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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预示着南宋的春天到了。
不止是灭掉了金国,更重要的是赵昀终于亲政了。十年,整整十年的时光,他一直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沉默着,一语不发,作垂拱状。
这时,史弥远终于死亡。
史权臣死了,对于他的死,笔者无言,南宋也无言。他做得实在太成功了,不禁让整个国家沉默,也让任何想诅咒、想痛斥的人说不出什么。在他的任期间外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都很清醒地应对了,历史证明,就像直到蔡州之役时才答应蒙古联合灭金一样,他的选择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不吃亏。
能指责他什么呢,无非是把南宋搞得更加文适武僖,加倍的死水一潭。可这说到底,又不是自他而始,他只有连带责任,不必论杀论剐地上纲上线。如果实在要加他罪名的话,是压制。史弥远听任外部世界千变万幻,他只冷静旁观。
现代人都知道,不能与时俱进的,只能被时代淘汰,南宋看似在紧要关头痛打落水狗,既灭了世仇,还交好了蒙古。
其实,大谬不然。
这些都是后话,南宋这时的主题是庆祝,是自豪。尤其是赵昀本人,他雌伏十年,早就有了自己全盘的打算,正好一一实施。第一,确立史弥远的历史地位。这至关重要,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完全是史弥远一手策划的,如果史弥远是错的,那么置他自己于何地?
所以当有人弹劾史权臣时,赵昀统统不听,反而为其歌功颂德,树立成南宋的政坛偶像。
反对声很快就平息了,因为史权臣的敌人本就不多,基本上都在活着的时候被他本人处理了。至于世间所有事物的估价者道学家们,也对他没什么恶感。
史弥远一生不与道学为敌。
于是乎,史权臣比之前的韩国戚要幸运得多了,名列宋史的正臣栏,不必去与秦桧、张邦昌之流为伍。怎样,生前身后都妥妥当当。
真聪明人也。
赵昀也很聪明,他保全了史弥远,却狠抓史弥远的党羽。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朝廷的中下层干部成功大换血,权柄快速回到了皇帝本人手中。
可以开始办点实事了。
一个重要的议题摆上桌面,由一个投降的金国将领提出,简称为“据关守河”。具体指的是把南宋的国境防线从淮河、大散关一线,向北推进至黄河、潼关一线。这样会把北宋的三京,东京开封、南京归德、西亦洛阳都重归版图。
如果能成功的话,会大致上恢复北宋当年的疆域。
这太诱人了,尤其在报仇血恨自信提升的当下。每一个南宋人都心痒难搔起来,这真的可行吗?朝中很快分成主战、主守两派,各自列举了一大堆的理由,支持或主动,或不动的对策。
主守的人是史嵩之,他有那么点私心,雅不愿在他伯父之后有人迅速立功,成为新一代权臣。他说,中原早已残破,军队北进无法自给自足,完全得从南方调运。眼下南宋本就国力空虚,根本无法支撑,尤其此举是与蒙古争利,无异于虎口夺食,小心为蒙古南侵制造理由。
平心而论,他说得有些道理。可千载一时的机遇出现了,真的要眼睁睁地放过吗?军方赵范、赵葵兄弟,新任宰相郑清之都提意当机立断,马上出兵抢地盘。
支持他们这一观点的,是蒙古军队近期诡异的动向,他们静悄悄地向更北的北方运动,对中原大片土地视而不见。
蒙古贵为大陆有史以来版图最广袤的国家,其领导人要下的棋实在是太大了。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诚然是大片土地,然而却不能始终只关注这一块区域。
首要的世仇大敌金国被消灭,已经完成了蒙古的宏观意图。现在,他们必须得把目光投射到其它的区域里去。
比如高丽,比如钦察。
说来高丽纯粹是无妄之灾,它好好地在朝鲜半岛上过小日子,突然间一伙金国败兵逃了进来,紧跟着蒙古人也到了。
高丽国王住得很偏,对市场行情却很了解,他第一时间向成吉思汗效忠,带人帮着蒙古人把金国逃兵给灭了,同时检查国库,决定每年给蒙古人上贡。这让成吉思汗很满意,高丽顺利渡过险关。可随后就被一个偶然事件打破。
高丽的治安差了些,蒙古使者在路上被强盗杀了。高丽方面集体冷汗,商量的结果地球人都知道,他们理直气壮地宣称啥也不知道。恰巧当时花剌子摩不顾一切向蒙古挑衅,蒙古军除少量留守之外倾巢出去西征,连木华黎都只有一万多嫡系,哪有空理会且偏又远还穷的高丽?
