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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车窗匀速放下,露出纪离俊美无俦的侧颜,他在抽烟,表情静默,指间猩红火光在唇前迷离闪烁……
隔着这十步外的距离,和萦着他的袅袅薄烟,阳一一却好像又清楚看到他那生的极好的浓密
睫毛,鸦翼一般覆着下面潭影般的深瞳。
或许是醉后容易受莫名蛊惑,当然也是在看清他身边没有别人后,阳一一跟着来请她上车的司机,坐上了车后座的另一边。
随着司机坐上驾驶座,车缓缓发动,而前后座之间被黑色皮革包裹的挡板严丝合缝地隔断,形成后座极为私密又压抑的空间。
这压抑与车后座的宽敞程度无关,而与她身边坐的人有关。
在她上车之时,他就掐了烟,关上了窗子,却一直没和她说话,也没说要带她去哪里。
阳一一也并不问,安静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传来他低低一声笑,随后有微哑的声音感慨:“你倒坦然。”
“不坦然,”阳一一睁眼,摇头,“我其实在害怕。”
“怕什么?”纪离侧过目光看她,似乎颇有兴致。
“你说怕什么?”阳一一噙着一丝笑容反问他,杏眼里清晰跃动着漫天星光,“明知故问。”虽是怪责的话,却一点责备的语气都听不出来。
纪离轻笑,摇了摇头,“既然怕,为何又上车?”
“因为我也好奇,”阳一一笑的很动人,掰着如葱白的手指数,“好奇你为什么要突然来接我,因为你晚上并不想来找我的;好奇你明明有相熟佳人自荐床第,又是怎么想着要将她撇开的?”
“不想来找你,是不想让你还酒,”纪离保持春风般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回答,漆黑的瞳仁直直落在阳一一身上,“我觉得让你一直欠着我,也不是什么坏事。”
阳一一眯着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却见纪离久久没有了要继续说的意思,才又催问了一下:“那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撇开佳人良宵?”
纪离听到这个问题,又笑了声,随后转开目光,看着窗外。隔了许久许久,才轻声缓缓道:“为了你在镜子前转头看到是我时的第一个眼神。”
“嗯?”在漫长的等待里,阳一一本已认定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无聊问题,因此此时他突然开口,她倒有些迷惘。
“那个眼神里,我只看到三个字……”纪离终于再次将视线落在她明澈的眼瞳,“‘带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乖孩子哟~~~
所以留言哈!!!人家都没有坚持下去的动力啦
没忍住,改了文,我那完美的更新时间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5
阳一一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稍微找回点意识,本能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自嘲地笑了声。
她并非认为纪离是自作多情辨错了她的思绪,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真切地流露出心底的所思所想。虽然当时这个想法并不清晰,可现在回想起来,即便她不愿承认,她内心也会在本能的引导下,有所微薄期盼,会有救世主,救她于最苦最难之刻。
不过,哪怕承认有期盼,也只是期盼,却不肯相信。
这世上没有救世主平白给你施舍,给的施舍,一定是你自己花代价换来的。
譬如纪离,他看到了她都还不甚明白的本能期盼,甚至更进一步,直接如了她的愿,在她一身疲惫快要支持不住时,接她离开了“壹”……可他会一无所求么?
要的是什么?
还会是什么呢?
阳一一手背支着下巴,微撅着嘴唇想了片刻,开口就是没头没脑的一问:“我比今晚那个女的好?”
纪离悠悠用相同语气反问:“我比今晚那个胖子好?”
阳一一笑出声,倒颇像发自真心的样子:“当然,我说过,以纪总的样子,多少小姐倒贴都肯的。”
“不包括你吧?”纪离淡笑着瞥她一眼。
“也包括……”阳一一拖长了尾音,直勾勾看着他,笑容未敛,带点不正经的样子,“但要等十年后,我十分有钱之时……那时,我必然补偿这前后两次,纪总对我的体贴。”
纪离隐约笑了声:“十年太久……”
“只争朝夕么?”阳一一笑的更开心了些,如春花在暖风里恰得其份地绽放,“也对,十年之后,只怕我倒贴,纪总也不肯了。”
纪离缓缓摇头:“我方才便说过,对我而言,让你一直欠着我,也不是坏事情。何况,你所谓的体贴,对我而言,连举手之劳都称不上,你忘掉,或者记得,都无所谓。”
用平静如死水的语气说完,他又看向阳一一,弯起了疏浅笑容,那笑容薄的像浮冰,却又礼节周到完美,“我现在想和你做的交易,并不愿等十年那么久。”
“什么交易呢?”阳一一心跳终究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她左手不自觉紧捏成拳,声音方勉强维持住平静,“我身无长物,唯有一样东西,既不能算是奇货可居,我也从未想过待价而沽……可最近不幸缺钱,此时将它出手,或许能解艰难困境。”
自讽地笑笑,她抬起星眸,凝视着纪离,“如果纪总看上的是我所说的东西,又不愿意等,那我此时开出的价格,绝不会为纪总的人情而低。”
纪离收回了玩味的目光,可对着阳一一的侧面,唇角上扬的弧度依旧无错可摘,“第一次?”
