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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完陈汀观之后,海关监督大人下令所有给红毛国夷馆服务的中国人全部撤出,另外派兵团团围住红毛国夷馆,不让任何中国人靠近;接着,又将红毛国外洋船的通译,捉到黄埔锚地,枷号示众。可怜的通译估计还被打了一顿屁股,无比凄惨地被锁在红毛国洋人看得见的地方,以此告诫这些“远夷”。这样的做法,多少有点滑稽。这便是雍正十年,著名的洋人放枪惊秋闱事件。
雍正十年,与其说中国官府怕洋人,毋宁说是外洋远夷怕中国官府的多,至少洋人大班们就很怕什么事情不妥,得罪了官府和中国的皇帝,不许他们再到广州来贸易。从洋人大班的记载中看,当时督抚和海关监督,在洋人心目之中,也颇有威信。此外,祖秉圭任海关监督的这些年,对远夷洋人礼遇有加,也算是礼貌得体。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堂堂的海关监督衙门,就是不肯直接和远夷洋人打交道,大概是问题的关键。任何事情,都要通过行商和通译转达,出了事情,也不找洋人的麻烦,而是唯行商和通译是问:抓来打屁股,或者杀鸡儆猴。这样一来,官府的威信固然不足,行商和通译得不到洋人的尊重,洋人也越来越放肆,好像中国官府只会惩治中国人,而不会直接抓住他们打屁股。有清一代,这种规矩,日后遗患无穷,给官府增添了不知多少烦恼。这是后话,三百年前,自然也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崇义行的陈汀观却弄得十分懊恼。无端惹了这种麻烦,可见这保商也不是容易做的。好在海关监督大人还算给他面子,没有把他也同通译一样,给抓起来枷号示众,算是保住了脸面,可见和海关监督大人的交情,还是十分重要。蓝旗国的外洋船到港不足一月,广州城内外,已经有了不少事情,而且气氛日益紧张,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陈汀观唯一希望的是,这蓝旗国的外洋船,能够平安无事,多多在崇义行购买茶叶、瓷器和丝绸罢了。
海部大人
粤海关监督关部正堂和海关监督衙门
大清粤海关监督关部衙门,在广州城外贸易镇的东边,和镇中间的大街连在一起。衙门前面有个广场,广场上一杆“粤海关监督关部祖”的大旗猎猎招展。广场前面是凭珠江而踞的总巡口,稽查往来船只。清初开关贸易之前,海关监督衙门原是广东省的粮道衙门,本身规模就不小;康熙二十三年开始修缮扩充,最后改成了粤海关监督衙门。
康熙朝为了平定台湾,一是禁海,二是迁海,将广东福建沿海居民,迁离海边。沿海居民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禁海禁了二十多年,等到平定台湾,疆域统一,沿海的民生已经十分艰难。康熙皇帝为了恢复民生计,下旨开海贸易。地方大员有反对意见,也受到康熙皇帝严词训斥。康熙二十四年,我们的故事发生之前四十六年,设立了粤海关。
上文说到,粤海关初设之时,外洋船前来广州贸易者甚少,至康熙三十八年以后才渐次增多。外洋船大量来港,已经是雍正年间的事情了。但是康熙朝的海关监督大人,更换频繁,大多数是八旗的满洲战将,丝毫不懂夷务,所以海关监督任上,几乎都没有建树。具体操作者,大概都是以前市舶司的一些胥役和书办。
雍正二年,广东巡抚年希尧兼海关监督一职。年希尧是雍正皇帝私家的包衣奴才,也是皇上的大舅子。他的弟弟,就是有名的年羹尧。但是年希尧的官声一直不好,也不算能干。海关事务,都在他的家人手中,以至外洋船的大班们,无不知道海关监督大人之家人的重要性。家人有放肆的,加上书办胥役,一应官府之人,竟将这外洋贸易,当作了大饱私囊之天赐良机,敲诈勒索的本事,可谓机智奇巧,层出不穷。
海关监督大人不谋其政,推动外洋船贸易的动力,便成了大大小小的红包。任何事情,只要红包一到,就顺风顺水;红包不到,任何事情也敢叫你办不成。雍正元年,海关监督那山任上,外洋船大班居然通过行商陈寿观,用一个七百二十五两银子的红包,打通关节,向两广总督上书,走了一个大大的后门。红包之威力,不言而喻。这是雍正四年以前的情况。
雍正三年,名臣田文镜手下的河南布政使杨文乾升为广东巡抚,兼署粤海关监督。杨文乾是重臣杨宗仁之子,向来有能干的名声;本人既当过一省的按察使,又当过布政使,熟知刑名和钱粮,和前任的那些满洲将军比,自然作风和方法大大不同。雍正三年至七年,杨文乾在任上三载多时间,也是第一任居官超过一年以上的海关监督,任上所出的政令又多,所以他这个“抚院海部”的名头,在外洋大班当中,十分响亮。