一连七年信使不通。
窝阔台上任,派人一连攻下高丽40多座城,嗯,高丽的城小了点,不必惊讶。高丽人又服了,蒙古留下72个官员撤军。一年后,72人全部被杀,高丽人又不服了。蒙古人再打过去,很不巧,主将居然被流矢射杀了。这下子高丽人心气大增,居然冲出朝鲜半岛,杀进了蒙古人的辖区。
这事刚好发生在公元1233年,也就是蒙、宋联手灭金时。小小的高丽人在背后舞刀弄枪,蒙古人快气疯了,他们当然得先解决这些。
同时得兼顾钦察草原。
术赤死得太早太突然,金帐汗国的压力大增,身在异域,不进则退,蒙古人为此招开全族大会,商量怎样解决。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或许都是草原地貌的原因吧,蒙古人对中亚、钦察一带地区的兴趣明显比黄河、长江流域内的汉族聚居区浓厚。
这次举族大会定下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决策,为了西方,蒙古黄金家族的所有支脉、万户以下所有那颜的长子全部聚集出征。
引用《元朝秘史》中的有的原话是——“……其诸王内教巴秃(拔都)为长,在内出去的教古余克(贵由)为长。凡征进去的诸王、驸马、万千百户,也都教长子出征。这都教长子出征的缘故,因兄察阿歹(察合台)说将来:长子出征呵,则人马众多,威势盛大。闻说那敌人好生刚硬,我兄察阿歹谨慎的上头,所以教长子出征,其缘故是这般。”
这种语言风格很有特色,元朝百年之后,到了明朝初年,朱元璋他们说话也这个味道。限于篇幅,不然把朱元璋立在太学里的一块训诫碑原文录上来,可以互相印证。
长子西征名义上以长子中的长子拔都为主帅,实际上的前军主帅是横扫欧亚,不久前还随成吉思汗攻掠过那土地的速不台。
这场声势空前浩大的西征要在第二年,公元1235年时才展开,可准备工作要提前很多,至少兵力都在向西方集结。
远在江南的南宋不见得能迅速知道这些隐秘,但对随着蒙古兵力向西集结,整个中原地带变得空虚起来的事实,却再清晰不过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赵昀赞叹曰——“中原好机会!”
宋廷决意北进,以据关守河、收复三京。为此赵昀大展帝威,办了件在宋朝前所未见的狠事。他把之前的主守派,从史嵩之开始全体罢免,都放假回家,彻底杜绝这些反对派在后方搞小动作。之后任命赵葵为收复三京的主帅,赵范为两淮制置使兼沿边制置副使,节制两淮人马,策应入洛部队。
六月间,宋军开始了北进。打头阵的是原淮西置制使全子才,他率领万余名淮西兵自庐州出发,目的地是原北宋旧都开封。
一路上,仿佛人间地狱。
再没有传说中市民如织的城镇,统计中不会少于100个的,人口1万至10万之间的城镇早已消失不见,沿途只有“茂草长林,白骨相望,虻蝇扑面,杳无人踪。”宋军在这样的环境里北进,不愉快,但也没有任何的阻碍,就收复了原南京归德府(今河南商丘)。
沿途没有敌军。
蒙古人像是消失了一样,任凭宋军进入河南。全子才没有停留,他率军直奔终极目标开封城,在他身后,主帅赵葵也尽起两淮精兵,带着众多器甲战械,向开封运动。
先收复三京,再据关守河,这是地理所决定的必然步骤。
全子才在七月上旬入开封。
开封早已是一座死城,宋军鼓嗓呐喊进城,城里一片寂静,回应他们的只是空旷的回音。经点查,偌大开封城,曾经居民百万的人间奇迹,只剩下了不到300户人口。这就是金国百年经营的结果,这就是蒙古人入侵之后的局面。
蒙古军仍然不见,按说全子才应该继续进军,直抵黄河南岸,完成既定目标。可是他就此按兵不动,直到半个月之后,主帅赵葵也抵达了开封。
赵葵大怒,既而狂怒,再而沮丧。
大怒是因为全子才,如此良机,坐怠尽失,按律当斩。可是他巡视一圈之后,发现入城的宋军早就没有粮了,半个多月只吃蒿草和面做的饼,这样怎么能去打伏?
狂怒是为了运粮。
计划中由京湖区域运送的粮草迟迟不到,经查是因为某些人的小动作。是史嵩之,这个北进的反对派哪怕被停职了,仍然搞风搅雨,教唆京湖制置司在运粮上阴奉阳伪,着实该杀!
可是转瞬间赵葵又变得沮丧。关于运粮,也许是史嵩之暗中下绊子,可他本人一路北行,走的是什么路比谁都清楚。
那根本不是人走的道。
在蒙、金战争中,蒙古人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决开了黄河寸金堤,黄河泛滥成灾,道路水深至腰,有时甚至会淹没脖颈,健壮的士兵带着军械走都万分艰难,更何况牛马人力所拉的运粮车?!这不是谁能用鼓动教唆就能达到的阻挠,更不是谁能用鼓动命令就能克服的困难。
还能继续北进吗?
理智点,应该让军队休整了;可三京已复其二,黄河近在眼前,只差临门一脚的事,谁能舍得这千载时机?赵葵命令立即挺进洛阳,就此把黄河南岸的要塞都占领,之后再休整也不迟。宋军旋即以徐敏子为监军,率领一万三千人进取洛阳,杨义领兵一万五千为后援,搜尽开封城,为他们各自携带了5天的口粮。
粮食,再一次成为了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七月末,徐敏子进入洛阳城。至此,宋军拼尽全力,终于达到了原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