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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顾惜朝靠在一处墙皮剥落的院外,打量着自己的佩剑,这个找到他的年轻人也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剑。
他的眼里发着光,他是个剑客。
有名的剑客。
虽然他用的剑都很寻常,但每一个剑客看到好剑名剑,总是会忍不住多瞧两眼。
就像顾惜朝一见他就知道他是剑客一样,蓝衣的剑客也看得出,这惘眉敛笑,似有愁绪千斛的青衫公子,并不长于剑。
所以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是顾惜朝到了京城后,第一个在他面前并非嘲弄,而是叹息的人。
却不是为了他的人,而是他的剑。
“足下就是上个月末来神侯府投递拜帖的顾惜朝顾公子吧?世叔想与你一见。”
说完,这利剑一般的青年看顾惜朝不解的样子,立即知道自己措辞有些不当。就算江湖一半的人都知道四大名捕,都知道四大名捕说的世叔就是诸葛先生,也总是有人不知道的,何况这顾公子怎看都不是江湖中人。
青年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是诸葛先生请顾公子一见。”
顾惜朝微微颔首,抱拳行礼:“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是冷血。”
四大名捕的冷血,就算不走跳江湖,顾惜朝也知道这个名字的。
顾惜朝先前本以为又是哪个帮派势力前来说项的。自从入京之后,他的身家底细武功路数至少被三四个帮会调查的一清二楚,邀约的频率使他不堪其扰。
没想到却是诸葛先生看了拜帖想要与自己会面。
诸葛先生甚至还派了身为四大名捕的冷血前来相请,这面子给的不可谓不大。顾惜朝跟在冷血身后,周遭的声音不绝入耳,他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诸葛先生乃第一智者高人,也是朝野中都大有声望的前辈,如能得他推举,何愁大事不成。
诸葛先生毕竟是诸葛先生,果然与别不同,并不因为我顾惜朝一介白身就冷眼相看,听说先生他不仅武艺超绝,也是精通兵法的大家,如能有际遇与这样的宗师畅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为了看到绝峰之巅的日出,一路上有些风景是必须错过的。
顾惜朝一路跟进了神侯府,甚至没有来得及观赏这座宅院的古朴雅致,只等待看见诸葛先生的身形容姿。
诸葛先生坐在庭院中阳光最好的地方,布好了茶局,冷血上前通报之后,便微微转身对着顾惜朝颔首,于是顾惜朝坐在了这当世奇人的对面。
诸葛先生仍是没有说话,微笑着做了个请他品茶的动作,顾惜朝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力,手已不自觉的按照先生的示意端起茶杯,直到清香入口,才猛然回过神来。
幸亏是诸葛神侯,否则如果方才茶中有异,我此刻蔫得命在?
顾惜朝不动声色放下茶杯,佯作遮阳,擦去额角的几滴冷汗。
盛阳之光从衣袖滑到眉眼之间,丝毫不见暖意。
“顾公子,茶可合意?”
诸葛先生将他的神情举动看在眼里,含笑捻须。
“神侯的茶自然极好。乌江丽雪,又名剑胆琴心,浓如酒意却又清凉入骨,正是消暑绝品,听说早在十三年前已然绝种,没想到神侯府内竟有收存,晚辈甚是有福。”
顾惜朝神态自然滔滔而论,语气恰到好处的肯定与谦逊,诸葛先生只是微笑,词锋却猛然一转:“顾公子意欲报效朝廷,想是对如今朝中局势有所见地?”
“不敢,晚辈有所耳闻,如今不止朝中意见相左,甚至开封府内道上势力也不甘寂寞。六分半堂依附相府主和,金风细雨楼则与神侯交好主战,昔日主降派迷天七圣盟仗着战神关七庇佑而气焰嚣张,后被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合作打压,如今风雨楼苏公子声望日重,六分半堂雷损步步避让,晚辈斗胆,可是神侯在朝中主战之声占了上风?”
“颇有道理。”诸葛先生颔首,笑容不减,却没说他讲的这些对还是不对,而本来半敛的眼帘忽而抬起,淡淡扫过顾惜朝的眉目,复又垂下。“若有战事,顾公子便可施展胸中抱负,老夫想知道,顾公子若得领兵破阵,青云直上,可是想凭军功饮一杯荣华酒,搏书生万户侯?”
顾惜朝方才被诸葛先生不经意的扫视之后,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日自己与戚少商分道扬镳,必须错过。
分析局势时的激昂瞬时消去,顾惜朝又静了下来。
他的眉,总是带着一些远山般看不清的迷惘。
眼却过分锐利。
但那锐利的眼配着迷惘的眉,便成了薄雾环绕的春水,深不可测却又风情。
这样俊美近乎妖的男子,偏偏还有指点江山的气概。
诸葛先生没听到他即时回话,稍偏了偏身子,便看到顾惜朝微微攒着眉目,好像很烦恼该给出怎样的答案。
良久,顾惜朝舒眉一笑。
吹皱一池春水。
“晚辈只想沙场破敌雪我国耻,不论荣华。”
说完,他就抬头一直看着诸葛先生的表情。
诸葛先生素有清誉,乃是为国为民少有的好官,也是少有的主战派的高官。何况,前辈高人没有几个喜欢有野心恋富贵的后生,这么回答就算不对,也终不会错。
他希望从诸葛先生表情的细微变化中揣测出,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得到他的赏识,而诸葛先生却仍是笑着,连一根睫毛都纹丝不动。
“老夫俗务缠身,午后还要进宫面圣,顾公子如无要事,不妨留下来吃个便饭?”
