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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的重点永远都是幽州,但是要吸取上一次北伐时的教训,不能再蛮干一样的直取幽州了,要把它孤立,在攻击它之前,先把其余十五州都打下来,这样,辽国人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赵光义命令先以最强的一部兵马正面直对幽州,大张旗鼓,要让整个辽国都知道幽州时刻在巨大的威胁之下;但是却不打,一定要持重缓行,慢慢地走,把辽军的主力部队牢牢地钉在幽州城里;
与此同时,另两路大军直奔山后九州,全力以赴,把幽州的外翼完全拆除。这其间,辽国人注定了要顾此失彼,但他们无论怎样,都不敢置辽国南京重镇幽州于不顾,先去救援边缘的城镇。这样,等到山后九州完全沦陷,辽国人接下来的命运,就是被迫和已经汇合的宋朝三路大军,在幽州城下进行大兵团主力决战!
那时以宋军连胜的势头,辽国人马一定惊慌失措,接战必败。
计划好了,分兵派将更加大有讲究。潘美锋利,用他攻城略地,山后九州由他和田重进随意攻击;曹彬稳重,要他独当一面,承受最大的任务。他所领的东路军,正对着辽国最强的第一军事人物耶律休哥。两强对决,唯恐他战力不够,还给他配备了米信,更妙的是之前还把他贬官了,“鹰饱则飞飏”,把他饿着才能真正出力干活儿。
就这样,赵光义还派出使臣过海联络高丽,约其夹攻契丹,并且不管高丽是什么反应,宋军的水师已经在渤海湾里集结,随时都会入海在辽国内陆登岸,袭击辽军的后方。
细之又细,慎之又慎,赵光义不敢说己算无遗策,但至少已经殚精竭虑,全力以赴。
宋军于公元986年三月攻入辽境,三月初五日,战争在东路率先打响,宋军第一主将曹彬锐不可当,当天就攻破固安(今河北固安),紧接着毫不停顿,迅速进兵,在13日,就攻破了辽国边境重镇涿州,并全歼其守军。
燕云十六州己先得一州,曹彬部面对前方巨大的开阔地,突然收住脚步,格于命令,他们必须慢一些。于是近10万人的庞大军团进驻涿州,一边按原计划镇慑远方的幽州,一边等待着其它两路友军的战况。
中路军和西路军同时在三月初九日展开攻势。
中路田重进自定州沿滱水(今河北唐河)河谷北上,初九日到达太行八径中飞狐径的北端口。这时辽国冀州、康州的守军已经闻讯赶到,田重进于飞狐径外与辽军野战,一战全胜,辽国的援军全军覆没。宋军乘势进攻飞狐径,到23日,辽飞狐守将投降;田重进挥军疾进,28日,辽灵丘(今山西灵丘)投降;四月17日,宋军攻至蔚州(今山西蔚县),当天攻城,当天城破,已经攻入辽国山后九州的腹地。
这时形势一片大好,宋朝边境的民风强悍,边民们自己组织起来攻击辽军,他们趁夜杀入辽国兵营,天亮时提着辽兵的首级到军前请功。远在开封的赵光义大喜,他专程下诏——“有能应接王师,纠合徒旅,凭兹天讨,雪此世仇者……获生口,赏钱五千;得首级者三千,马上等十千,中七千,下五千。平幽州后,愿在军者,优与存录;愿归农者,给复三年!”
此令一出,边民从者如云,宋军的实力更加高涨。
但最强的攻势还在潘美的西路军。三月初九日,潘美、杨业在寰州(今山西朔县东北)城下与辽军接战,以潘杨之威,辽军溃不成军,宋军迅速攻城,当天就攻下了寰州。进兵,13日,辽朔州(今山西朔县)守将投降;19日,辽应州(今山西应县)守将投降;进入四月,宋军攻至辽重镇云州,辽军坚守顽抗,宋军强攻,到13日,云州攻陷。
自此,西路军势如破竹,连战连捷,燕云山后九州己得其四。这时,战争已经进行了近45天,山后战局完全在宋军的掌控之中,可是在山前,曹彬已经出了意外。
开战之初,赵光义的所有作战意图都得以完美实现,尤其在山前战区。曹彬部8天就实现了整个战役最重要的一环,攻占涿州,完成了对幽州的威慑。
看一下涿州到底在哪儿,就是现在的河北省涿州市,它离现在的北京天安门只有60公里!曹彬只用了8天就和耶律休哥呼吸相闻,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距离,真的达到了完美无缺的威慑效果,宋辽两军的主力军团随时都会血溅疆场,你死我活!
决战一触即发,耶律休哥的处境要比上次宋军北伐时恶劣一万倍,所受的压力难以想象。7年前,那时至少还有辽国为了援助北汉而派出的增援部队,可这时,他只有南院一部之兵,却要抗衡整个宋朝的倾国之力。
怎么办,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如赵光义所料,被曹彬牢牢地压制在幽州城里,一动都不敢动。山后九州想都不敢想,他完全放弃了,随便潘美、田重进去为所欲为。他所能做的就是祈祷。一边盼着他的萧太后在大后方尽快地集结辽国精兵,来救他的急;一方面他祈祷宋军犯错。
但是谈何容易,那是曹彬,大名鼎鼎,名负盛誉,在整个东亚、包括高丽都无人不知的宋朝第一军人!犯错?他得提防着曹彬说不得哪天就突然起动,120里的距离,一马平川,两人当天就能见面!
