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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再一次成为了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七月末,徐敏子进入洛阳城。至此,宋军拼尽全力,终于达到了原定目标,所差的只剩下一座潼关了。可他们再也没法前进一步,连在原地生存都是件高难度的事。洛阳城里一粒米都没有,有的,只是蒙古军刚刚撤走的各种迹象。
一阵寒风在宋军心头掠过,洛阳城里的蒙古军去了哪里?
很快,消息传来。作为后援部队的杨义被蒙古军在洛阳城外偷袭,一万五千人死伤殆尽,近一半落入滚滚洛水之中,杨义本人仅以身免。蒙古军终于出现了,直接把入洛宋军分成两段,入城的画地为牢,野外的尽数歼灭,至此进退两难。
每一个宋朝大兵都清楚了眼前的局势。蒙古人之所以大量撤军,让出整个河南区域任凭南宋北进,完全是挖了个大坑。千载一时的机会要不要,不要,那是两百余年的盼望,谁舍得;要,就会像眼前这样,战线漫长,无法供给,主动送上门去让蒙古军个个击破。
而蒙古军只需要一支编制很小的部队,就足以实施这个计划。
八月一日,洛阳城里的宋军终于绝粮。绝粮的意思是所有能吃的都已经吃光,包括战马。第二天,宋军决定撤退。
洛阳距开封不远,距南宋边境很远,可徐敏之根本不敢向开封撤,那会把火引向己方大部队,而所谓的大部队也早就筋疲力尽。
徐敏之率部向南突围,蒙古军追击百余里,宋军死伤惨重,很多与其说是战死的,不如说是疲劳饥饿而死。主将徐敏之身中箭伤,由300余名残兵护拥下苦战7天,终于逃回南宋边郡光州。
消息很快传到开封,赵主将最初决定立即增援,可部下们劝他正视现实,别说开封城里的宋军到底有多少战力,光是洛阳城的条件,就会让它变成个添不满的坑。趁现在没饿到徐敏之的程度,马上后撤吧。马上的意思是,第二天一早立即启程。
消息很慢才传进临安。
南宋的皇帝陛下忙着把先前颁发的各种嘉奖令,甚至派去河南祭奠祖陵的指令都收回来。之前一直是进展、喜报,谁知道形势急转直下,宋军已经一溃千里。更加郁闷的是,后方的粮食此时终于已经运进了河南境内,于是再也运不出来了……
这件事发生在南宋端平元年,进军的终点站是洛阳,史书称之为“端平入洛”。行动持续了近两个月,以轻率出师始,以仓皇败退终,留下的是一片荒唐可笑的印象。临安城里刚刚开始亲政的皇帝啊,您还真是天真、纯洁、可爱。
事后盘点一下,端平入洛有三个直接后果。第一,物质伤害。南宋国防力量被疾剧削弱,军民死伤十余万人,近百万石粮草遗留在敌境,战械辎重损失无数;第二,心理伤害。南宋由刚刚的联蒙灭金提升的士气瞬间全没了,从此彻底丧失了与蒙古主动争胜的心气,变得被动消积起来;第三,给了蒙古南侵的合理借口,连起码的道义之争都彻底输掉。
端平入洛既然失败,亲政的皇帝自然要做出新的举措来证明自己,那就是“端平更化”。更化,就是振兴图治。端平更化,就是端平年间一直在振兴图治。
端平一共有三年。
很多史学家认为这不准确,说赵昀的振兴要持续了很多年,从端平开始,历经嘉熙,直到淳祐年间才结束,一共有19年,所以应该是“端平——淳祐更化”。
不管怎么说吧,他在入洛行动失败之后立即选择了振兴,就像蒙古人在入洛行动之后立即选择了报复。公元1235年,蒙古军从漠北老家起兵,向整个世界四面八方同时发动进攻。
向西,浩大的长子西征开始了。以拔都为首的蒙古第三代战士从这一年起,至1241年,他们连续攻灭了不里阿耳、钦察、斡罗思、也烈赞等区域,进而破莫斯科、罗斯托克、阿速国、乞瓦、伽里赤,兵锋直入马札儿(现匈牙利)。
公元1241年春季开始,长子西征进入爆发期,第三代蒙古战士彻底熟悉了沙场,他们攻入西里西亚境内,与捏迷思(德国)军激战于里格尼茨,获压倒性大胜,在冬季,他们把战线推进到了维也纳多瑙河一带。这时漠北传来了必须撤军的命令。
长子西征结束,拔都率军北还,在伏尔加河下游的营地立国,建萨莱城(今阿斯特拉罕附近)为国都,统有东起也儿的石河,西至斡国思的辽阔地域,史称其为钦察汗国。
向东,蒙古东征高丽,狂妄的棒子们这次惹了大麻烦,不仅被赶回老家,还被一连攻破大半个国土面积,最后只好把太子送了出来当人质,表示永久性真诚臣服。
向南,蒙古人非常重视南宋,派出了窝阔台合罕的二皇子阔端率西路军攻打四川,三皇子阔出率中路军南下荆襄,大将阿术鲁率东路军进攻两淮。
战斗在南宋的三个国防区域,四川、京湖、两淮同时打响。
先说四川战场。蒙古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似乎认真了解过中原历史,知道欲取江南,必先取四川,之后顺流而下,无所阻挡。