顾惜朝靠在了椅背上扭头闭目,一直握在袖中的拳也终于一根一根舒展开来。
“多谢神侯盛情,不必了,晚辈这就告辞。”
如果起身再晚片刻,恐怕他最后的骄傲也要留在这里跌个粉碎。
没有畅谈兵法,没有试探才华,就这样几句貌似简单的对白,精明如他,也猜不透诸葛先生为何如此简单的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留客,即是逐客。初见诸葛先生,看到他睿智的眼,以为会是解人,其实他早该知道,阳光虽然温暖,却照不到所有人。
不知道怎么走出的神侯府,也忘了自己跟送出来的冷血说了什么,顾惜朝只是一直在想,我的回答到底哪里出了差池。
他一直小心翼翼见招拆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本就没有奢望诸葛先生一见之下便青眼有加,却更没想到即使谨慎如斯,仍被诸葛先生所忌。
盛夏繁花,盛世繁华。
却不过都是,抓不住的,指间沙。
“那位顾公子才华品貌都是一时之选,非是那些只长着一张嘴混饭吃的欺世盗名之辈,世叔向来爱才惜才,为何却……”
诸葛正我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这时已然隐去,面对眼前青年耿直的眼神,他却没有办法开口解释明白,只微微叹息,摇头而去。
“那顾惜朝的确真才实学,才思敏捷。只是太过聪明。”
“太过聪明也还罢了,却处处不忘算计,从称谓到语气,从言辞到神态,全是揣摩了老夫的嗜好之后做出的反应,没有一样是本来的风骨,这样精明的年轻人恐怕只有你大师兄无情的智技可与之一较短长,加之又富有野心,让人不得不防。”
“人都说苏梦枕苏公子从不疑自己弟兄,导致破板门被亲信暗算致残,皆因太过信人之害。然世上真能如此胸襟者,又得几人?”
智者多虑,智者多疑。
何况疑可疑之人,就变得更加多虑。
只是,顾惜朝并不知道,尽管那时他举止可疑而遭到婉拒,但爱才如诸葛先生者,终归还是为他的境遇一声长叹。
3:剑华如霜(上)
3:剑华如霜
没有来。
他没有来。
他还是没有来。
盼着的一直杳无音讯,不待见的却总是生生找上门。
戚少商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心烦些什么,坐在大堂正中的那病夫忽而咳嗽了两三声,如命令般使他的心莫名静了下来。
门窗大开,冷雨无月。穿堂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如此阴寒深夜,难怪这脸色青灰一片、在早秋就拥着诺厚毛裘的瘦削男子会忍不住的咳出声来。
“戚包子,自从上次回来后就心神不宁,今夜正是与青岚公子生死相拼之时,由不得你再分神!”
病夫咳嗽之后,戚少商本来全神贯注等着他说话,哪知身边这一堵人墙先出了声,倒把他吓了一跳。本来大堂里气氛就够肃杀,这铁塔般的汉子话又说的好生严肃,可偏偏开头那三个字一出口,满屋子容色紧绷的雷家子弟便一个个憋满了笑容。
“边儿,卷哥不是说过,不许拿别人的痛处调侃吗?”对面那高高瘦瘦的雷远说这话时仍维持着面无表情的风范,只是语气里也难免带了点笑意。
雷远这句话说的再明白也没有了:哪怕他就是个包子,你也不能叫他戚包子。
“谁、谁说那是我的痛处?”戚少商立即扭头瞪他,雷远身为雷家五虎将之一,又是有名的不苟言笑,四目相瞪,戚少商明显落了下风。
这两厢发问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强憋着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管他青岚公子是怎样的煞星阎王,先笑痛快了再说。
坐在最上首的雷卷只好又咳嗽了两声,四周登时一片寂静。
“少包……咳咳咳……少商……”
习惯果然是会传染的,这一次他再怎么咳嗽也掩盖不了同流合污的事实,笑声再次荡漾起来。
‘戚包子,少(烧)包子’,大家幸灾乐祸的眼神看过来,戚少商无力看雷卷,雷卷少有的率先移开了他那对鬼火般怵人的目光,本就病态的泛红双颊似乎颜色还更深了一些。“三更将至。”
这四个字一出口,众人脸上的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从数月前从浣溪镇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戚少商,也扬了扬眉。
整个小雷门,只有他是用剑的。
如今,大堂死寂,他腰畔佩剑跳动的铮鸣声,仿佛出征前的号角。
能使整个小雷门如此郑重以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