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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指出了一条明路。他说据他在北方的长期的近距离观察,金国元帅左都监完颜昌是位爱好和平的人,曾多次表示过对赵构的友好,如果写信给完颜昌的话,事情会进入正轨。
赵构再次犹豫。他倒不是不相信,而是这里有个面子问题。政治交流的前提是身份的对等,他可以给完颜吴乞买写信,别管多么的谦卑,是皇帝写给皇帝的,可完颜昌连金国军方的最高首脑都不是,他突然间写信过去,是不是太丢份呢?
这是个问题。
秦桧再次给出了建议。他说信还是要以皇帝的身份写,毕竟是两国间的大事,除了皇帝本人之外没谁能做主。至于送信的可以在南宋军方里找一个与完颜昌身份对等的人,这样如果事成,可以诏告天下,皇帝带来了和平;如果不成,只不过是下边的一个军人的个人行为,与宋室无关,与时局无关,与声望名誉无关,与什么都无关。
赵构的眼睛亮了,这的确可行,而且他的军队里还真有一个能干这件事的人。
大衙内刘光世。看身份,刘光世是建炎南渡之后第一个建节的人,比吴玠还早。所以在和尚原大胜,吴玠建节时,得加个“以军功”建节第一人的前赘。
时光流逝,很多事情在迅速发生着,它们在乱世里像爆炸一样的四处乱飞,谁也没法一一道来,除非要看流水账。所以只能需要什么,筛选什么,比如刘光世在这段时间里做的事。
刘光世本性大暴露。
印象里这人很乖很聪明,非常懂得做个听话的、享受型的下属。如果要起个外号的话,应该叫“乖乖虎”才贴切。
真的吗,恰恰相反。在南宋朝廷里,皇帝宰相们最头痛的就是他。这可以在一副传世名画《南宋8226;中兴四大将图卷》中形象地看出来。在那副画里,张俊身着红袍面目舒朗,再没有早年窘迫压抑的神色;岳飞、韩世忠两人身着黑袍端疑沉郁,两位战绩最飞扬的人,反而最低调。
看大衙内刘光世,他身着青褐袍轩目扬眉趾高气扬,其余三人都微微俯低着身姿,双手交叉握于胸前,态度恭谨,唯独他双手插在腰带里,挺胸抬头不可一世。
这太传神了,这几年里他就是这么生活的。赵构命令去当杜充的下属,他列出个清单来,说杜充有6个问题让他很烦,不去;苗、刘叛变,张浚命令他发兵,他嗤之以鼻,你算老几,凭什么听你的?直到老牌大臣吕颐浩出面,他才启程;金兀术追杀赵构,孟太后带着整个后宫逃亡南昌,赵构派他在江州挡住金军,他老兄一路狂奔到达江州之后立即开始喝酒。
金军渡江,他不知觉;金军杀到,他马上逃跑。孟太后自己想办法才侥幸逃脱;楚州被围攻百日,赵构亲手写了5份圣旨要他救援,他不去;张俊调他去剿匪,他说自己身边还有匪呢,剿完了再去帮你……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奇妙的是,每次不听话换来的都是——加官进爵。
没别的原因,他有兵!
这时赵构想了又想,觉得让刘光世写封信还是能命令动的,于是把任务交待了过去。这次大衙内很给面子,把赵构的信放进信封里,外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派5个人,人手一份出发,保证信能冲破交战区,顺利送到完颜昌的手里。
信送出去了,南宋开始等待。因为这封信,还有之前秦桧在北方受的苦、在靖康时的坚贞,宋朝加封他为礼部尚书,4个月后,也就是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的二月,秦桧升任参知政事。
他成了南宋的副宰相。
闪电一样的晋升,秦桧并没有满意,他谨慎地压抑着自己,每时每刻让皇帝喜欢,让首相满意。同时小心地寻觅着更进一步的机会,因为他要做的事,是一个副宰相所触摸不到的。
可是谈何容易,范宗尹是地道的官场妖孽,见识、运气、胆量无一或缺,为了显示完美,他甚至还有良知与义愤。这是多么的奢侈啊。
这些素质让范宗尹做了3件事。第一,他撤销了行营司,恢复了枢密院领兵的祖制;这一点让秩序迅速回归,相比之下,即便枢密院军制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它也比临时架构的行营司完善得多。并且这显示出范宗尹的气度过人,他没有乘机把军权揽在宰相名下,让自己实权大增,而是主动分离。
这是难能可贵的为国精神。
第二,他设置了镇抚使。这个编制没有固定的成员,成员的资历也没有硬性标准,只要你有力量,去金、齐之间,宋、齐之间扎根立足,到那儿去平盗抗金,给异族人添乱,那么你就是镇抚使。
这在当时是极需的,南宋的军力有限,始终无法做到全境御敌,那么就必须得放权,让民间也罢,让部分军人也罢,去犬牙交错时刻变幻的交战区各自组兵力、自筹粮饷、各自为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然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
一个是良莠不齐,有的真能与金军血战,保境安民,成为国家的屏藩。有的却乘机为害一方,变成有身份的强盗;另一个更危险,“自组兵力、自筹粮饷、各自为战”看着很方便,搞不好会出现割据现象,发展下去会有唐末时藩镇一样的实权人物登场。
