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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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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贵人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已经不再指望陛下了。”

文鸳这回听明白了,试探性地惴惴问,“贵人是被陛下一次又一次的纳姬妾伤了心吧?可一直以来,您不都是。。。”

宋贵人截断道,“我的确并不在意他在谁那里。只是文鸳,我希望他的心永远都是我的。但刚才你也看见了,陛下沉默了许久,都不曾对我说他的打算。”

文鸳喃喃道,“是啊,陛下从前是不会这样的。”

“是,他从前是不会这样的。。。”宋贵人看着殿门,“你知道么,其实方才我一直抱有着幻想,我希望他能够突然的对我说,这一次他不会听别人的话去纳梁敏,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我受委屈。一直到我转身离开,我还在期待,他会不会来打开这扇门。可是没有,文鸳。我每一次的忍让,他都没有来。”

她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但眼睛里的光芒却慢慢地散乱了。

“吁——”

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窦府前,窦顺率先跳下马车,去拿供人踩踏的板凳。窦宪掀开帘子,见他在忙这些,不耐烦地说,“磨磨唧唧的,我又不是姑娘家,做这些干什么?”

窦顺忙讨饶着拿走了板凳。窦宪挥手斥开他,轻轻松松地跳下了马车,一边吩咐,“拿好御赐的酒,跟着我去看看爹。”

窦顺忙答应着,拿着酒匆匆跟上他。

两人往府内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宪儿!”

是泌阳大长公主。大约是今日天气晴好吧,她罕见的离了佛堂,外出走动了。

窦宪见到她,欠身问安,“娘。”

她点点头,随口问,“从宫里回来么?”

窦宪说是。

大长公主问,“履霜还好么?”

窦宪呼吸一窒,避过了她的注视,淡淡地说好。

大长公主唇角微挑,似乎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笑意。但很快,她就收敛住了神色,问,“那酒是?”

窦顺兴冲冲地说,“这是陛下亲赐的苏合香酒,交代咱们拿回来,给侯爷调理血气。”

大长公主“哦”了声,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窦宪稍觉奇怪。他母亲自入了佛教后,一向万事不萦于心的,但今天似乎好奇心很重。想虽这样想,但他还是顺从地递了一瓶子酒过去。

大长公主仔细地拔开塞子闻了闻后,忽然皱眉道,“这酒,只怕和你爹喝的药有些相冲呢。”

窦宪惊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当御赐的就是万能的么?那只不过是寻常的补养品罢了,又不是针对你爹的病症做的。总之先叫府里的医师来看了再说吧。”大长公主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酒递给了湄姑姑,“你拿去,给黄文泰看看。”说完,又对窦宪道,“若他看了没事,我这里热了再给他送去。”

窦宪一边点头,一边道,“娘近来对爹很上心呢,又是替他从外郡延请名医,又是亲自看他的药酒。”

大长公主一哂未答,让湄姑姑去窦顺怀中拿了剩余几瓶酒。这才道,“好了,我们回去了,宪儿,你也去看看你爹吧。”

窦宪点头,同她告了别,转身离去。

这一日,成息侯如常的恹恹呆在房里,又过了一天。

到了晚上,窦阳明忙完府里的事,来看他,忍不住叹气,“侯爷这一天一天的,也过得太无趣了。闲时也出去走走。”

成息侯淡倦地摇头,“出去做什么?这世间,实在令人厌烦的透了。”

窦阳明心里发酸,“侯爷真是。。。”

成息侯道,“从前霜儿还在,我倒觉得日子过着有那么一点意思。如今她一旦嫁出去啊,阳明,不瞒你说,我这心里,实在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有一个沉稳的女声接口,“实在是什么?”

是泌阳大长公主,带着湄姑姑踏了进来。

她与成息侯分房而睡近二十年了,素日里也很少同处一室,所以成息侯骤然见到她,竟是很无措的样子,站起身来局促问,“你,你怎么来了?”

大长公主淡淡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成息侯讷讷,“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99章 长亭翁主

这一晚过后,内廷很快便传出了旨意:阳城侯幼女梁氏,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今立为美人,择日进内。

梁敏入宫的那一日,是六月初一,很晴好的天气。

为贺新贵入宫,六尚局一早就手脚伶俐地打扫好了内廷。到了巳时,长秋宫宫门大开,有女官引领着梁美人进去。稍后,申、梁、宋三位贵人一一驾临。巳时一刻,女官高声唱喏,“皇后驾到——”履霜从内殿里慢慢地走出来。

底下的四位妃嫔立刻齐齐拜倒,“参见皇后。”

履霜站在玉阶上,沉默地看着那一张张鲜妍的脸,自己都说不清内心究竟是何种感受与心情。

原本打算,等到太子登基,她这一生的使命就算结束的。将来不拘在哪个宫殿佛寺,总能有一席容身之地。而成息侯和窦宪,也会因她对太子的这份功勋,尊养一生。

没想到世事发展远超她的想象。从死亡的线上擦肩而过后,她居然弄假成真,成为了真正的皇后。

竹茹见她有些失神,忙悄悄地推了她一把。她醒了过来,定了定神说,“各位都起来吧。”

四人默不作声地都站了起来。

履霜一眼望见了梁敏。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宫装,低着头站在那里,又改梳了宫中正时兴的堕马髻。姿容虽美丽,却失之庸常,远非当年所见的娇艳灵动少女。

履霜带着惋惜开口,“美人去住处看过了吗?”

