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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到这里,还没有记载能证明赵普与赵光义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就连李崇矩的降职,都是由李自己的门客,一个叫郑伸的人去告发他收受贿赂。虽然审理的结果是诬告,但李崇矩还是被降职,而郑伸从此当官,起步是酸枣县主薄,并赐同进士出身。
之后的事情突然间急转直下,变得不可收拾。在当年的4月份,赵匡胤突然下诏,命重选“堂后官(相府属吏)”,并规定从即时起三年一换。这样赵普最亲信,最得心应手的手下,立即被裁撤一空。到了6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人还记得雷德骧吗?那位闯进赵匡胤的讲武殿,对皇帝大喊大叫,说赵普贪脏,然后丢了两颗大门牙的硬汉?
这人现在又出事了,他远在商州,作户部参军,和当地的知州也处不来,被人再次抓住把柄,从商州再次远贬,居然到了大西北那边的灵武。这事会跟赵普有关系吗?按说一朝宰相,对已经贬到外任的一个芝麻小官还会继续找茬寻事?太高看姓雷的了吧。
可是雷德骧的儿子不这么想,他跑到京城去告御状,说是赵普在背后搞鬼,并且千辛万苦地找到了相府几个属吏的污点。这件事的结果是赵普的一个亲信被处死,其余的被杖决除名。而雷公子被授予秘书省正字。至于他为什么当上了官,天下人就都看得明白了。
因为有功,功何在,批赵普。
从此天下风起云涌,每个人都知道了应该怎样做。赵普的苦日子来了。但是他心里应该还是没有着急,更加谈不到什么害怕。因为他此时更加坚信着另一条官场上的铁律。
即皇帝的行为准则。
这里有一个例子,话说距今三四百年以前的清朝,康熙当国王时,权相纳兰明珠犯事了,罪名成立,只等着康熙一声令下,人头落地。明珠半夜里去求他以前的门客,现在的内阁大臣高士奇想办法。高士奇想了想,告诉他,要人告他谋反,并且告发的人一定要是明珠的死敌索额图的人。
明珠一听大惊——谋反?1这是杀罪变成了剐罪,罪加一等,满门抄斩啊!
可高士奇却笑着说——你这个笨蛋,这是对第一流的皇帝才能用的百发百中的保命之策。很简单,皇帝要想保住位子,就得看好手下的臣子,所以他绝对不能容忍朝臣中的一个党压倒另一个党……明白了吧?就算为了自己,康熙都会留下你的命,来牵制索额图。
虽然时代顺序颠倒,但是道理是一样的。赵普相信赵匡胤不会放任赵光义把他彻底搞倒,如果那样,赵光义的势力就会更加做大。
但是赵普想错了,史书称,当雷德骧的儿子告赢御状之后,赵匡胤即“始有疑赵普之意矣。”并且很快就把赵普的原手下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扶正,开始和赵普同知印、押班、奏事,所有一切平等。就在这时,赵普真正的灾星出现了。
卢多逊。
不管这个人在以后的北宋朝局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他是压垮赵普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翻阅史书,可以发现,卢多逊当时所做的其实很平常,他不过就是向皇帝一次又一次地报告,说赵普贪脏枉法,纵容手下,还有就是非常模糊的罪名——“每召对,多攻普之短。”
不过就是经常性在赵匡胤跟前讲赵普的坏话,但是讲了什么,历史却没有交代。
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赵普在宋开宝六年,公元973年的8月,被赵匡胤从京城赶走。官方的说法是怕赵普累着,让他先外出歇几天。并且给了他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仍旧是挂名宰相的头衔。
败了,千真万确地败了。赵普愿赌服输,再没起什么刺,只是在临走前,给赵匡胤写了一封信。
信中提到——“外臣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
你的弟弟是完美的人,你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爱他!
但这也是赵普给自己的留的后路,想必他已经预测到有一天,他会落入自己政敌的手里。
而史书记载,赵普出京后不到一个月,赵光义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位子。他成了开封府尹兼晋王,正式变成了当年柴荣的翻版。
第二十二章我的名字叫李煜
赵普走了。想来他走出开封城门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悲凉愤怒相对都是非常少的,他会笑。赵匡胤……我尽力了,我们相识相知近二十年,精诚合作,才有了今天……别怪我,今后无论你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怪我!
现在终于轮到李煜了。公元973年9月以后,赵匡胤站在开封城里,拉着好弟弟赵光义的手向南看,只见率土之宾,莫非“赵”土,除了江南一隅。
那好吧,该做的事终究还得做,虽然凶拳不打笑面,欺负老实人有罪,但……就是得做。
不过针对李煜一向是那么的温顺,赵匡胤也不想做得过分。最开始他只是派人传话,说很想李煜,思念的程度已经到了不论是入冬的“柴燎”之礼,还是仲冬时“有事于圆邱”,都特别希望李煜能贴身陪伴。
李煜怎么办呢?去?他怎么敢,他的弟弟李从善只是例行上贡,就被留在开封,再也没回来。他如果去……可想而知吧。
于是他只有一次次地“病”倒,他实在是想去,只是动弹不了。可赵匡胤的邀请却一次比一次有力度,直到后来李煜也忍不住了,他索性站了起来,对宋朝的使者说——臣事大宋恭敬,原为保全祖宗社稷,如此逼迫,不如一死!
