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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秋篇 62、条件
夕莲不可置信睁开眼,见深蓝的夜幕中雪花纷纷扬扬,居然安然无恙?她想起方才摔下来的一刹那,司马昭颜扑上来抱住了她……
夕莲感觉到他臂弯的力量,才知道自己躺在了他身上,于是死命挣扎,愤然叫道:“放开我!”
昭颜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铿锵道:“休想!”
德阳宫门前乱成一团糟,叫太医的慌忙跑去传太医,眼疾手快的先扫雪,为避免打滑,福公公又命人找了条地毯从阶梯一直铺到宫门口。
昭颜不让别人插手,亲自抱起夕莲往台阶上迈去。这一段长长的距离,他分外紧张。
夕莲在他怀里很安静,落定时,她明明听见他吃痛的一声闷哼。他向来不是怕疼的人,听声音后背一定伤得不轻,却执拗要抱她上去。
福公公举着伞一路跟随,雪花还是在伞下乱舞纷飞。夕莲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雪景渐渐变得像三月的柳絮、四月的槐花,落英缤纷、悠柔缠绵。
她撇过头,带了几分鼻音说:“放我下来。”
昭颜低头看她,却看不见她的脸,他一阵心疼,问:“哭了?哪……哪里疼?”
“我没事,我不要你抱着!”
昭颜置若罔闻,夕莲想直接跳下来,却又怕他用力时更会牵扯了伤势,眼看就要进了宫门,她也便作罢,静静倚在他怀里。
昭颜将她安置好,放下帐幔,托起她的右手搁在床沿,方宣了太医进来。
“有惊无险,今后可要万分小心,这一胎再经不起折腾了……”
夕莲躺在床上,能隐约听见太医在外面对皇上低语,她趁机掀开帘子轻声唤近处的福公公,福公公赶到床边询问:“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受伤了,叫太医也给看看。”夕莲匆匆说完这句话,放下帘子躺好。福公公吓了一跳,皇上又受伤了?怎么得了!听见他急急忙忙出去了,夕莲松了口气,心却一阵乱跳,做贼似的,她却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没声音了,她偷偷拨开帐幔一角,往外瞄了去,已经没人了。
夕莲往里侧挪了挪位置,躺在属于自己的地盘,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小腹。现在她能真切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它影响了她的美感,让她变得能吃能睡,韦娘也再不会禁止她吃宵夜了。她忽然心存愧疚,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想要你,我不是针对你的……你知道你是怎样降临的?我不敢要一个天生就满怀仇恨的孩子。”
可她费尽心力也赶不走它,面对这样顽强的生命,她狠不下心了,难道真要生下来吗?
帐幔被挑开,朦胧的灯光忽然清亮起来。夕莲又背过身去,不愿看他。司马昭颜忿然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只要孩子顺利出生,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一切都依你!”
他的声音沉厚有力,夕莲对上他深幽的双眸,不再是从前那样涣散无光,反而让人无端端感到冷厉。
昭颜下定决心,就算要他做牛做马也没所谓,无论从情感还是从政治上,他都极度需要这个孩子!夕莲的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放了予淳。”
昭颜心底一窒,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死死捏着她的双肩。
“放他回来,我会听话。”夕莲感到肩上一阵强压的疼痛,紧闭了眼。
昭颜松了手,呆呆答道:“好……接他、回来,但……不能复职!”
夕莲长长舒了口气,能回来就好,不受苦就好,官职又有何所谓?总算为他做了点事。她似乎看见予淳在对自己笑,那样的温柔,让她面容上多了几丝愉悦。
司马昭颜默默睡下,望着她的后背,伸手替她拉了拉锦衾。他想钻进她的被窝,拥着她,抚摸她肚中的孩子,这一切,就在梦中实现好了。
伤秋篇 63、梳发
衬着一缕笛音,御书房越发显得清简淡雅。紫玉笛在司马昭颜手中,仿佛有了生机,虽然不成曲调,但也懂得呜咽了。偶尔会有一两声啼转像鸟鸣,引得窗外三两只鸟儿也跟着附和。
书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顾大人的折子,昭颜当然知道,他说的在理。漓江改道一旦中止,便难以再继续,太后不会同意再从国库支取一半的库银来完成这项工程,明年开春一定会想方设法推托。可是寒冬腊月,工人们有的冻死、有的落水淹死,司马昭颜心有不忍。
昨日与右相大人夜谈后,福公公忍不住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日日居住的这座皇宫,也是牺牲了多少血肉之躯才建造完成。
昭颜苦笑着答:“难怪……宫里阴森。”
笛音停止了,昭颜侧头问:“朕,是否……无用之人?”
福公公和蔼答道:“皇上心怀仁慈,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他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大权旁落,外戚横行,是否社稷之幸?圈地肆虐、官场腐败,是否百姓之福?父皇……叫我善待天下,又该如何善待?”
