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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第4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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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熬过了半年,到了十月初十日。这一天是天宁节,也就是赵佶的生日。其实这是错的,他生于五月初五,当时风俗,这一天极其不祥,所以改成了十月初十。

生日宴会上,赵佶先是满饮了一大杯酒,然后亲自酌了一杯给儿子。老子敬儿子,却不料儿子无动于衷,不管父亲怎样表现,不接更不喝。

在场的人都知道,赵桓是怕酒里有毒。

屈辱!众目睽睽,忍辱偷生。赵佶号啕大哭,掩面回宫。在他身后,赵桓面无表情地下了一个新命令,严密封锁龙德宫,内外消息不许流通。

软禁了太上皇,还要肃清余党。这是件全天下人都期盼着的事情,20多年了,六贼的末日终于到来!先是朱勔。

这个最富、最险、最狡诈、最肆无忌惮的富二代用尽了心机,仍然难逃一死。为了活命,他紧紧地跟在了赵佶的身边,一起千山万水的游荡。他想得很清楚,富贵自于这个皇上,安全更来自于这个皇上。那么等赵佶回到开封城后,他的一切都到头了。

杀朱勔走的是正规程序,御史弹劾、官方定罪、抄末家产、流放外地。他从衡州、韶州、循州一路南迁,到循州之后,宋朝派专人赶来,砍了他的脑袋。

朱勔死了,这个历史上最大的官倒,在最富裕的宋朝搜刮到最多民财的蛀虫,他的一生很传奇,堪称最典型的权钱勾结的产物。要怎么评价他呢,他是个寄生虫,是条喝民族血的吸血鬼,这种人对国家的伤害是巨大的,对人民的伤害是最直接的,真是罪该万死。

可恨的是,这种人每个时代都有。

杀童贯就麻烦得多。童贯有名份,堂堂郡王可以免刑免死。但他实在是气运已尽,不仅犯了罪,更犯了众怒。他率领3000名胜捷军追上了赵佶,一齐南逃。在过一座浮桥时,军心浮动,“攀望号恸”,劝赵佶不要离京师太远。

童贯命令放箭,谁阻止南逃就杀了谁。当天100多名禁卫军死在了浮桥之下,他最后一点点能倚为资本的军中威望随之消耗迨尽。

钦宗先是把他贬到南方,之后派监察御史张达明带旨追杀。张达明在南雄州(今广东南雄县)追上了童贯一行。他怕童贯知道消息后抢先自尽,不能明正典刑,派人去传了个话。

那人说,皇上派使臣赏赐大王茶药,召您回京共商大事,听说是充任河北宣抚使。童贯惊喜,连声问消息真实吗?

来人回答,现在的将帅都是新人,没有实战经验,朝廷商议多时,还得您这样有军功有威望的人出马才成。童贯大喜,洋洋得意地说了一句话。

——“又却是少我不得。”

第二天张达明赶到,童贯还在做着升官的梦,已经钢刀临颈,人头落地。他的头被放进黑漆木匣里,用水银生活浸泡,带回开封城,在显要处号令示众。

童贯死了,这个人是六贼里比较特殊的一个。他相对而言是有能力有良知的,能在关键时刻显示出少许残存的人性。可惜,中国最大的危机也由他造成。“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广阳郡王封号,是用宋朝亿万百姓的鲜血染红!

他是个复杂的人,是一个前后变化巨大的人,不知为何,在他狼狈拙劣厚黑的后半生里,我总会想起他西征河湟时铁马冰河的岁月。

如果他那时死了,该多好。

终于到蔡京了。

轮到他时,仿佛历史回到了原点,他是一切的源头,更是一切的归结。是宋朝50余年以来所有善恶忠奸变化轨迹的浓缩,什么都看在他的眼里,什么都发生在他身边。

他承受着、反抗着、随波逐流着,终于以毒攻毒了……

他的一生太复杂了,要在各个层面里分析,才能勉强看清这个人。而只有看清了这个人,才能明白这段历史。

来看他最后的足迹。他是步步被逼上绝路的。

先是弹劾、贬职、外放,蔡京被赶到长江边。这时蔡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下仍然有众多的马屁虫争当孝子贤孙。比如江陵府(今湖北江陵县)的知府李偃。此人迎奉蔡京的程度仍然是对宰执的待遇。“一日而三见之,公库供馈,络绎不绝,须索追呼,骚动细民。”

当地的一群盐商气坏了,蔡京屡变盐法,搞得全天下盐商集体破产,本想着报仇呢,没想到仍然气焰这样薰天。盐商们打上门去,也没别的招数,大声咒骂而已。

李偃火了,派兵把盐商都抓了起来,严加看管。再派几百名士兵保护蔡京,同时为蔡京购买宅第,作长居打算。

消息传出,天下大哗。不说黎民,不说御史,连皇帝都气晕了,这是处理奸贼吗,这是送奸贼去养老疗养!赵桓火速派人到长江边,把李偃撤职查办,官衔一撸到底,去道观里挂名晒太阳去!