不过谁能想象,此前锋锐绝伦且老辣沉稳的曹彬居然真的就犯错了,而且是这样的小儿科。
曹彬部在三月13日进驻涿州,可是只坚持了10多天,就突然后撤。耶律休哥的反应不是松弛,而是惊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紧张出了幻觉——他真的做到了吗?他竟然把曹彬的粮道给劫了?!
他本来像应景一样只派出了少量骑兵在华北大平原上机动游弋,白天躲在林子里打些埋伏,晚上才出去找机会偷袭宋军的边缘部队。劫粮道,只是他出于战争本能做的功课,却没想到成功了。
而曹彬身为沙场宿将,坐拥10余万精兵,居然把粮道给丢了!古今无数战役,失粮道者必败,少吃一顿饭,精兵就不再是精兵。曹彬千不情万不愿,但总不能坐等饿死。
当机立断,曹彬趁全军战力未衰,立即迅速后退,在四月初返回到国境之内的雄州。这一下,幽州警报彻底解除,整个战局完全走样。
消息传回开封,赵光义大惊失色。北路突然间空了,压力完全向山后九州的西路军倾斜,这等于是白送给辽国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但是还不能急,赵光义很快镇静了下来,他发出的命令非常理智——他没有严令曹彬火速进兵,把战况复原。而是派出信使,告戒曹彬千万别再急着进兵了,你马上沿着白沟河(即巨马河,由西向东流入渤海,是当年宋辽两国的界河)向米信部靠拢,东路两军合而为一,养兵蓄锐,保持对幽州的压力,为西路军继续张势,等潘美等人完全攻下了山后九州,再先与中路的田重进会师,然后才向幽州运动,按原计划在幽州城下与辽军决战。
这是当时最稳妥的应变了。想想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当然你可以说,这是系统崩盘了却不想重装,只想着打补丁救急,完全是不知变通。连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必须随机应变的常识都不懂。可是如果你换个新方案,哪怕好上一万倍,但是你怎样通知散布在整个燕云十六州之间的三路,不,实际上现在是四路(曹、米两部还没有汇合)大军及时顺畅地配合呢?
飞马、飞鸽传书?还是宋朝有很多奇特功能的高人,能心灵互动传递信息?
所以只能这样,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从此之后,一个个的突发事件让赵光义和曹彬措手不及。首先,乱子就出在了自家兵营里。
曹彬部下的骄兵悍将们在帅帐里叫嚣成一片,他们拒不执行命令,向主帅质问——为什么要向米信靠拢?为什么要给西路军打杂?我们是主力,一直在胜利,现在却要本末倒置,这是耻辱,绝不能接受,我们要出战!
群情激愤,怎么办?是硬生生地压下去,还是珍惜这份士气,马上进兵?这一年的曹彬刚满55岁,从军整整21年了,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时候,现在整个幽燕战局的胜负点都压在他的身上,想要胜利,他就必须得做出最恰当的决定,最起码他得能指挥如意,让部下们乖乖听令。
可是,他竟然向部下们屈服了。宽厚的、爱兵如子的、仁慈的曹彬,在众意难违的情况下,选择了违抗皇命。他带足了50天的粮草,先与米信部汇合,然后全军北渡巨马河,重新进入辽境,再次向涿州进攻。
至于原因,大概是他现在手里没有了赵匡胤曾经给过他的那把天子剑了,所以换他在部下们面前发抖;也或许他还想着耶律休哥仍然老老实实地缩在幽州城里,等着他扑过去继续摁住了暴打,他眼前的这片幽燕大地也仍然是他随意进退的天下。
宋军再次攻入辽境,这回心想事成,他们要敌人,结果就真的在路上遇到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出战了,宋军中稍有头脑的人,马上都心里一沉。出事了,至少有两个——1,幽州城;2,山后九州,以及潘美和田重进。
很简单,这两点可以放在一起思考。耶律休哥敢出幽州,就至少说明他不再担心山后,此前他必须挺在幽州城里,前挡曹彬后拒潘美,可是现在他敢冲出来单挑曹彬,山后那边的局势就可想而知了。
辽国一定有人已经赶到了山后九州,战场上的实力对比再不是一个月以前了!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辽国的反应极其迅速,战争在三月初五暴发,远在草原深处的辽国王廷在初六日就接到了战报。萧太后命令马上全族动员,捺钵军制再次发挥功效,契丹的骑兵们几乎就在扔下牧鞭抓起马刀的一瞬间就完成了集结,然后各部精兵赶赴幽州,归耶律休哥统一指挥。目标就是宋朝的东路军。
之后萧太后紧急招回正在征讨北方女真族的远征人马,以及这支部队的主帅。历史证明。与宋决战,这个人必不可少——耶律斜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