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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一下子顿住,瞬间神情有些恹恹的,勉强道:“别胡说八道了,大玲子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被别人听见了成何体统?他娶不娶妃跟我有什么关系,横竖京城里有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任他挑选。”
紫鸢知道三小姐计较自己的身世,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地退出去了。三小姐回过神来,将八两银子的分红交给赵大玲,“花容堂又送来了上月的盈利,比之前的翻了一番还多,新推出的玫瑰香脂膏一下子就被抢空了,现在好多官家小姐都打发管家来订货呢。你不来,我也会让紫鸢去找你的,正想跟你商讨一下接下来推出什么新产品。”
赵大玲见三小姐对她并无芥蒂,便促狭地问:“都说我是狐狸精,你不怕我?”
三小姐冷哼一声,“当初夫人还一口咬定我娘是狐狸精呢。也从外面请个道士来做法驱妖。直到我娘生下我,这才渐渐消停。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妖怪,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
三小姐能够这样开明,赵大玲也挺高兴,于是给了三小姐一个制作胭脂的方子,用这种新型的办法熬制胭脂,比传统方法更省时省力,最主要的是将大大减少花瓣的使用量。价值降下来了,但是由于经过蒸馏提纯,胭脂的品质更加纯净,不带一丝杂质。这款胭脂,她设计了从桃红、樱红到海棠红三种不同的颜色,还同时设计了胭脂的外盒,是一朵娇艳的海棠花。两个人就店铺的运营和新品开发聊得热火朝天。
友贵家的正在厨房里择菜,就听外面有人用不耐烦的腔调喊她,“友贵家的在不在?出来一下。”
“谁呀?叫你娘的叫,没看见老娘正忙着呢吗!”友贵家的扔下手里的青菜骂骂咧咧地出了屋。
没想到外面赫然站着二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染墨,刚才叫友贵家的出来的正是染墨,瓜子小脸上带着一脸鄙夷的神情看着友贵家的。
二小姐穿着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头上插着金晃晃的发簪,与厨房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友贵家的没想到二小姐竟然屈尊俯就来到这里,诚惶诚恐之余,哈着腰把二小姐往屋里让,“二小姐快里面坐吧,外面风硬,别吹着您。”
染墨立眉呵斥道:“好没眼色的东西,二小姐什么身份?这么金贵的人,能进你那猪圈一样的屋子吗?”
“是是是,”友贵家的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讪笑道:“老奴见到二小姐一时高兴糊涂了。”
二小姐用手里的帕子捂着口鼻,“我只问你顾绍恒在不在。”
☆、第54章 人情的冷暖
夫人昨日在跟二小姐聊她婚事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一句,“你也不小了,眼瞅着今年的亲事就得定下来。最近有几家的夫人都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你,只是没有特别能入娘的眼的。你在外头有几分才女的名声,若是能名声更响些就更好了。如今咱们府里倒是有一位,可惜他那身份,你也不能去找他指点。”
二小姐一听,缠着问夫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夫人开始不肯说,后来耐不住二小姐的研磨,又觉得反正是自己的亲闺女,便小声告诉她了。二小姐再也没想到,当年名誉京城的才子竟然在自己府里做奴仆,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便偷偷跑了过来,想看看这个人人口中传颂的京城第一公子是个什么模样。
友贵家的摆着双手,“回禀二小姐,老奴并不知道什么姓顾的。”
“就是你这里打杂的小厮,”染墨提醒。
友贵家的这才恍然大悟,“哦,说的是长生啊,他在屋后翻土呢,这不是春天到了吗,我让他在屋后开一块儿地种点儿葱蒜和蔬菜,用着方便,也能给府里省几个菜钱。二小姐找他,老奴这就叫他去。”
“先不用。”二小姐发话,“他住在哪里?”
友贵家的指指柴房。“我们娘儿几个住屋子里,他一个后生在跟前不方便,所以就把柴房收拾出来给他住。”
二小姐冲染墨使了个眼色,染墨会意地推门进了柴房,友贵家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敢问。
不一会儿染墨捧着一个竹篮走了出来,满脸嫌弃地向二小姐汇报,“一屋子杂物破烂儿,什么都没有,只找到这个破篮子,里面的烂木头上都刻着字。”
二小姐随手拿出来一块,上面写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二小姐瞬间瞪大了眼睛,跟发现了宝藏一样痴迷地翻看着一块块的木牌。
长生翻完地拿着锄头从屋后过来,看到友贵家的和两个不认识的女子聚集在柴房门前,也是一愣。
二小姐从木牌上抬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长生,“你就是顾绍恒?那个名满京城的才子?”