从这以后,沿途的官儿们才看清情况,把蔡京当罪犯待。这时蔡京80岁了,一向安荣富贵养尊处优,到这时才领略到了一点凄风苦雨,开始受折磨。

先是朝廷派人快马加鞭追了上来,要他交出身边的三个宠姬慕容氏、邢氏、武氏。说她们太美了,连金国都派人来要,为了两国友好,必须交出去。蔡京无奈,只好照办,当挥泪作别时,他写了一首诗。

——为爱桃花三树红,年年岁岁惹春风。如今去逐他人手,谁复尊前念老翁。

之后他形单影只孤单南行,没有了地方政府的保护,连小商贩都对他当面诟骂,他想买饭,骂他,他想坐轿,骂他,勉强支撑到当年的七月份,走到潭州(今湖南长沙)时,他终于病倒了。这个巨奸大恶自知不起,死前写了这样一首诗。

——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是四次),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那是公元1026年,宋靖康元年折七月二十一日。

蔡京死后,没人给他收尸。想想七月天里的长沙闷热到什么程度,那具尸体的样子可想而知。最后是押送他的人把他草草埋葬,葬时别说棺木,连草席也没有一张,只用些青布缠上,就埋进了土里。

地点是漏泽园,当时的公墓。

蔡京的直系亲属们,如蔡攸、蔡绦等23人,或处死或远贬或终生不许量多贬所,都各有下场,可以说蔡氏家族团灭。

以上,正义似乎真的来了,但实在是太晚了。

纵观蔡京的一生,没有仔细研究的话,总会把他归纳成个脸谱。他又奸又恶,又狠又凶,害人害到刨坟掘墓,是个天生的坏种。真是这样的吗,当年在远边的福州长大,一步步考上官场,没有根基没有靠山,从零拒绝起步的那个少年,是怎样变成这样的元憝巨恶的呢?

被逼无奈,他生活在新旧党争最激烈的时代里,是时代造就了他,他是邪恶土壤里培育出来的邪恶之花,不想倒在洪流里,就只好操纵这股洪流……去淹没对手!甚至于他的作恶,也带着无可奈何,和侥幸。

在他败亡时,有一段对话生动地反映了这一点。

那时门客散去,一个门客临走前忽然问他:“明公高明远识,洞鉴古今,难道不知道国事会衰弱至此吗?”这真是千古之问,以蔡京之智,难道不知道自己在作恶,在败坏国家和种族吗?

要说不知道,真是鬼才相信!

蔡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不是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自己可以幸免于祸罢了。”一句话透露本真,他只是想享受,想在惨烈的党争幸存之后,尽自己的余生去寻欢作乐而已!

哪有什么天生的坏人,他只是个偷生的蝼蚁,一个躲在时代裂缝里及时行乐的胆小鬼,一个放弃了之前理想的废品。

至于他的作恶,最大的坏处并不是毁了宋朝,他之恶,在于一言堂。在他的统治之下,宋朝前所未有的统一了言论,没有人敢反对他,更没有人敢议论他,他破坏了宋人本就不多的血性,连真话都不敢说了。这是之前吕夷简、王安石等人都做不到的。

也就是从这时起,汉人在政治上胆怯到了不敢出声的地步,代代相传,直到今天这种习性仍然不能根除。蔡京和他的同伙们,毁了一个民族的根本。

另外,他的败亡是外力造成的。如果没有金军突然来袭,他、六贼们仍然逍遥法外鱼肉苍生。这造成了另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宋朝人没能靠自己的力量斩除这些毒瘤,进而更进一步的反思,杜绝这类人的出现,于是在不久之后,蔡京借尸还魂,他这样的人变本加厉地重复出现着……

以上种种,很像是卸磨杀驴,那么是赵桓忘记了危机吗?不,相反,他抛弃了主战派的代表之后,变得空前的主战,做的事比李纲们激进多了。

先是后悔。

金军退走之后,他大脑恢复了正常,立即觉得北方三镇割让错了。怎么办,金军拿着宋廷的官方文件去接收了,那边要是一声遵旨,赵桓哭都来不及!

而现在就算快马加鞭去传旨,就算能跑得过全骑兵的金军,也没法穿透重围,把信送进城去。北方三镇,太原、河间、中山从前一年的年底12月起,就一直被围困着。

焦心如焚中,赵桓等来了好消息。金军真的带着接收诏书去了,可是被三镇的军方当成了骗子,他们的态度很明确,留辫子的男人一个都不许进城!

诏书失效,赵桓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想到了问题的实质。三镇被围,从长远上看是一定会被攻破的,甚至就算一直能坚守住,情况也会越来越糟,试问周边区域全部沦陷,只有孤零零的三座主城在,能起到什么作用?想要挽回这一切,除非立即派援军。

赵桓命令从西北防线上调西军参战,他点名要种、姚两姓将官出征。

种,自第一代种世衡以降,第二代的种古、种谔、种诊、种谊都故去了,第三代的种朴战死、种师道衰病,只剩下了一个种师中。

种师中号称“小种”,与兄长一样自青年起结发从军,历任环庆、秦凤两路的经略安抚使,是一个威名赫赫的老西北。

姚,姚麟、姚雄与种谔、种古齐名,尽管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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