雍正年间,广州贸易的通用语言,乃是一种特殊的英语,即最早的所谓洋泾浜英语。这种英语,虽然词汇还是以英语为主,但是吸收了大量葡萄牙语的词汇,却以广东话作为语法基础。奇妙的是,广东话的语法和英语的语法并无很大差别,所以这种英语也大为流行,行商、通译、买办,也有个别衙门里的胥役,都用洋泾浜英语和洋人交流。
之所以是洋泾浜英语,乃是因为语法简单,词汇量少,简单而通用。比如海关监督衙门发的部票,无论是引水持的红票,允许卸货的货票,还是最后放关的部票,一律称为Chop。对于洋人来说,Chop最是重要,代表官府的许可。以此引申,重要和快,也都称为Chop,比如Chop Chop,就是“快,快”进行催促的意思。以讹传讹,筷子也变成了Chopsticks,在英语中使用至今。这是题外之话。
再说海关监督。“粤海关监督关部正堂”的全名经过简化,到了洋泾浜英语那里,就变成了Hoppo,中文再翻译回来,勉强是“海部”这两个字。研究广东十三行历史的,多受梁嘉彬等人之误导,把Hoppo说成是“河伯”,甚谬矣。这个名词一发明,在洋泾浜英语里面,使用的范围和频率非常之高。海部既指海关监督大人,也指海关监督衙门,甚至一切和海关有关的人和物,都称为海部。比如“海部的人”Hoppoman指的是海关的胥役,“海部船”就是海关衙门的官船。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海部大人的名字,和洋货行的字号和行商名字一样,洋人大班自然是不耐烦记的,海关监督,一律都称海部;万一要加以区别,就加上个前缀,基本上和称呼行商的办法是一样的。杨文乾的称呼,就是“抚院海部”,(FouyenHoppo 或GovernorHoppo)。其实兼署粤海关监督的巡抚甚多,只是杨文乾独得了此名,可见他对广州的外洋贸易,影响巨大。
抚院海部杨文乾的改革,“规礼”和“缴送”
上文说过,杨文乾是个大大的能员,颇得雍正之器重。上任伊始,从洋货行当中选出六家,任为行头,专责为外洋船担保。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洋货行的行商要为外洋船承担责任,既要担保行为准则,又要担保外洋船按例纳税。衙门的责任减轻不少,行商们分成了两等。这项改革,尚算温和,得罪的人并不多。行商们甚至大有实惠。
据说任命为“行头”的行商当中,可以从海关监督衙门借官银一万两,用作资本,在外洋船未到黄埔之前,从内地采购大量的茶叶瓷器。这样一来,行商的资本和实力大增,外洋船到,也有足够的货物可以购买,对于促进广州的外洋贸易,自然是功劳不小。但是杨文乾把官银借给行商经营,实属胆大无比,此后对他的诸多攻讦,也有许多由此而起。
杨文乾的第二项改革,乃是把各种名目繁多的红包,统一归并成一项“规礼”,合银一千九百五十两,统一上缴海关监督衙门。上缴海关之后,再予以分派,其中一千零八十九两许作为关税收入,五百十六两许分派给守关的绿营军队,一百二十五两许转给粮道衙门,余下的作为通译的报酬和其他费用;粤海关官吏上下人等,私人口袋里却一钱银子也不见了。
本来,沿前朝之例,丈量船只仪式结束之后,中外双方互送礼物,基本原则是价值对等。但是关务管理松弛,天长日久,那些家人胥役的敲诈勒索变成了规矩:好比引水的红包多少,查验枪炮的红包多少,准许卸货的红包多少,花样繁多,统统落入私人口袋。想来那些把守关口的绿营官兵和相关的粮道、盐运使、布政使衙门,官吏上下也各有妙法,杨文乾任之前,皆大欢喜。
雍正四年,杨文乾这一改革,可以说是把广州城翻了个天。把这许多官吏的私人好处统统夺走,而且严令此后不许敲诈勒索,引发的矛盾和怨恨,可想而知。毫不夸张地说,官吏们彼时杀了杨文乾的心都有。官场上下,登时串通一气,设法要把杨文乾扳倒。雍正四年五月,广东按察使官达首当其冲,上疏参奏杨文乾营私舞弊,贪墨税银。《文献丛编》,广东按察使官达疏。其他的官吏,也纷纷上疏参他。这是官面上的一个方面。
在外洋船的大班方面,一点也不领杨文乾的这个情。敲诈勒索变成了统一的“规例”,临到办事情的时候,该要被勒索的还是要被勒索,事情有了困难,没有红包这样美妙的东西去润滑一下,何以解决?所以杨文乾这样一来,等于凭空又多了一千九百五十两的费用,而且是上交衙门,一点人情也买不到。这还不算是最大的问题,最刻薄的,是这位抚院海部,居然规定将所有的番银加一征收。
康熙四十七年,粤海关出台新的政策,对外洋船带来的货物加收百分之六的附加税。洋人大班们虽然非常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何况带来的货物毕竟是在少数。一个主权国家的海关,对进口货物加收百分之六的进口附加税,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杨文乾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