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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越长他越感到前景不妙。好不容易把玉旨一郎盼出来了!王一民忙往他身后看,他身后紧跟着两个人,但不是刘勃和那位女演员,是花脸特务秦得利和另外一个像打手似的特务。他俩站在高台阶上对玉旨一郎连连行礼,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玉旨一郎只挥了一下手,就快速地走下高台阶,往小汽车前走来。
王一民怕被秦得利看见,忙往车后座躲了躲。但这担心是多余的。秦得利和那个特务见玉旨一郎走下台阶,马上转身就往楼里跑,他们正忙着。
王一民再看正向小汽车走来的玉旨一郎,方才下车时候还笑容满面,现在回来却阴云满天。他钻进汽车,坐上司机座位,砰一声关严车门,手把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问王一民:“怎么办吧?你现在不会有吃生鱼片的兴趣了。告诉我吧,你需要到什么地方去?我现在只能帮你跑跑路,其他事情都无能为力了。”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却有些发颤,像是在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感情。
王一民心情紧张而沉重地说道:“我现在首先需要知道我那朋友的情况……”
还没等王一民说完,玉旨一郎忽然一回身,手搭在前车座靠背上,直对着王一民,满脸怒气地说道:“你那个朋友是个坏蛋!是你们中国人当中的败类!是一个没有脊梁骨的软体动物!”
这几句话真像一声炸雷在空中爆响!王一民几乎被震得头轰耳鸣。他一把抓住王旨一郎的胳膊,急声说道:“请你告诉我实际情况。”
“我先问你。”玉旨一郎直望着王一民说,“这个人从前担任过共产主义青年团满洲团省委书记吗?”
王一民浑身一抖,惊讶地问道:“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不说谁能知道?”玉旨一郎激动地说下去,“他把什么都说了。那个花脸特务告诉我:他们本来是去抓开反日会的反满抗日分子,谁知扑了一个空,开会的没抓着,顺手牵羊地抓来一男一女,本想拷问一下开会的事,问不出来就放了。哪知道往行刑的屋子一推,他就吓昏了,剥光衣服挂起来打了几鞭子他就连喊饶命,接着就什么都说了。我问他还说了些什么?花脸特务却吞吞吐吐地不肯多说了,只笼统地说他供了一些人名,人名里有谁,都是哪的,他却不说。我察言观色,忽然联想到这名字里可能有你。花脸特务既然知道我们是好朋友,当然就不肯明说了。但是他又怕开罪于我,当我往出走的时候又讨好地紧跟着我,问有什么吩咐没有?我还能吩咐什么?吩咐他们把那坏蛋放了吗?不,没有这可能了,他已经成了共产党要犯。而且和这想法相反,如果我能发号施令的话,我倒想吩咐他们立刻把他枪毙了,以免把更多的好人推上断头台。”玉旨一郎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被刺激得太不冷静了,有些过分的话还要请你原谅。你大概还不大了解我的心情,从一系列事件当中,尤其是在饭田大住全军玉碎以后,我已经断定你是中国共产党员。对中国共产党,我是有好感的,是完全同情的,他们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和中国大众站在一起,抗击外来侵略者。所以我对中国共产党这种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是十分敬佩的。但是想不到你的这个姓刘的朋友,却这样贪生怕死,卑鄙无耻,他出卖朋友,出卖国家民族,他使我感到难过,也为你难过……”玉旨一郎低下头去。
王一民用一只手按在他的胳臂上诚挚地说:“我谢谢你,不但我自己谢你,也代表我所在的组织谢你。你——一位从日本上层社会中来的朋友,能够这样推心置腹地对待我们,同情我们,支持我们,使我非常感谢。在这时间非常紧迫,情况非常危急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多说什么了。我只能把最主要的讲给你:任何健康的肌体,也免不了会生痈疮,把脓水挤出去,肌体还会照样健康。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纯化物质,斗争永远是复杂的。但是真理总会战胜邪恶,这一点请你相信我和我的组织。”
“好。我完全理解。”玉旨一郎也把手按在王一民的手上说,“现在对你来说,情况确实万分危急。请你告诉我,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如果你需要马上离开哈尔滨,譬如要出关,我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出去;如果你旅费不足,更没有问题,我……”
“不,不,全不要。”王一民摆着手说,“我暂时只求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开始不是说‘能帮我跑跑路’吗?现在只请你用你的车,拉我跑一些地方。你的车既快又安全,可以帮助我把一些朋友从虎口里救出来。”