福公公连忙劝慰道:“皇上纵有惊世之才却不能外显,未尝不是潜心修炼的好时机,若是早年就锋芒毕露,恐怕……”
“怕是、已成了……冤魂。”司马昭颜又托起笛子,认真吹了首新学的曲子,断断续续,本是欢快的旋律却被吹成七零八落。
怕夕莲受凉,司马昭颜命人重新做了一副夹层帐帏,外层是明光锦,迤在地上;里层复帐用白缣,不再是刺目的明黄色,帐顶悬着一朵灿烂的金色莲花。但他们之间仍然横着一道红绡,无法逾越。
夕莲察觉到他醒了,直接说了句:“腊八祭典我不去。”
昭颜转头看着她的背影,问:“为何?”
他们是大褚国的皇上和皇后,他们是夫妻,理应一同祭天神、祭先祖。一国之母不参加祭典,他要如何向众臣交代?
“我不去。”她转过身来斜斜看着他说,“你说只要我乖乖将孩子生下来,其他一切都依我。”
昭颜点点头,淡淡答:“君无戏言。”
起床、洗漱、着衣。昭颜穿戴完毕正打算上朝,坐在菱花镜前的夕莲忽然转头喊道:“等等!过来!”
司马昭颜朝她走去,只见她明眸浅笑从韦娘手里拿过一小盒兰膏,眉毛轻挑道:“你帮我梳发。”
福公公目瞪口呆,看皇上盘腿在她身后坐下,拿起梳子,蘸了些兰膏,颤抖着从她发根梳到发尾,丝毫不马虎。皇后那一头秀发,得梳到何时啊?福公公急了,轻声提醒:“皇上,上朝了呢。”
夕莲侧头,冷冷说:“你们都下去。”
福公公无奈,和满目担忧的韦娘一同退出内殿。
昭颜心无旁骛,静静为她梳发。兰膏使发润泽、柔顺,能让她的青丝恢复光泽,何乐不为?况且他是如此喜欢她黑缎般的发。
夕莲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的司马昭颜,他怎么能平和若此?这样被差使,却如同在享受一般。她迟疑了会,双目低垂轻声问:“予淳呢?你下令了么?”
昭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梳,“嗯,几日……就、就回了。”
“好了,你去上朝吧。”她蓦的站起来,从他身边匆匆掠过,唤道,“韦娘,我的熏笼呢?”
昭颜也起身,朝外走去。夕莲叫唤了几声,韦娘神色仓惶进来应道:“方才听宫女们说,御膳房好像出了点事,福公公过去了呢。”
御膳房能出什么事?夕莲不禁看了司马昭颜一眼,他眉头紧锁,大步前去。夕莲忙不迭想要去凑热闹,拿起束带往腰上胡乱一系,嚷嚷:“韦娘,快,帮我梳髻。”
伤秋篇 64、偷食
寒天雪地,德阳宫的膳间外跪着两名宫娥,瑟瑟发抖。福公公站在屋檐下,口里训斥道:“还不说是哪个宫的?受刑也不怕?你们自己跟天借了胆子呢?还是你们主子?”
司马昭颜见雪已经在化了,恐怕她们再跪下去,膝盖便不能要了。既然她们身上没搜出毒物,况且御膳都无恙,便叫她们先起来。福公公愣了愣,从旁提醒道:“皇上,擅入御膳房,可是重罪。”
司马昭颜反问:“可问了她们……为、为何而来?”
“问了,她们不说。”
两名宫女紧紧靠在一起站着,低低垂着头。夕莲也挺着肚子过来了,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应道:“不知两个小宫女偷偷跑御膳房做什么,恐怕是对娘娘的龙胎不利啊!御膳房所有食材老奴会命人撤换,娘娘放心。”
那两名宫女一听,顿时紧张万分,带着哭腔低声道:“福公公,不是的……奴婢绝不是要害皇后娘娘,奴婢死也不敢啊!”
夕莲探头打量她们,面色蜡黄,嘴唇冻得发紫,就像是受了多大的苦。
福公公喝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点的扑通跪下,哭着磕了几个头说:“其实我们是来这偷些吃的……奴婢也是被逼的!主子下命令,不敢不从……皇上,奴婢罪该万死,却真是逼不得已!”
另一个也跪着,趴在地面上不敢吱声。
夕莲抢先问:“偷吃的?哪宫的主子吃不饱?”
“奴婢们伺候的是辛昭仪!”
司马昭颜怔住了,辛欣?她又玩什么花样?夕莲瞪着眼说不出话了,上回她抓伤自己之后,就再没见过,难道竟沦落到怂恿侍婢来御膳房偷食物?
“她们俩先关起来!”
福公公又看了看天色,催道:“皇上先去上朝,奴才会安排处理此事。”
司马昭颜若有所思,擦过夕莲身旁时说了声:“快回去。”
韦娘搀着夕莲轻声道:“快回去歇着吧,雪融天最冷,这些事都不用操心。”
夕莲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心里总是不甘,遂又返了回去,对韦娘说:“我要去问几句话!”
韦娘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
柴房里冷风无孔不入,两个丫头被捆起来扔在一角。
夕莲一进去,整个柴房好似亮了起来,之前的灰蒙一扫而光。
看守的侍卫有几分担心,福公公方才交代了谁也不许靠近,但皇后要进来,他们也无权阻挡。
两名宫女泪汪汪跪在她跟前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