阳一一心头一瞬的不舒服,指尖仿佛感受到了这漏跳的一拍,很轻地抽搐了下,可她说话的语调,却平淡无事地令她自己也觉可怕:“是的。”
“你开价吧,”纪离取下眼镜,食指摁摁眉心,才复又将眼镜带上,睁开双眸,“既是第一次,我会给你充分的尊重。”
尊重?
他那语气听上去,真实意思却像是:你自己开价,即便我觉得你不值这个价,但既然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太荒诞,我就随你。
终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阳一一在心头骂自己就是个妓|女,这骂声狠绝,可再狠绝也不过让心里更显空荡,说话的声音也更平静:“88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即使本不是玉洁无瑕,也自嘲地想着至少不能低于一个破镯子的价格。
纪离隐隐笑了声。
那笑声太轻,轻到阳一一认为不过是幻觉,唯有她说完后悠长的寂静才真实。
也许她本能也不希望自己被他嘲笑。
甚至更进一步地希望,今晚车上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在她指甲因过于用力终于划破掌心的一刹,她却清晰听到了他的一个“好”字。
右手倏地松开,掌心的潮汗刺激着新添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
阳一一转过头,望着车窗外淌过去的灯华,无声地笑了。
没过多久,车停在一家高级酒店门口,大厅的金碧辉煌就在阳一一眼前,几乎耀花了她的眼,门童将车门打开,弯腰行礼:“欢迎光临。”
阳一一定了定呼吸,正准备下车,纪离却突然出声:“阿辉。”
司机恭敬道了声:“是,纪先生。”然后他便下了车,挥开门童,再将他们两侧的车门又复关上。
阳一一诧异地看向纪离,恰好他也侧过头来看她,眼神柔和随意却又没有情感:“你不用下来,住在哪儿和司机说,他会送你回去。”
“今晚……”阳一一有些不知所措。
“今晚不行,我不太喜欢女人喝酒,而且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香港,”纪离淡然将她想说的话封死,见她脸上出现明显的慌张与难堪,他唇角若有若无地扬了半分,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连声音里都没有,“安心,明天我就会让人把钱给你。去把‘壹’的工作辞了,酒也别再碰,嗯?”
阳一一低头,食指横掩上唇,轻声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纪总就不怕我拿到钱就跑了?”
纪离也笑:“只要你能跑得掉。”
阳一一耸了耸肩,“好吧,那静候纪总吩咐喏……哦,号码需不需要留一个?”
“你留给明天来找你的人。”纪离拉开门扣,司机阿辉立马小跑过来,替他将门打开,并护
着他头顶让他下车。
阳一一看着他挺直玉立的背影,稳步走入酒店,面前的万丈璀璨流光,在他身后拉开静默的影。
“原来是香港人……口音听不太出来呢。”阳一一头抵在窗子上,凉凉地笑出声来。
不好笑么?
她对她未来的第一个男人,所知的,不过这么一点。
哦,还有他的名字,纪……离……
将这两个字在唇舌间缓缓滚过一遭,阳一一叹出口气,哪个“离”呢?
“小姐,请问你住在哪里?”阿辉上车后,拉开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断,也打断了她纷纷扰扰的思绪。
阳一一报上了地址,司机就一路安稳地将她送回了所租的小屋。
认认真真地洗了个热水澡,将一身的烟酒与风尘都洗掉,找到床,蒙起被子,睡的天翻地覆。
直到第二天门铃声响起。
阳一一穿上衣服去开门,是一位年轻男人,有些许眼熟,仔细辨认后,她认出三月份在包房之中,便是他将钱递给自己。
于是勾出个笑来:“他每次花天酒地,都是你负责给钱么?”
对她的不客气,小伙子不以为忤:“我是纪总的助理之一,你可以叫我阿谦。”
阳一一侧过身子,让他进门:“进来坐吧,要喝水么?”
“不用麻烦,我把东西给阳小姐,再转述几句纪先生的话便走。”阿谦进来,在沙发上彬彬有礼地坐下。
“你知道我姓阳?”阳一一讶异。
阿谦愣了下,随后挠着头一笑:“纪总说的,莫非你不知道他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阳一一抿着笑蹙眉,随口抱怨了句,但也不太计较此事。毕竟纪离找人调查一下她的背景也无错,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都和他们的交易无关。
拉过餐桌边的板凳也坐了下来,阳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