窝阔台合罕的二皇子阔端负责这一战区。攻川必先取蜀口,两军都直奔要害,在蜀口、沔州一带展开激战,四川战区最高长官制置使赵彦呐被击败,兵困青野原。危急关头,宋军都统官曹友闻率部死战,冲破重围,终解青野原之围,把蒙古军挡在阳平关、鸡冠隘一线。
这只是开始。
第二年的秋季,阔端再次出击,他已经探明了四川的虚实,知道了决胜点在哪里——曹友闻。曹友闻全军覆没于大安军,赵彦呐本人带头逃跑,蜀口守军立即一哄而散。四川门户大开,蒙古军长驱直入。川北重镇剑州、利州、潼州、阆中、顺庆相继陷落。
十月,成都的受难日到了。
蒙古军化妆成宋军混进了成都,成都失陷。残忍的阔端下令血洗锦官城,城池被烧毁了,民众被屠杀,有记载一共死亡了140万人。
南宋的上游重镇尽失,国都安全顿时下降,可以说蒙古人掌握了灭亡南宋的钥匙。
中路京湖战区同样惨淡,蒙古军自河南南下,唐州、邓州、均州相继投降。枣阳、光化、德安先后被攻陷,这些州县除了道士、儒生等极少数人之外,全被屠杀。次年二月,蒙古兵临京湖区域最重要的据点襄阳,这里由宋军统帅赵范亲自坐镇。
大敌当前,赵氏兄弟的本质暴露。号称一时名将的双子兄弟连内部问题也处理不好。“北军”出事了。北军,是金国灭亡之后投降南宋的女真军队,他们与蒙古人有灭国之恨,会真心为南宋出力。可赵范居然在各种小问题上一错再错,搞得北军叛变。
襄阳丢了。
襄阳城非同小可,城里有着自岳飞开始就一直积攒的战械、粮草,这些数十年如一日的积累,都毁在了这时。
南宋京湖防线崩溃,曲出率领的蒙古军直线突破,随州、荆门、郢州等城相继失陷,江陵(今湖北沙市)近在眉睫,最后一道防线长江已触手可及。
当此时,四川陷落,京湖崩溃,三大战区只有两淮一线由于长年备战,防御体系完善,能与蒙古军抗衡。国家形势之危急,是南宋开国以来之最险。宋廷上下真的慌了,他们找不出任何可以挽救危机的办法,最后只能选在理论上最靠谱的一个试试。
孟珙。
毕竟是联蒙灭金的现场实施者,他应该有些能力。可是之前由于种种原因,比如他是史嵩之的部下,一直被冷藏在战场之外。
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最急迫,在于京湖。它离临安太近了,渡过长江,南宋将立即灭亡。孟珙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到位之后心里一片冰凉。没有兵,没有船,而对面全是兵,全是船!战争说到底是力量的对抗,这种局面会让任何一名战将绝望。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事急用奇,兵危使诈。
孟珙下令封锁江面,用疑兵之计,列烛照江达数十里。煌煌烛火下,宋军军队来往频繁调度,旌旗服色各自不同,像是有巨大的兵力在疾速集结。对岸的蒙古军迷惑了,他们变得小心翼翼,放慢了进攻的速度。可孟珙却突然间不顾一切地提升了速度!
他派兵到对岸把蒙古军的战船一把火都烧了,彻底断绝了蒙古人渡江的可能。
京湖危机暂时解除,换作其它宋人,或许会得过且过,只要还活着就很享受。孟珙不然,他得到补充之后迅速渡江,夺回了襄阳等城镇。战略要地回来了,可里边的物资战械全部损毁,面对超级大烂摊子,孟珙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南宋朝廷变得理智,他们发现了孟珙的才能,那么很好,就尽量使用。京湖一带完全交给了他,总原则是,在这一块区域没有安定之前,孟珙不派他用。
京湖安危在三年之后,公元1238年左右彻底得到了解决。孟珙找到了一个人,他叫杜杲。杜杲,字子昕,邵武人。出身刑狱世家,走上战场,纯粹是一个偶然。
宋、蒙战争初期,杜杲所在的位置在两淮区域。
公元1236年,杜杲知安丰军(今安徽寿县)。蒙古人在年底寒冬时围城,各种蒙古传统战术统统出笼,比围攻蔡州时更上一层楼。没人期盼杜杲能有惊艳表现,一介文官有什么用为。可整整三个月里,安丰军的城头战械毁了一批又一批,杜杲能保证城上的防御始终不懈;安丰军的城墙被摧破一块又一块,杜杲能让它们迅速修补,保证强度。
蒙古军蛮性发作,派出敢死队,头戴金属面具,身穿牛皮厚甲爬墙仰攻。杜杲命善射之人专以小箭射其目,使之无法得逞。
三个月之后,援军终于到了。这时连蒙古人都没有预料到,杜杲居然还能保持住出城野战的实力、士气,派人里外夹攻,大败来犯之敌。
蒙古军在安丰军城下损兵折将达17000余人。
到公元1238年,杜杲因战功升任淮西安抚使兼知庐州(今安徽合肥)。城大了,敌势更大。蒙古军在城外堆起了一座高于城墙的土坝,在上面安装火炮、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