二小姐本以为顾绍恒会是个白衣翩翩的如玉公子,谁料一见之下,甚为失望,不过是一个穿着黑色的短衫,手里还拿着锄头的仆役。脸上还带着伤痕和淤青未消尽留下的黄色印记,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芝兰玉树、俊美无双的样子,可见传闻也不可尽信。
紫鸢小声嘀咕,“小姐,会不会是弄错了,你看这个人灰头土脸的,还一脸的伤,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才子。”
二小姐拎着手里的木牌,皱眉道:“人看着是不像,不过这诗词确实不错。”
长生看到自己枕边的一篮子木牌被搜了出了,不禁蹙紧了眉头。
二小姐指着那篮木牌问长生,“这些诗词是不是你做的?”
长生摇头,沉声道:“不是。”
二小姐一惊,忙问,“不是你做的?那还有谁有这份文采?”
长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不愿说出赵大玲,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我从话本子上看到的。”
二小姐自然不信,“什么样的话本子,我竟然不知道。”她凝眉想了想,随即眉头一展,“也罢,你不承认就算了。”回头吩咐紫鸢,“我们走!”
长生上前一步拦住二小姐,“还请这位姑娘将木牌留下。”
染墨横眉骂道:“什么东西也能这么称呼我们小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御史府里嫡出的二小姐,还不滚一边去,一个下奴也敢挡着二小姐的路。”
友贵家的一看不对劲儿,赶紧上前拉住长生,陪笑道:“二小姐别见怪,这孩子脑子不大好使。”又拽了拽长生,“长生啊,你天天劈柴还没劈够,几块木头二小姐既然看上了,就让二小姐拿去。”
长生置若罔闻,坚持道:“在下没有冒犯二小姐的意思,但是这些木牌对在下来说非常珍贵,还请二小姐将木牌留下。”
染墨啐了一口,“呸,还才子呢,没见过这么寒碜的才子,几块烂木头还当了宝贝了。”
二小姐神色倨傲,“我粗粗看了一下,有几句写得还算工整,我带回去品鉴品鉴,看完了自会还给你的。之前你做的《兰阁赋》、《临江词》那些文章诗词的我也看过一些,还是有几分文采的。你既是京城中的才子,应该听说过“闲云公子”的名号。就你看,闲云公子的诗比这些如何?”
长生想了想,摇摇头,“在下没听说过这位公子,也没有见过他的诗句,因此不好评断。”
二小姐瞬间白了脸,她以“闲云散客”为名,做过不少闺阁中的诗词,流传出去,被一些好事者传颂,进而得了“闲云公子”的名号。她对这件事特别得意,素以才女自称,以为自己的诗词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绍恒既是才子,必然对自己的诗词崇拜不已,说不定还暗自仰慕,只因自己养在深闺而不得结交。然而面前的这个人不知道“闲云公子”是自己的雅号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没看过自己的诗作,这让一向自傲的二小姐非常恼火。她寒着脸冷笑道:“我还当你这位曾经的探花郎有多了不起,不想今日一见失望至极。也难怪圣上会贬你为奴,你这样的才子简直就是文人中的耻辱。
长生抿紧了嘴不发一言,连一句道歉求饶的话都没有。染墨叫嚣着,“奴仆就要有奴仆的规矩,你惹恼了二小姐,还不赶紧跪下!”
长生没动。友贵家的见长生还像根棍儿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忙飞起一脚踹中他的腿弯,长生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小姐见到曾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顾绍恒此刻跪在自己面前,心中觉得无比受用。这个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京城中人人称颂的顾公子,翰林院最年轻的臣工小顾大人以这样卑微的姿跪在地上,让她有种自己受到膜拜的快/感。她高昂着头从长生身旁经过。染墨抱着竹篮赶紧跟上,不忘向友贵家的吩咐道:“你看好了他,让他跪足两个时辰,他若是少跪了一分钟,我就拿你是问。”
“是,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地看好他,绝对让他受到教训。”友贵家的拍着胸脯保证。
赵大玲回到外院厨房时就看见长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友贵家的在一旁教育他,“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你要多少柴火咱们这里没有?几块破木头,让二小姐拿去怎么了?你惹了她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吗?要不是我踹你一脚,你还梗着脖子呢。这让你跪着是轻的了,你没见我家大玲子惹了她是什么下场……啊呸,不说这个。就说你吧,既然当着仆役,就别心高气傲的,心思儿活泛点儿才能活得长久。”
赵大玲赶紧上前问,“这是怎么了?”
友贵家的见时赵大玲,简短地向她诉说了刚才的事儿,临了道:“我还得屋里做饭去呢,染墨那小蹄子说了让他跪两个时辰,你看着点儿他,等二小姐院里的人来拿完饭再让他起来,免得把话传到二小姐耳朵里。”
友贵家的进屋忙乎去了,赵大玲伸手去拉长生的胳膊,“起来,别理她们。”
长生没动,抬起晶亮的眼睛看着她,随即又垂下眼帘,“我没事儿,别给你娘惹麻烦。”
赵大玲抻了几次没抻起他来,只能蹲在他身旁,手指划拉着地上的土,愤愤不平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长生淡淡一笑,“也没什么,跪下的只是我的身体。”
赵大玲明白长生的意思,有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心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