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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小花当时的回答是:
“陛下英明睿智,只要相信是真的,只怕没有事不是真的。”
赵佶还是要问诸葛意见,诸葛小花就只有补充了一句:
“世事其实不分真假,只看你相信不相信。你信了,纵假也成真;你若不信,就是真时亦作假。”
赵佶这才满意。
事后,舒无戏对诸葛先生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很不满意,所以抗议,诸葛的说法是:
“我要说是假的,不是真的,可是他们不信,那说了也是白说,说不定,还要赔上性命。我现在说请皇上自辨真假,留个余地,日后还可以用别的事例旁议暗劝谏。现在,人人都说有那么一回事,我却说没有,扫了人家的兴,就得扫自己的墓了。”
所以,还是人人都好像跟皇帝一样,相信那座位于西南的大山上,有神明,有仙人,有传奇,有法力,更有附带许多诸如长生不老极乐世间红尘净土天上人间的期想。
可是,对巨侠而言,这山并不是代表了期望。
而是悲伤。
以及怀想。
他的爱妻就是失踪于此山,多日后寻着尸首,已不可辨,他从此怀着伤情与悲恨,离开了京师。
听到了这个消息,巨侠心中一阵紊乱。
——他之所以会退隐江湖,先是因为他失去了所爱。
失去所爱,他才觉得苍天何太忍,使他本来对人间的大爱,对世间的大志,也生了影响,才放弃一切,放逸遁世了一大段岁月。
虽然他再也不想登高陟峰,但方应看这样说了,他知道必然别有内情,于是说:“好。”
但他也不忘提醒了一句:
“你还记得曾任御前侍卫的‘二十七划生’兄弟?”
方应看身子一颤,却不知义父为何在此时此地大庭广众地提起此人名字,只说:“记得。”
巨侠冷哼了一声,道:“你记得就好。”还没说下去,突然,人群中跑出了一名老汉,年岁已高,白发满头,一脸皱纹,不知怎的,火气却大,咆哮狂嘶,戟指遥叱方应看,挥拳舞臂,似要冲上前来,把方应看狂噬活撕似的,眼里也要爆出血火来!
方应看只垂首而立,不敢有所动作。
他没示意,他身后的任劳、任怨,也不敢动。
巨侠微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身旁的高小上立即出动。
高小上拦住了皓首老汉,劝住了他,在他耳畔细声说话,老汉胸膛、肩膊起伏耸动不已,虽然心情甚为激动,但已总算暂时按捺下来了。
米苍穹看了,就向巨侠长揖道:“我等在此,恭候巨侠,驾临京师,领袖武林。”
巨侠只淡淡道:“不敢。公公是武林前辈,皇上跟前红人,多礼则折煞在下。”
米苍穹露出一口黄牙,咧嘴笑了笑:“学无前后,达者为先。我这把年纪,比起大侠笑傲江湖、造福武林,只算痴长白活。那位就是巨侠高足‘乱世蛟龙’高小上高少侠吧?”
“是。”巨侠微笑道,“他也人称‘顺义小诸葛’。”
米有桥今天已特别熏过了大量花香,以掩饰他近日来渐浓的“老人味”:“啊,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巨侠没有接。
接的是雷媚。
她用一双妙目,瞟向高小上,对米公公的说法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反击,抑或是别有用意,“高小上、高小上,好普通的名字——他‘名不虚传’的事,还多着呢!”
巨侠这时的心,却仍放在方应看的身上。
“我一直希望你成为一个英雄、一位侠士,”他沉痛地、沉重地沉声道,“可是……”
“义父,我却一直让您失望了。”方应看却羞惭得无地自容地说,“您要的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但我做了个坏蛋、奸徒、纨绔子弟!”
“不,不是那样,还不致误尽苍生。”巨侠毫不客气地说,“但你比这更糟。你称的是英雄,但谋的是私利。你要当侠士,但却做尽坏事。”
“这更糟。”巨侠道,“一个人家以为他是好人的坏人,要比一个人人都知道他是坏蛋的坏人,更加坏多了,还糟糕多了!”
