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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晨终于把气平下来。
也许对方经纪人也发觉不妥,后来再来电话,是直接打给莫向晚的。
他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道理活着的人平白担一个虚名。男欢女爱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林湘在罗风结婚那天是到过现场,她还和新娘子握手了,一派和气,许多人都看到了。她现在不在了,警方也下了定论是自杀,怎么罗风就活该被口诛笔伐?”
莫向晚平静地同他商议:“明天林湘大殓,你看罗风能不能列席?”
对方没说话,也在想。
莫向晚说:“湘湘也许希望罗风送她一程,毕竟在罗风之后,她没交过男朋友。如果罗风出现,面对记者镜头稍显坦荡,记者发觉索然,也无甚可写了。”
对方讲:“她的父母在场。”
“老人无暇想其他的了,湘湘没有留下任何遗书,谁都不知道她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对方问:“林湘是不是吸冰?”
莫向晚就怕自己会因这句话长叹一声的。林湘的尸检报告里表示得清楚,她的身体中被检查出含有过量的盐酸麻黄素,警方虽然归还林湘尸体,但因此继续排查下去。
林湘从何处得来冰毒?但莫向晚亦知圈内人士如想要获取这一类药品,总有渠道提供。
这一层蓦然敲打她的认知,再度让她冷汗涔涔。
她板牢声音讲:“罗风是一个男人,他总归知道自己该担当哪部分的责任。”
晚上回到家,莫非正在拿着学校发的行为规范图谱学习,其中一幅有医生有老师有民警有居委干部还有孩子拿着喷洒器喷洒着茂盛树木上的蛆虫。
图谱上写了几个字“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莫向晚感到头很重。
这天莫北没有准时下班,她竟隐隐希望这个时刻他最好在她身边,他陪着非非在身边打游戏做作业,或者他就在对面403里把他的活儿带回家来做。
莫向晚想一想,都要失措了。但莫北的电话来了,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她答:“给非非做了蒸排骨,煎了两个蛋,煮了一个青菜汤。”
他说:“晚上你要吃什么夜宵?”
“不吃了。”
“买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这是分明已经有了的决定,她不再同他反驳。
莫北继续报告:“我大约晚上九点回来。”
她“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莫北问她:“向晚,你决定离开这个行业,还是换一个同样的工作?”
莫向晚想了一想,回答莫北:“也许到别的行业会从零开始。”
莫北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她问:“怎么了?”
“有人想挖你,但你无意于他们。”
莫向晚了然,讲:“替我感谢他们的好意,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我已厌倦,惯性一消失,浑身都在酸痛。”
“我清楚。”
他们隔着话筒,闻听对方浅浅呼吸,如同自己的呼吸一般,都要舍不得放下电话。但电话上的红灯闪了一闪,莫向晚只好说:“我有电话进来。”
莫北道一声“再见”。
第 73 章
再打电话过来的是秦琴。
秦琴是同莫向晚道别的,她说:“我已经向电视台递了辞职信。”
莫向晚一懵。
秦琴听她这头没有声响,便唤一声:“向晚,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你别担心,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件事情。”
莫向晚只是叫她:“秦姐。”突然惘然的寂寞又涌到心头上来。
秦琴笑起来:“你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呀!”
莫向晚只是流连地又叫一声:“秦姐。”
秦琴低低咳嗽了一声,同她讲:“下个月五号的航班,我的目的地是阿姆斯特丹,听说荷兰环境安谧,适合养老。我练习法语好长时间了,终于有机会能用一用。”
莫向晚欠一欠身,还是觉得突然,一连串的突然,让她如坐针毡。
秦琴向她解释:“很早以前我就有一个想法,三十岁以后出门不挤公交车,四十岁以后到国外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养老。我还要养两条狗,一条叫团团,一条叫圆圆,运气好一点的话找个洋老头嫁了,成立一个丁克家庭,过得不舒服就离婚,没有孩子的负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边说边笑,莫向晚就跟着她笑。
“秦姐,你会梦想成真的。”
“可不是,已经成真了,所以我不同这里的是是非非搅和。”秦琴讲,她还讲,“向晚,我不像你,你对家庭还有渴望,拼了命也要带大非非,我从小对家庭无望,我只要一辈子的自由自在。”
“秦姐,我祝你终于自由自在。”
秦琴欣然接受,但说:“向晚,我只好自由自在,我的爱情早已死了。”
莫向晚在这一夜第一次听到了秦琴在中夜时分,倾诉她自己的情感故事。
秦琴曾经的未婚夫是新华社的记者,清华中文系的才子,给九零年代的校园民谣歌手写过无数歌词。他写道:“青春洒落之后,惆怅无处安放,我们的爱情在哪里?你是否一直在寻找?”