梁敏欠身答,“去过了,丽景宫打扫的很干净,各色摆设也精致。多谢殿下费心操持。”

履霜点点头,“将来咱们还要长长久久地在一处伴着。你倘或有什么短缺的,或者黄门宫女们不听使唤,只管来回我。”

令嬅见她说话客气,再也耐不住,冷笑道,“皇后殿下这可真是多操心了。梁美人自有胞姐在宫中,有什么短缺的、或是受了委屈的,自然是先找她姐姐了。”她扫视着梁氏姐妹,故意笑吟吟说,“反正她们俩连夫君都能共享,其他的零碎杂物,自然也能互通有无了。”

她说的刻薄,梁玫听的大怒,站了起来,失态地指着她,“你。。。”

但见令嬅面上满是鄙夷神色,不服输地迫视着她,宋月楼在旁也默不作声,下垂的脸上却透露出漠视痕迹。梁玫陡然觉得委屈与疲惫袭上心头。她转过了身体,对履霜道,“妾有些不舒服。。。”

履霜见她紧紧攥着手,眼圈也微微地发了红,心头略有怜悯卿本倾城。她无意于为难对方,点点头说,“你先回去吧,雁书,好好照顾你主子。”

雁书看看梁玫,又看看梁敏,悄悄叹了口气,答应了一声是,扶着梁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月楼也起身,“妾宫中还有事,先告退了。”

履霜点点头,让麦穗带了人送她出去。

一时殿中只剩下后妃三人。见令嬅坐在座位上,端着茶盏冷冷地看着梁敏。而梁敏麻木的,仿佛什么都不会触动到她似的站在场中央,履霜心中惋惜之情更甚,开口,“为了赶吉时,美人一路风尘仆仆的进了宫,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不用过来了。”

梁敏默然地点头,屈膝告退。

她的身影消失在殿中,申令嬅再也忍不住,把茶盏重重地敲在桌上,“梁家做事情也太恶心了吧?!女儿一个两个的往宫里头塞,莫非他家的姑娘都没人要么?!”

履霜想起那个明艳的女子,曾经在她面前毫不羞惭的大声说,“若臣女还有所迟疑,也不会一等这许多年。”而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听从了她伯母的吩咐,来到这束缚人心的深宫,多半也是因伤透了心吧。心中泛起同病相怜的伤感,对令嬅道,“算了,别说她了。你要是不喜欢她,今后避着,少接触也就是了。”

令嬅却压不上心头火,快言快语地又骂,“那是自然。我同她多处,没的恶心了我自己。我刚冷眼瞧着,梁玫的脸色也很不好呢。想想也是,再是姐妹,也容不下这样的事呢。那梁敏进来的方式又不光明,几乎是逼陛下纳她了,我看陛下心里也舒服不到哪里去。总之这梁敏将来在宫里的日子,哼,可不好过。”

履霜不愿再听下去,另起了话头问她刘吉最近如何。

申令嬅听她问这个,声音立刻小了下来,面上的神色也有些讪讪的。履霜知道,她是为先前的错怪而愧悔。

想起那天太后逼杀她,令嬅的几番回护,甚至不惜与宋家兄妹起冲突,履霜终于还是心软。何况扪心自问,若是她的孩子出了意外,她也未必能全然冷静,深信身边之人。这样一想,更不忍责怪令嬅了,对着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令嬅察觉到,面上渐渐浮现出了喜色,开始同从前一样,开朗而直率地与履霜说些私话。两人一直说到快午时,令嬅不得不回去照看刘吉,才不舍地告别。

看着令嬅脚步轻快地离开长秋宫,履霜脸上的笑慢慢地收住了,像是带了许久的面具终于被卸了下来。

——再同从前一样,也到底不是以前了。

令嬅是不会明白的。

自从与窦宪分别,自从知道成息侯是亲生父亲,自从孩子死去,履霜整个的人生都坍塌了。唯一还保留着的,只有与令嬅的友情。

在进入东宫后,她把一切都抛弃,也被所有舍弃。但却一直悄悄地依恋着令嬅。

赵夫人说的没有错,“她待吉儿,就像另一个母亲”。

——她一度是这样想的。她愿意赤诚地对待令嬅,把破碎的人生寄寓在她身上,看着她幸福,和她一起看护着吉儿长大。

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令嬅没有相信她。

那一刻的痛心,到今天履霜还记得。但如今回忆起来,也不过就是这颠沛流离的人生中,又一次失去罢了。

这是必然的,也是她的宿命。

她流着肮脏的血,这一生再怎么走到荣耀的巅峰,也仍旧是一败涂地一世荣华。

见履霜怔怔地看着殿门,竹茹不敢打扰,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殿下,殿下。”

履霜醒了过来,勉强笑了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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