3。眼神与神眼
“可是……”方应看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巨侠问,“你是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总会有理由。”
“我身处在京城。这儿上面腐朽了,下面也自然败坏。如果我不跟他们那一套,我便会是第一个受到侵蚀杀戮的。”方应看说话的神情不是坚持,而是委屈,仿佛他的话也不是抗辩,而是解释。
笑问热血何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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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我在京城,毫无作为——一有作为,即让人压抑、打杀,便是为此之故。孩儿天质愚钝不孝,但义父寄望,不敢辜负,只待时机,图展抱负,报答深恩。”
“我知道。朝廷现在已是个大染缸、大深渊、大泥淖,谁掉进去,不同声同气,就是异类,先得粉身碎骨、难以存身。”大侠慨然道,“我明白。但作为大侠者,就是得有所为有所不为;成为英雄,首先便要有逆流而上、不随大潮的勇气。”
“义父,我对不起您。”
方应看低首,仍是那一句。
大侠听出他语音里的至诚。
“当不成侠士、英雄,也不打紧,但若用卑劣手段去达成目的,那就太过分了,对他人也伤害太甚了。”大侠道,“我刚才在紫旗磨坊那儿,还看到李文华在半夜街那一带挑大粪。”
方应看怔了一怔。
他看来一时意会不到谁是李文华。
“李文华就是李皇芳的胞弟。五年前,他们两兄弟都是知政殿大学士,只不过,李皇芳算当红一些,得志一些,做了领班。那时正好遇上你在皇上跟前蹿起、当红。”大侠只好旧事重提,“但李皇芳也是聪明人,懂得讨好你。有次还送了六枚仙寿果给你做礼。可是,当时你却想安排‘有桥集团’中的好手‘二十七划生’代替李皇芳,所以,你就在圣上那儿告了一状,说那些蟠桃是偷撷自御花园的。圣上龙颜大怒,便下令调查此事。李皇芳抵死不认,审判御史因找不到罪证,便问计于你。你笑说:只要人会拉屎吃饭,还愁没有罪证!于是审判御史便依计检查嫌犯的大便,宣称奇臭无比,引蝇逐留,一定是偷吃亵渎了皇上圣物才会有此恶症,皇上果然相信定罪,审判御史即令将李皇芳剖腹割舌处死,而他胞弟李文华及家人,全判处以奴仆婢妓,替人倒屎埋粪。这只算是你妙手偶得的一桩,但已害得人家破人亡,受尽凌辱,你却连其家人也不识,作孽何深!”
方应看的头更垂得低低的,连抬头的勇气似乎也失去了。看来,好似就要哭出来,毕竟,他纵心狠手辣,豪杰意态,但在义父巨侠身前眼中,还不过是个感情冲动的小孩……
方巨侠看在眼里,也有不忍,便道:“这些年来,我早派人打点,李家十口,才得以勉强维生——至于这位向你叫骂的老汉,你可又知道是谁?”
方应看摇首。
他吓得连话也不敢说了——或许,是难过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老汉姓乔,叫青虎。他原有一子一女,子名旋东,女名玉凤——”方巨侠顿了一顿,语音转厉,“说到这里,你总不会不记得他们吧?你可跟他有杀亲之仇!”
方应看的眼神开始是迷茫,然后慢慢转为惶惑,乃至畏惧。
方巨侠发出一声浩叹:“看来,你真的是造孽不知恶因!乔玉凤是个美丽女子,四年前,她上黑衣染坊来找他老爹,结果给你看中掳劫,玷污了她。……你不会连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个印象吧!”
方应看这才省起,颤声道:“……可是,孩儿可没有杀她。”
巨侠冷哼一声,道:“当然没有,但却比亲手杀他们更狠毒!”
方应看心慌意乱:“这……怎么说呢?”
巨侠满脸怒容:“你要是直接杀了她,还让她少受些苦!你强占了她,她本来已定了亲,丈夫叫袁浩恩,与其胞弟袁纯恩,都是卖鱼的。袁浩恩与乔玉凤本有婚配之约,本来极为恩爱,婚姻也定然幸福。你强暴了她,袁浩恩悲愤若狂,妒恨成疾,便去不戒斋找你麻烦。结果,给打断了左腿,成了个残废……”
方应看听得像是惊心动魄:“有这回事?!怎么我不知道!”
遂回首望米苍穹。
他没有去看任劳、任怨,四年前,这“任氏双刑”还是朱月明的心腹大将,还没跟上方小侯爷的班。
他也不会去瞧雷媚。
因为她是新近才和他在一起的。
——他既然做过这种事,更不会在这时候去看她。
不过她却在看着他。
神情奇特。
——像一只猫不了解狗为何要去追自己的尾巴。
虽然猫本身也有尾巴,也常追逐自己的尾巴。
——也像一只老鼠在研究乌龟为何要把头缩到壳里去。
虽则耗子也常把身子和头缩入墙缝柜底下去。
对方应看的问题,米公公马上回答:“公子当然不知道。袁浩恩当然近不了你身,他连不戒斋也闯不入,已给小穿山和胜玉强打得鼻青脸肿、趴地不起了。”
方应看顿足道:“公公你当时怎不马上通知我?”
米苍穹道:“我也是事后才从大个儿、小不点他们相报,才知道有这回事。”
笑问热血何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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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个子、小不点都是替他扛棍子的近身小太监其中之二;胜玉强和小穿山则是方应看两个随从、亲信。
雷媚眯着眼儿,眼色媚,“不过,到现在,还是没有人死。”
她的话语说得媚,也不知是嫉是怨还是期待。
方巨侠看了她一眼。
只那么一眼。
巨侠的眼一直都很有感情,只是,在瞥向她的一霎全变了。
变得像利剑一样。
那眼神的厉光像刺中她的眼眸,雷媚只觉双目一阵强光,然后一痛,一时间,竟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一瞬间,雷媚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