但那是后话,将来想办法制止,也比现在异族人随意过江的好。
前面这两件事让范宗尹的声誉不断加高,要命的是他做了第三件。
第三件事的涉及面太广,意义重大到主宰整个南宋的精神内核——“清算”。北宋灭亡了,绝大多数的宋朝人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
如此庞大辉煌的国度,是怎样突然坍塌的?简单地归结为女真人的侵略,是很片面的,宋朝人想了很多,一直在分析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种追溯式的反思,不断地开展着,渐渐地形成了南宋的主流意识。在这时,范宗尹不仅提出了自己的答案,还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他是行政官员,把问题归结为政府的错误决定。是宋徽宗赵佶不按牌理出牌,不断滥赏造成的。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政府公开的腐败。
官衔、俸禄、奖金都随意发放,把所有的游戏规律都打乱了。想改正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彻底清查之前的所有滥赏,一个个都追回来。
以上是关于北宋亡国、南宋重生的范宗尹版看法。这应该是南宋立国之后首次关于这个问题的探讨和实际改正。在这之后,一整套的理论不断涌现、完善、集成,最后形成了中华民族自南宋开始,直至明亡清兴,民国初立都一以贯之的学术流派。
以及一位指天斥地,给万世人类当行为、精神警察的圣人出现。
话说得有点远了,回头说范宗尹。他的第三件事一出炉,立即把官场炸毁了,何所谓“滥赏”?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贼肯定是了,那么像何栗、李纲、秦桧甚至他范宗尹本人呢,一样是突然提拔上来的,骤然间高居大位!
难道都要一一打回原形吗?!
范宗尹为自己的理想主义式的清算付出了代价,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没有谁敢跟他站在一起,在这样的世道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些或多或少的不干净。
并且最让人难堪的是,他把宋徽宗押到了被告席上,“滥赏”都是赵佶赏的,接受的人有罪,发放的人没关系?
这是逼着赵构给他在北国受苦受难的老爹判刑……赵构烦了,整个官场怒了,范宗尹被赶下了台。
范宗尹被整个官场抛弃,他先被贬到温州,再贬到临海,郁郁寡欢得病而死,卒年仅37岁。回想起来,他就是升得太快了,视官场如玩物,视官员如草芥,最后也被官场当作草芥一样扔到荒郊野外了。
秦桧在这件事里得到巨大利益。
他先是紧跟着大领导走,为范宗尹摇旗呐喊,之后眼见风头不对,迅速躲到一边,划清界线,再之后他随从民意反戈一击,成了打压范宗尹最出力的人。
事后最出力的人自然得到了最大的彩头,空出来的首相位置,怎么看都可能由秦副宰相顺位递补。秦桧热切地盼望着,官场也见怪不怪。这几年里赵构的宰相像走马灯一样的换,很多不被看好的人突然就升了上去,那么为什么秦桧就不行呢。
秦桧的资历、声望比前面的一点都不差。
可是赵构却仿佛嗅出了点什么,这个年青人不像从前了,经历过生死危机之后,他的生存能力进化了,再没有谁能从他这儿轻易得到信任。
他清醒地记得,当初为什么让秦桧当的副宰相,是因为这人说能带来和平,而写出去的信一直还没回音。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握紧了相印,不能交出去。
渐渐地官场传出了小道消息,说前首相吕颐浩要回来官复原职了。秦桧一听就急了,他脑子里瞬间反应出问题所在,他的价值,他的价值不足以让皇帝动心。也是,求和信发出去了,完颜昌居然一点回音都没有,这让谁都受不了。
秦桧一不做二不休,许下了更大的一个愿。他公开声称,他有二策,能“耸动天下”。官场中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大家聚成堆问他,你想出什么招来了。
秦桧摇头,说了也没用,现在没有首相,政府机构的功能被冻结,什么事也做不了。说了也是白说。
众人心领神会,各自散开,秦副相这是待价而沽,以这两条计策换首相位置呢……好主意,好算盘。
不久之后吕颐浩上任,重当首相,秦桧还是下属。
首相梦碎了,秦桧表现得却很兴奋,他似乎由衷地为吕颐浩高兴。吕前辈是平叛功臣,是定鼎南宋,陪着皇帝上山下海的人,得到什么样的荣誉都应该。
他甚至提议,给吕颐浩更高的荣誉。
荣誉来自职务,他要让吕颐浩成为宋朝有史以来最强势的宰相,去前线独揽军事大权,全权负责宋朝的安危。也就是说,吕首相兼并了枢密院。而他自己呢,窝在后方小朝廷里,每天处理数不胜数、烦不胜烦、没完没了的小事务,为吕首相当好后勤。
此论一出,朝野欢悦。秦桧真是太贤惠、太善良、太体贴了。这样的分工明明是男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