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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带春寒,少年早就被冻得打颤,哪有心情听人闲话?随手从书童紫砚手中拿过一个精致的小挂件,塞在迎儿手里,“这个给你。哎,真是冻死我了。”
“不是,少爷……”
“有什麽事回头再说!”不耐烦地挥挥手,一抬头,少年却几乎吓得坐倒在地上,“爹……”
回廊上,头戴紫金冠,身穿黑色滚边蟒袍的老者正对他怒目而视。本就不怒自威的脸孔,此时更是阴云密布,令人心惊胆战。
这位就是大梁朝开国的十二元勋之一,现在加封安定侯的老将军周定方,这少年乃是他的独子周景!。
周景!见是父亲,三魂七魄先吓没了一半,回头怨怼的看著应门的婢女迎儿,心想这样重要的事怎麽不早告诉我?
迎儿一脸无辜的向他摇头,意思是:我一直想跟你说,可你都不让我说话。
“别使眼色了!”老侯爷的一声断喝,让周景!乖乖垂首站好。“你不好好读书,做什麽去了?怎麽一身湿漉漉的?紫砚,你说,你带少爷到哪里鬼混去了?”
紫砚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忙道:“少爷他……”
“我没有鬼混!”周景!赶忙抢过话头,“我看娘亲这些日子身子似乎不大好,又听人说乌鸡补阴,所以就想给娘买来补补身,结果市场里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被挤倒,撞倒了放鱼的水缸,结果身上就湿了。不信您瞧,就是这个。”从紫砚手中拿过鸡笼,献宝似的道。!!!!!!!!
周定方哼了一声:“这麽说来你倒是挺有孝心?”
“是呀。”
“算了吧,这话骗你娘还好用些。”!
“好了,老爷,审问也该够了,瞧这孩子一身湿,小心他著凉。”夫人沈氏听到消息,担心爱子受到责罚,也跟了出来。劝了两句,见丈夫神色还没缓和,又道,“若是他病了,明天可怎麽去面圣?”
这话果然有效,周定方点了点头。
倒是周景!一头雾水,问道:“面什麽圣?进宫麽?”
沈夫人点点头:“皇上今天传旨,让几个老臣明日率子觐见,说要考教考教你们,看看你们的艺业如何。”
周景!苦了一张脸:“娘,我不想去。”仗著溺爱,他在母亲面前什麽都敢说。!!
周定方一瞪眼,喝道:“圣旨传见,岂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还不赶紧回你房里去将衣服换下来,真想找病不成?”
好不容易得到了赦免令,周景!向娘亲吐吐舌头,带著紫砚一溜烟的跑了。!!!
周定方望著儿子的背影直摇头:“这副轻佻模样,岂不让皇家见笑?哎!”
“少爷,少爷,回魂了。”!
紫砚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自家正笑得痴呆的少爷,一面考虑要不要拿个水盆过来给他接口水。
周景!将手托在腮上,悠悠一叹:“那样美丽的姑娘,不知什麽时候还能再见?”
紫砚这回听出一些门道来了:“少爷,你还在想早间的事呀?我看你也别想了,那人虽美,可不见得是个姑娘,你没瞧见他的衣服,明明是男装。”
“你懂什麽?”周景!一拍他的脑袋,“那叫女扮男装好不好?戏文常有的。想也知道,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怎麽可能是男子?”
“一个姑娘家就能一脚把人踢到水里?哪有这样不检点的姑娘!”
“你又不懂了吧?这叫做有个性。我就喜欢这样泼辣的美人。”
紫砚撇撇嘴,心想:我看你是有病才对。
不再理会这又苯又不解风情不开窍的紫砚,周景!重新陷入对那紫衣身影的回忆当中,只觉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让自己目眩神迷、心魂荡漾。
“如果能再见到她,该有多好啊。”他心里这样想到。
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景轩坐井观天的以为自己的家就是天下无双的了,可是去了一趟长平王府,才发现是自己眼皮子太浅,如今到了天下巨富巨丽的皇宫,他才真正知道什麽叫做穷极人欲,天下至尊!
一路上只顾得东张西望,却没留意脚下,一个没站稳,向前踉跄了好几下。被父亲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周景轩吓得连忙垂下了头,可不一会儿,就故态复萌了。
皇帝是在偏殿接见的他们,一同被召见的还有几位老臣及其子嗣。这些少年看年纪,都跟周景轩差不多,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安定侯家教极严,不许儿子在外面鬼混,所谓的“认识”,也只是在寿筵等场合有过几面之缘。
相比之下,周景轩对皇帝似乎更感兴趣一下,偷眼一瞧,见他端坐在盘龙椅上,望著自己一行人呵呵的笑,除了那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贵气,与普通的老人丝毫没有不同之处。就连那身黄袍,也似乎没有戏台上的光鲜华丽。平日里听父亲提起皇上来多麽诚惶诚恐,只道定是气魄逼人,如今见了,不觉有些失望,心中也懈怠起来。
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皇帝问话,似乎是在考较各人的文才。第一个被问到的是上书院林大学士的公子。
“都读过些什麽书?”