他带着秦琴的爱情,去了战火纷飞的科威特,最后再也没有回来。
秦琴一直安放着这首歌词的下半阙——“爱情永远不会死,她在你的心中永恒。如果有一天她开出一朵花,让我真心实意祝福你”。
秦琴对莫向晚说:“如果有一天你心里开出一朵爱情的花,让我真心实意祝福你。”
莫向晚的眼泪顷刻流下来。
秦琴说:“我不是傻瓜,不会一辈子等他,我的下半生一定要过得舒服。”
“对。”
“傻女孩,不要哭,你儿子看到会笑你。”
莫非已经看到母亲拿着电话流眼泪,他拿了纸巾过来递到母亲手里,担心地坐在一边看着她。莫向晚摸摸儿子的头,示意他去做功课。
儿子很听话,什么都听她的,知道她的意思,就去行动。
莫向晚很宽慰。她说:“他不会笑我。”
秦琴也在笑,也许也宽慰。
她还有其他叮嘱要说:“如果你想离开这个行业,最好不过了。管弦对你的照顾有限,这个圈子里的是非是不长眼睛的,你不认得它,它也未必认得你,但是因为天时地利,就会找上你。”然后她又说,“对别人的帮助我晓得你不求回报,但是先顾牢自己再讲。”
莫向晚听住了她的话,她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她从不在人后讲人是非,此刻仅同即将远离的秦琴分析她自己的形势而已。
“这些年‘奇丽’发展得过分快了,外债累牍,全靠于太太周旋。大老板一手抓正业一手抓副业,现在越看越明了,如果有一天正业变成垂帘听政的势态,照我的背景,很难自处。这些只是内因,还有林林总总的外因。在公,以前我尽忠职守,是为负责,老板支我薪水,我出人工,一切分属应当。在私,非非出生的时候,户口有多难办?我被计生办罚款罚到连水电煤都付不起,非非的户口最后能和管姐的户口挂在一起,都是他帮忙办到的。但林湘最近的事情让我感伤,人前笑人后哭,我感觉好累好累。”
秦琴安慰她:“累了就要休息,停一停再出发。你不是我这样的专业人员,许多工作触类旁通,以你的努力上手不难。”
莫向晚在这厢点头:“秦姐,我记牢了。”
秦琴在挂电话前,最后做提醒说:“我向来不是说人长短的人,上一次管弦确实处事霸道,但她还是会做人的人,后头也同我打招呼。说真的,我看不透她,她至于为于正做到这个地步吗?”她停一停,容莫向晚把话听进去,再讲,“还有一个人你自己注意了,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未必个个都会当你好。”
莫向晚心念一动:“叶歆?”
秦琴冷笑一声:“初出道的黄毛丫头,不知感恩当然是大忌,但你帮人时候也要看一个准。”
“我晓得了。或许她为我没让她上艺术节才言辞出格了。”
秦琴讲:“你晓得就好。”
挂上秦琴的电话,莫向晚带着又变作孑然一身的茫茫然傻坐在沙发上。她俯下身来,正看到沙发柄上的那朵小花,葱翠又雪白,能成为她的另一种力量之源。
她可以因此站起来,在窗外的深秋的风凛冽地飞掠过脸庞时,她果断地将那绺头发拢到耳后,不遮挡自己的视线。
但这晚实在太忙,又有电话进来,是直接打到她的手机上。她一看号码,吃了一惊,接起来时,就听见那一头的人儿略略带着哭腔。
梅范范的声音依旧娇腻扰人,在焦急万分的情形下,依然如此。
她说:“晚晚,怎么办?”
莫向晚又坐回到沙发上去,急问:“怎么了?”
梅范范几乎要哭出来。
“我要完蛋了,这一次肯定要完蛋了。晚晚,飞飞姐找到我了。”
莫向晚心底的前尘“轰”地腾云而起,成为无法扫灭的飞虫。她费尽千般的心思,万般的心力,终于还是被这条索又寻了回去。
有人如她一样被寻了回去。
梅范范嚷:“她要我给她一百万,不然把我以前的照片卖给记者。我的新片还没有开拍,祝贺说如果我再有任何丑闻,导演就不会用我。我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的。”
莫向晚的心被搅乱成一团,她企图理顺一些头绪,问:“什么照片?”
“还有什么照片?以前有一些人和陈冠希有一样的爱好,我拿了别人的钱就要陪到底。我只是一个新人,这么多人保着的阿娇都没能逃出生天,我怎么办?我的前途就要毁了。”
莫向晚恨透了这总也扯不开的过往。她厉声说:“那么你就报警,知道吗?你必须要报警。”
梅范范说:“怎么报警?一报警我什么都完了。飞飞姐说如果我报警,第二天照片就会群发给娱记。她是在这行里混的,她知道好些人脉的。我翻不了身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