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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娘娘的反常是被人下了五石散!”
夕莲失魂念道:“你是说,皇上?他不是一直没空来么?”
“昨夜来了,娘娘受五石散所害,有些癫狂、可能忘记了……娘娘最近饮酒过量,加上酒中有散,太医说幸亏发现得及时,不然性命堪忧。”
夕莲又躺了下去,笑着说:“玉茗,其实酒是好东西呢!我很难受,你去帮我取点酒好不好?”
“奴婢不敢。”
“玉茗,你看我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但是喝了酒,便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有精神、有力气。不然,我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
玉茗眼中湿润回道:“奴婢不能依娘娘,若皇上见娘娘这样,定要心疼死了!五石散已经侵入肺腑,娘娘若不保重自己,奴婢可怎么向皇上交代……”
夕莲恶狠狠啐道:“谁要他心疼!?”
玉茗小声哽咽:“奴婢说的……是娘娘心里那个皇上,他一定就在天上看着,纵使神仙看了恐怕也要心疼,何况是深爱娘娘的皇上……”
夕莲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会心疼么?他应当恨她才对。他豁出性命去爱的女人,是这样自私而盲目,她从来都不聪明,只会傻傻地去爱、去等、去被人利用。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她每每想起来都心如刀割、如何能不服散?不然要怎样捱过剩下的日子……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眼睛不能再流泪,便无可抑制地笑了。
明公公在屏风外禀奏:“再过几日是娘娘的生辰,皇上问娘娘有何要求,要在哪里办?”
夕莲凝神想了想,问:“如果在德阳宫办,他会来么?”
“应当会的,皇上说只要娘娘高兴便好。”
“那就在这里办,其他一切从简,明公公你安排便是了。”
明公公应了,又提议:“奴才记得娘娘颇喜欢丝竹小调,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一个有名的丝竹班子,或许可以请进宫来助助兴。”
“嗯,我不喜欢宫廷乐府的曲子,就请丝竹班子吧。”
“那需要在传令上盖娘娘的印章……”
“我的印章公公拿去用便是。”夕莲随口答,心里在寻思别的事。卢予淳怎么都请不来,这回才有机会,她总是要为曦儿做点什么了。
10、重逢
冰轮皎洁,月光如水似银,笼得周遭一片蒙白。越是往深处走,光亮逐渐多了起来。司马昭颜扮成小厮,低垂着头跟在一支丝竹班子中间,脚步刻意放得惶恐凌乱。
依稀记得夕莲去年的生辰,他醉醺醺拢她在怀里念了句“为君沉醉又何妨”,她顺口便笑嘻嘻对了句:“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他深吸口气,赶走心中繁乱的牵挂,只能记住今日是来取她的血解毒的,别无他想。
德阳宫还是旧模样,他只匆匆瞥了眼,便坐在琴师一侧垂着头擦拭乐器,一面努力聆听殿内的动静。这时候他们应当在用膳,夕莲若真是双目失明,要如何用膳?他怎样才能见她一面,难道要眼睁睁看卢予淳在这过一夜,忍受这样的煎熬吗?正当昭颜心浮气躁,琴师忽然夺去他手中的松香,“我来擦,你去搬东西。”
昭颜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绕到后面去了。
明公公在殿门高喊了声:“奏乐——!”
丝竹乐起,琵琶淙淙、二胡悠扬,曲调欢快中带着一丝惆怅。
若是仔细听,不难发现惆怅的正是那缕夹杂其中的笛音。
夕莲刚举杯到唇边,忽然顿了下来,轻声赞道:“这曲子真好。”
卢予淳轻轻抚着她的背,“夕莲,我为你弹奏一曲可好?”
夕莲慢慢摇头,“不用劳烦皇上了,若是叫皇上弹琴,还请丝竹班子来做什么。”
卢予淳目含微笑,夕莲的情绪总算平和了,近日来也不曾悲戚哭泣。他不禁伸臂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旁道:“夕莲,是我不好,冷落你多时,我只是想叫你知道,一切都成定局,你该自己想明白这些现实。我虽是皇帝,不过你依然可以唤我名字,只要你喜欢,像小时候唤我哥哥也可以。”
夕莲微微垂头笑了笑,叫他:“予淳哥哥。”
卢予淳紧紧拥住她,心中涌起莫名的暖意,盈满全身。“夕莲,就是这样,我们就应该是这样。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还有许多快乐的日子在后面。”
夕莲从他怀里挣出来,举杯道:“那我先敬哥哥,为我儿时烧了你的头发道歉。”
卢予淳轻快一笑,“好,干杯!”
夕莲命玉茗斟满酒,又举杯:“还要敬予淳哥哥,其实你为我做的孔明灯我很喜欢,我一时任性踩坏了它,是夕莲不对。”
卢予淳不觉宠溺一笑,“那有何难?改日再做一个送给你便是。”
夕莲不胜酒力、脸颊上已经浮起红晕,伸手摸到卢予淳的衣襟,娇柔道:“哥哥,夕莲自小任性胡闹,给你惹了不少麻烦……我还要敬你,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都记得!你为了要娶我,一直到二十五还未成家,夕莲耽误你了,对不起!”
“夕莲……”卢予淳握住她颤抖的手,深情款款吻在她额上,像从前一样。
夕莲又伸手向玉茗要酒,玉茗担忧道:“娘娘是不是不能喝了……太医今日还说……”
“给我!”夕莲在桌案上胡乱摸着酒壶,“今天是我的生辰,当然要喝!”