林公子规规矩矩的答道:“秉皇上,只将四书五经略略看过几遍,还有许多地方不能通晓。”
皇帝点点头:“已经不错了。我问你,‘君子不器’,何解?”
周景轩心想:“是‘君子不器’麽?我一直念做‘君子不哭’,难道看错了?”这麽一想,後面的答话就没听到。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门外有太监奏道:“秉皇上,八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
皇帝话音中的喜意连素来粗心大意的周景轩都听出来了。早听说在十九位皇子皇女之中,这位八皇子是最受宠爱的,周景轩好奇心起,偷偷向门口张望过去。
轻快的脚步声起,一个人随随便便跨进门来,丝毫没有周景轩等人进来时的诚惶诚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淡紫色春衫,外罩一层薄薄的防寒轻纱,轻纱掩映,让这紫意带著几分朦胧游离,而袖口上的滚金边又为这身装束平添了几分贵气。
这身衣裳本就已经是世间极品,然而当你看到衣裳的主人,就再也不会注意这衣裳了。
他的眉如柳叶,可什麽样的春风能剪裁出这样妩媚中透著硬气的柳叶?他的眼如春水,可即使是在最著名的碧漪湖里也看不到这样灿烂的春波。他不笑的时候,已是人世间最美的图画,可他一笑起来,你就会发现,世上根本没有一个画师,能将这意态留在画中。
如此绝代佳人,周景轩一生之中只见到过一个,即使对方换上正统男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你……”
安定侯一直在提防著自己这不懂事的儿子出乖露丑,这时见状,狠狠地在儿子腰眼上捅了一记,成功的制止了他大吵大叫,惊扰圣驾。
好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八皇子身上,谁也没注意到他。只有那八皇子闻声扫了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随即又满脸堆笑的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隆儿,你来看看,这些都是各位大人的子侄,年纪也跟你差不多,可都是将来国家的栋梁呢。”
“哦。父皇这麽说,想来是已经考较过他们的文才了。我虽错过了,但也知道必定是好的。”说著,八皇子的眼光在几个少年身上扫了一圈,到周景轩的时候,微微的停留了一下。
周景轩重见美人,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完全把对方是个男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八皇子这一点忘在了脑後。生怕对方认不出他,抓住机会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
八皇子挺秀的眉毛微微一蹙,回身道:“父皇,儿臣见这里有好几位都是名将之後,想来定然身负绝艺,儿臣想见识一下,不知成不成?”
皇帝笑道:“朕这皇儿虽然禀赋有些柔弱,但自有好武,不知几位卿家可愿一展身手,让他开开眼界?”
众人自然不敢违背,於是一行人出了偏殿,移驾到演武厅。
周景轩心不在焉地跟在众人身後,冷不防身旁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入假山之後。
本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在看到对方绝美的脸之後又咽了下去。“原来是你!”
八皇子的脸上却俨然罩了一层寒霜:“小子,我警告你,那天郊外的事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对我父皇说!如果你说了,小心你的舌头!”
周景轩完完全全的陶醉在对方多变的美貌之中,心想他生气也是这麽美呀,傻傻的重复了一句:“为什麽不能说?”
他这梗著脖子一反问,倒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八皇子从没见过不受自己威胁的人,气得一时语塞,又生怕他把自己偷偷溜出皇宫的事情说给父皇知道,眼珠一转,忽然想起这人对自己的容貌极为痴迷,於是道:“你不是想做我的侍读麽?只要你不说,大不了跟我父皇说,要你进宫来陪我一起读书。”
这几句话周景轩完全没听明白,但能陪在美人身边他可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忙不迭的点头。
一项私下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果然,第二天有圣旨到安定侯府,赐安定侯长子周景轩荫二品轻骑督尉,为八皇子伴读,责即日进宫听从派遣。
相较於周景轩的满脸喜气,安定侯却是愁眉深锁,忧心忡忡。
沈夫人不解:“这明明是好事,侯爷为何满怀心事?”
安定侯长长叹了口气:“有道是‘福兮祸所伏’,依我看,大祸就要来了。”
“怎麽说?”
“夫人有所不知,当今後宫之中,皇上最为宠幸的就是娴妃娘娘,甚至曾有一度想将娴妃所生的八皇子立为太子,只因娴妃选秀出身,母家势力薄弱,再加上朝臣的反对,此事才作罢,最终立了嫡长子。可是皇上心中总是不满意的,依我看来,昨天所谓的为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