他说着就向大殿上的柱子扑了过去,要一头撞死,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他和柱子也太远……没死成,可态度已经传达出去了。
消息传到开封,赵匡胤摇了摇头,看来钱财和土地不会平空掉下来,想要,他就还得再出兵一次了。只是他有些郁闷,长久以来,他都自忖是很懂李煜的啊,“不思进取,委曲求全”,这难道不就是李煜吗?对付这样软弱的人,也非得像对刑湖、后蜀、南汉那样大动刀兵,不能像吴越那样让他主动投降吗?
答案是不能,李煜像所有人一样,有他的底线,有他的原则,可惜真正懂他的人太少了,也许根本、从来就没有过,所以那么的事让人看得费解,看得愤怒!
首先看他三年以来的机会,当宋朝绕过他的南唐攻打南汉时,他的水军大将林仁肇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陛下,机会来了。宋朝灭了后蜀,现在又攻打南汉,往返要几千数里地,累也累死了他们。现在他们的淮南地段,每个州的守军不超过一千人,您给我几万人马,我从寿州北渡淮河,一定能把我们的江北再夺回来!
李煜当时的反应很迟钝,像是没听见。
林仁肇想了想,又说——陛下,您不必多虑。当我起兵时,您可以对外宣称我带兵叛变了。这样事情要是办成了,是您和国家得利;如果失败了,您杀我全族,以此向宋朝表明您没有二心……您看这样可好?
好……不好?
李煜沉思了好久,好久,然后他提起笔来,展拂锦笺,精心措词,给南汉的刘鋹写了封信,劝这位邻居向宋朝投降,千万不要抵抗……
林仁肇长叹一声,顿足而去。
林仁肇走了,可是很快卢绛又来了。这是南唐的枢密院承旨兼沿江巡检。他比林仁肇看得还远一些。他说——陛下,别忘了还有吴越,它和咱们是世仇,从先先帝(李昪)开始就势不两立。一旦宋朝打过来,它一定会变成帮凶,不如我们先动手灭了它,既除后患,又能增强实力。
李煜苦笑一声——卢绛,你也来说这些。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吴越和以前不一样了?它是北方大国的附庸啊,怎么能对它出兵?
卢绛深深地呼吸,没愤怒,没气馁,他继续说,只是不再罗嗦方针计划,而是直接去说美妙的明天和具体办法——陛下,其实灭掉吴越很容易,只要您点头。比如说我现在就出去发假消息,说咱们国内的宣州(今安徽宣城)、歙州(今安徽歙县)叛乱,您宣布征讨,但是力量不足,去向吴越求援。吴越那帮人贪便宜肯定出兵,然后您突然发兵把他们的退路截断,我再领兵偷袭杭州,必能一战灭吴越!您看……您看,这样好吗?
最后,卢绛的声音还是低沉了,因为他的陛下已经神游物外,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
就这样,李煜的身边人来人往,时刻都有人给他出主意,想办法,都希望在下一个瞬间,就突然看见李煜掁衣而起,鹰隼雄视,变成一代高标人寰的霸主。这个愿望越来越急切,以至于南唐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始向李煜叫嚣。
一个叫潘佑的人,官位极小,不过是内史舍人,但他激愤上书,议论国事。可能是性子犟些,也可能是李煜以往过分的仁慈,这人把李煜比做了“夏桀、商纣、孙皓”。
前两个也就算了,自古以来,这两位天子老大随时都会变成拍向任何一位现任天子的大砖头,连当初刘邦骑在周昌的身上开个玩笑,周昌都会结结巴巴地骂街——陛……陛下乃桀……桀纣之君!但是孙皓这个人就太敏感了,也跟李煜太能对上号了。
江南之主、亡国之君……被俘之人!
李煜大怒,把潘佑和潘佑的好友户部侍郎李平一起收监,但没想到潘佑这人真有种,他本来就想一死以谏君王,他在狱中自杀了。这给李煜带来了巨大的声誉影响,一怒之下,他把李平也赐死在狱中。理由是潘佑之所以这样犯上,都是李平挑唆的。
就因为他的弟弟李从善给他从开封带回来的一个口信。说是有一天赵匡胤带着李从善在皇宫里散步,走进了一间偏殿,闲聊中指着墙上的一张画像说——爱卿,你认识此人吗?
李从善小心辨认,最后还是很犹豫地说——似是江南林仁肇。
赵匡胤连连点头——对,正是林将军,他已经归降,很快就会来开封,先寄来一张画像以为信物。说着他还向外一指——爱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