卢予淳止住了她的手,温柔说:“那么只喝一杯了好不好?你的身子重要。”
夕莲摇摇晃晃站起来,卢予淳赶忙起身扶住她,夕莲咯咯笑了,在他耳边轻语:“皇上,不如去就寝吧……”
卢予淳嘴角晕开了一个轻绵的笑,打横将她抱起。他就知道,夕莲迟早要回到他身边!女人是无法忍受冷落的,尤其是夕莲这样被娇宠惯了的女子。
他迫不及待打落了纱帐,此时殿外的乐曲正入佳境,曲调高扬。
明公公目瞪口呆,怎么突然就妥协了?坚持了这么久,她为何要在皇上回宫的这一日妥协了?!他恨不得冲进去阻拦,却只能眼睁睁望着一片旖旎的帘幔和着曲声妖娆起舞。
玉茗忽然推了把明公公,面色惊恐指着桌案上的酒杯,慌张道:“五石散,五石散!”
明公公急忙端起一看,果然,在杯底有尚未化开的粉末,气味确实是五石散!
无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除非……他大惊,抬目与玉茗相视一眼,不可置信问:“难道真是娘娘自己服散?”
玉茗忙不迭点头,带着哭腔道:“我就说娘娘不大对劲,她下午一直在念叨小太子,上回皇后娘娘来,还劝她为了小太子着想不如从了皇上。看来这回,娘娘是真的下定决心了……都是我不好,怎么没发现她从哪儿弄的五石散!”
“糊涂,娘娘糊涂啊……今日怎么可以……”明公公痛心疾首走向殿外,瞧了眼没在乐师中的司马昭颜,喃喃自语,“真的没办法了,皇上,老奴尽力了。”
昔日的龙床上还带着司马昭颜的气味,她却衣裳半褪、任由他人爱抚亲吻。她感到心脉沉重到了极点,再也负荷不起,颤颤巍巍推开卢予淳轻声问:“换个地方好吗?”
卢予淳的手指轻轻描过她的黛眉,语气却是不容违逆的:“不,就在这里。”
从背脊传来一阵寒意,夕莲猛地摇头说:“不,不要在这里!我们去偏殿的榻上!或者去你的寝宫……不可以在这里,他在天上会看见的!”
卢予淳将她按倒,冷笑一声:“你还想着他?可是现在你在我怀里,不许想他!”
她打了个寒噤,不敢想象卢予淳现在的表情是如何的冷峻,只是怯怯握住他的手腕央求,“不要在这里,我不能……这样做,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乖乖听你的……”
“夕莲,你知道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意识到他膨胀的欲望已经无法退却,脑海里霎时一片混沌。
五石散的药性已经发挥,夕莲便只是傻傻笑着,那么就这样吧,只要能救曦儿,她宁愿就这样麻痹自己、陷入痴狂迷乱。
卢予淳捏着她细弱的脚腕,刚使了半分力气,夕莲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并拢双腿。原来司马昭颜的气息竟比五石散厉害的多,丝丝扣扣侵入她的每一道血脉,具有腐心蚀骨的力量!
“不、不要!”
卢予淳已顾不得那么多,撕下她腰间一大片衣裙。夕莲尖叫一声,猛地从枕下抽出匕首,卢予淳来不及反应,后肩传来一阵生猛的剧痛,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下的明黄缎。
他用尽力气嘶声咆哮:“你这个疯子!”
吼声传至殿外,打乱了乐曲,欢快的*散得七零八落。
司马昭颜焦虑万分往殿门看去,不一会,卢予淳衣冠不整冲了出来,背部的淋漓鲜血在昏黄光亮中呈现阴郁的暗色。
明公公忙追上去:“皇上,这是怎么了?”
卢予淳盛怒之中,高声喝道:“传太医去朕的寝宫,贵妃彻底疯了!今日起没朕的命令,不许她踏出宫门一步!”
昭颜愣在当地半晌,终于从室内传来一阵狂笑,打破了他的僵直。
明公公急忙进殿去看,一面吩咐宫人进去收拾。乐曲稀稀疏疏停了下来,乐师们都面面相觑,方才热闹的德阳宫顿时静谧无声。
夕莲拖曳着残破的衣裙冲了出来,疯疯癫癫笑道:“快啊,奏乐啊!我爱听丝竹之声!尤其是那笛子!是谁吹的笛子,真好!”
昭颜心底一窒,这就是他们说一切安好的夕莲么?这就是卢予淳金屋藏娇的贵妃么?她眼上蒙着厚厚的白绢……她颈上鲜红的吻痕似乎要将他的眼珠刺出血来,还有手上挥舞的匕首,向众人眉飞色舞展示着她是如何赶跑了卢予淳!
乐师恐惧于她手上鲜红的匕首,纷纷四散,唯有昭颜僵在那一动不动。夕莲跌跌撞撞摸到他身边的椅子,歪着脑袋笑嘻嘻问:“谁吹的笛子?我要听笛子!”
昭颜眼里已然湿润,举起笛子,音律清幽而出。
夕莲怔住了,伸手摸到他的胳膊,走近一步轻唤了声:“昭颜……”
众人大惊,不知哪里泄露了行踪?昭颜的笛音停下了,任由夕莲在自己胸前静静依偎。
“昭颜,我的手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