迷离,便道,“我没说你。”她跟那些肤浅的女人不同。
采蘩幽幽叹口气,“我也是一样的。”曾经。
姬钥呆怔半晌,“那你为何不上向家客船?凭你的姿色,让人收在身边并不难。”
“然后呢?”她弯腰走进原来那间小舱房。
“然后?”姬钥觉得理所当然,“穿好看的衣服,戴漂亮的首饰,吃山珍海味,不但你自己摆脱卑微,连带你的家人都得到好处。”
“然后呢?”推开通气口,瞬时冷风扑面。
“这样还不足够?”那要如何?
“然后你成了正室大妻的眼中钉,然后你的容颜老去不再受宠,然后你孑然一身再被转卖转送出去为奴为婢。”很多种然后,几乎没有好的下场。这是她多活五年理清的混乱之一。
姬钥还小,虽然说得头头是道,那却是因为堂兄们身边很多这样的女子。仆婢出身,凭美色吸引了他们便飞上凤枝,多过着光鲜的生活。他爹无妾,所以他自然不知道有个名叫后宅的地方,只要妻妾一多,是非堪比最残酷的战场,强悍的大妇们掌握对姬妾生杀予夺的权力。到时候,男人的宠爱犹如骤雨中的春花,中看不中用。
“本份一点儿的话……”姬钥这时想来,平日只跟堂嫂们说说笑笑,很少看到堂哥的妾室,但这是规矩啊。
采蘩回过身来,笑容已没有温度,“什么是本份?王法定的吗?不过是正室夫人的随心一念。”姬钥无辜懵懂的神情跃入眼中,她就想,跟个孩子说这些作甚,面色顿缓,“罢了,总之,我再不当人妾,而且如今也不想嫁人的事。我是逃犯呢,先找个没人的地儿躲起来再说。”
姬钥看了她半晌,“你……莫非……”初见时官差数落她的罪是真的?勾引主子么?
“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别人的闲事少管。”采蘩能猜到他的想法。
雅雅看看哥哥,又看看采蘩,圆滚滚的小胳膊抱住后者,粉颊在她袖子上轻蹭,好像安慰她一样。
采蘩回抱她。荣华富贵?想要靠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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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飞雪无痕,小鬼敲更
惊醒的时候,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但再无睡意。
采蘩披衣起身,轻手轻脚走出舱房。转弯要上楼梯,却见货舱中透出灯光。她望了好一会儿,最终没过去,踩上甲板。有了刘管事开场,她对向氏的人颇为忌惮,哪怕两日来遇到这个叫阿铮的对她彬彬有礼。
甲板上阿肆正在打帆,看到她便是点头招呼。
“大妹子早啊。”蟒花从后面过来,精神奕奕的模样,“风向变了,船有些不稳,把你晃醒了吧?”
“不是,我一向醒得早。”不说做了恶梦,采蘩看到大舱冒烟,“可要我帮忙做饭?”
“不用不用,你做饭我就得少收你船资,回去婆娘要怪我又做赔本买卖。”蟒花连连摆手,十分认真地拒绝。
采蘩听他说话总有趣得紧,不由笑道,“你原本就是私下载客,回去瞒下不说,大嫂又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