“好,我明白了。我对你这种临危不乱,舍己为人的精神非常感佩。”玉旨一郎感动地说,“从现在起,我将完全听你指挥,你说上哪就上哪,你说跑到什么时候就跑到什么时候。”
“好,先开到道外正阳街万福德旅馆。”
玉旨一郎应声开车,车向道外急驶而去。
第80章
玉旨一郎送王一民到了万福德旅馆,他等在车上,王一民跑上二楼。
李汉超已经从省委回来了。根据刘勃过去的表现,省委对他的被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当王一民汇报以后,他们(包括夏云天和谢万春)立即做出了下面的紧急决定:第一,凡是和刘勃有过联系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以及反日会员,要分别不同情况,立即采取隐蔽或转移措施。对和刘勃接触多的同志,或者是社会影响大。隐蔽困难的人,像柳絮影、塞上萧他们,要立即送到游击队去,投身到武装斗争中去!这样的同志是少数。多数同志,要采取先隐蔽起来,然后再分散转移的办法,以免目标过大;第二,马上把卢运启和他的子女接到万福德旅馆,和到游击队的同志一道撤离哈尔滨;第三,为确保安全,除由夏云天等同志护送外,要马上派人去和准备攻打宾县的赵尚志游击队联系,要他们隐蔽在松花江边的老山头打接应;第四,立即由李汉超、王一民、谢万春分头执行上述决定:李汉超负责去孔氏医院通知共青团员景秀莲,并由景秀莲拿着王一民的白色暗花手绢,去大地包找柳絮影。再由柳絮影通知剧团反日会员,分散隐蔽,到游击队去。与这同时,再由李汉超把塞上萧接到万福德旅馆。
王一民负责去一中,安排受到刘勃领导过的共青团员隐蔽起来。其中肖光义和刘智先要随同撤离的同志去游击队。对其他没和刘勃接触过的进步教职员(包括老传达李贵),也要打招呼,使其提高警惕。
王一民安排完一中的同志以后,即去炮队街卢宅,接卢家一行四人来万福德旅馆。王一民本人也必须一道撤离。
经研究后,同意冬梅和卢淑娟一道去游击队,正式参加革命。
谢万春负责去接已被刘勃半遗弃的妻子关静娴和共青团员小吴,准备去游击队。此外,他还要通过工会,迅速找一辆由自己同志驾驶的大客车,以备运载撤离同志之用。
李汉超虽然直接领导过刘勃,但是最近一直没有和他接触,家庭住址刘勃也不知道,省委工作又离不开,所以还要在哈尔滨坚持下去。王一民建议他再找一个比较隐蔽的住处,他完全同意了。
夏云天和游击队来的同志们,一方面和赵尚志游击队联系,一方面要做好一切准备,以便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冲出哈尔滨。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做出这些决定,然后就立即分头行动了。
王一民在一中,把任务布置给正在宿舍里的肖光义。又和李贵老两口打了招呼,并请李贵向白露小吃铺的老何头致意。然后就坐上玉旨一郎的车,直奔炮队街卢家驶去。他告诉一郎,他现在住在卢家,他要去取东西和告别。一郎连连点头,他理解这“告别”的真正内容,他是十分同情的。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卢家这时已经完全陷入万分危急的险境当中了!;
车一驶进炮队街,王一民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异常,从卢宅那边走过来的行人,单行的不时回首翘望,双行的不时窃窃私语,脸上都好像罩上了一层惊恐的阴云。车又往前跑了一段,看见卢家的大门了。哎呀!那门前站上了人,是穿黄色军装的,有四个,分别站在大门两旁,全副武装,大门敞开着……王一民又发现:那穿黄军装的大兵胳膊上还戴着白色胳膊箍,上边影影绰绰地涂有红字……不好!这是日本宪兵!日本宪兵把卢家的大门把上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是对谁来的?……
这时工旨一郎也看清了前面的情况,他减慢了车速,不回头地问王一民道:“前面就是卢公馆吗?”
“正是。”王一民一边盯着卢家的大门看一边说,“现在情况不明,车不要在门前停下,开过去再说。”
“这样好不?”玉旨一郎仍不回头地说,“我把车开过大门以后停下,你在车里等着,我去打听一下。我兜里有我叔叔的名片,我还可以自报名号。”
“好。只是车要稍稍停远一些。”
“可以。”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大门前。王一民把身子紧靠在后车门门框上,只露出上半边脸往卢家院内看,在这一走一过间他恍惚看见了两个楼门前也站着日本宪兵,院里停着几辆日本军用三轮摩托……
玉旨一郎将车开到离卢家大门有三十米的地方停下了,他向王一民点点头,就走下车去。当回身关车门的时候,又探进头来,轻轻地说:“你安心地等着,一切有我,保你平安。”
几句简单的话语饱含着友谊的真情,王一民感动地点着头。看着他关严车门,迈开两条长腿,快步向卢家大门走去。
这次只有五六分钟,玉旨一郎就回来了。他回来走的速度比去时还快,头一钻进车门就说:“很巧,领兵来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