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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空床旁边,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站着。
心里和床上一样,一片空白。
特护姐姐招呼新的病人进来,一个中风的老年人。她推着轮椅,看见我就一愣:你怎么还在这?
我立刻看到了一丝希望:你一定知道他转哪去了吧?你知道吗?
我猜错了,她不知道。登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因为这段跟她搭手搭惯了,所以看见她吃力地要扶起老人,习惯成自然地就手帮她把人搭上了床。注射的时候也打了下手,完了还手脚麻利地把营养袋挂到了杆上。
王炮,谢谢你啊。护士姐姐笑着。
啊?以前都没谢,这会怎么谢了。我眨巴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高力强。我被自己无意识的错觉给吓了一跳,怎么。。。。。。怎么精神这么不集中啊。
我挥了挥手:回见,啊,不,不定什么时候回见呢。我笑了笑。
出了门,等我走完走廊,都快下楼了,护士姐姐追了出来:王炮!
她踌躇着:看你这样我真不落忍了,挺啧一人蔫茄子是的,得得,我虽然不知道他转哪去了,但我可以帮你问出来,你要愿意,回头我打你手机。
我这激动啊,忍不住上去就要跟她握手,又怕男女授受不亲,只好指着她:您。。。。。。您。。。。。。白衣天使!!!白衣天使!!!
她笑,一把把我指着的手给打掉了:你别这激动了哈,知道的你这是喊我呢,不知道的以为你看见UFO了。
这一宿开着机我就基本上没敢睡。明知道人这么晚了肯定下班了,但就是不敢大意。
一直等着电话。第二天白天也一样小心提防。上厕所都揣着,进去先找不屏蔽的地界,所有的人看着我托着手机检测器一样地四处溜达,都犯嘀咕:这位干吗呢,不象是要打电话的样。倒象是检测臭味的。哎,这是什么新手机啊还带嗅觉的?我听说最近新推出一牌子叫小猎狗,不会就是这个吧。。。。。。
一直到下午才收到线报。
二话不说直奔灵江路干休所。
刚想进就给武警拦下来了:出租车不给进只给出。
什么?我心想这什么规定啊,不给进,奥,那出来的是打哪来的呀?
那什么,有人叫了我的车。我随口就扯。
谁?武警还是少年,可虎着脸,口气是既客气又不客气:叫车都要通过我们,会在我们这登记的,你说是哪位喊的吧?
这我可就编不出来了,别说姓,军衔我也编不出啊。我想了想,没辙,只好说:那我自己进去看一朋友行吗?
那你得先下来登记。身份证,还有探的谁,我们请示过了才行。
一样一样乖乖照办,在门口等了有几根烟的功夫,人回话了,硬邦干脆的四个字。
谢绝会客。
上广鸣东路。
好嘞。我心不在焉地答,拨转方向盘就往前开。到了,靠边停好,乘客忽然来了句:您能等我会吗?我马上还要抄到前面的灵江路去下。
我点点头,等他下了,又过了会,心里才猛地一个激灵。广鸣东路,广鸣东路。
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干休所旁边蹲点。干休所都平房,最高也就两层。不能太靠近,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远远地看着。
我已经不再象一只铁皮屋顶上的猫,而是象一头潜在水中的海豹。冬夜如水,浸得人抬不起头来。
抽烟,或者绕着车打转。哈出来的白气一溜烟得练着小步跑,要是脚下有线,都快能踩出一团麻来了,可我还是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白天出车的时候也会在那周围打晃。到了夜里,简直只要能看见那一溜的灯,想到其中一个灯是他的,就觉得心里稍微塌实点。
已经没法再考虑别的了。
只有一个心思。见到他。
可那围墙,那大门,那俩背着枪的武警战士。。。。。。咫尺天涯。
就这么近。
就这么难。
乘客回来了,指点着我从一片家属区中穿过去,走近道直接就抄到了灵江路。我一通百通。
等他下了,开着车来回兜的那么看了几遍,完全明白了,不敢置信之下又有心头耐不住的狂喜。
真是,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找地界停好车,跳下来,顺着以前走过一遍的路往里摸,一直摸到家属区最里面的一幢。这幢背后不远就是干休所,真是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找准单元,就按2楼的防盗门上按钮。
刚问了一句:我找小。。。。。。呃,陶钧。。。。。。
门就开了对讲机里客气的声音:您来了,您迟到了呀,快请上来吧。
啊?啊?我纳闷着,但管不了那么多,直窜上2楼。
门开着,一个女的探出脸来满脸堆欢:请进,请进。然后扭头喊:钧钧,老师来了。
我皱了下眉,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呢,小哲从里面冲出来,喊着:不可能,不可。。。。。。看见我就愣了,然后眼珠一转,笑得挺贼:王老师,哎呀王老师!!
他过来拉住我袖子,跟他妈挥挥手:得,你可以忙你的去了,我们老师来了。
我知道他们多半弄错了,有点蒙。还没等我跟家长客气两句,已经被按在沙发上,饮料水果点心流水价的招呼了上来。
小哲摆脸了:你还有完没完啊,去吃你的饭局吧。烦!!!
哎,怎么说话呢你!我瞪眼了:会说人话吗?
他妈倒不在意,象是习惯了,谦逊地笑:好好,我马上就走,你乖乖听老师话啊,好好学习,钱我放老地方了。又跟我客气着,拜托叮嘱的话说了一堆,完了挎包走了。
她前脚一走,门刚关上,小哲就猴上来了:说!好大的胆啊你王老西,这么想我,上我们家来跟我约会啊?
我推开他,呵斥:你给我老实点,刚对你妈那脸呢?
喝,你这老西的谱还就真摆上了。他笑:我特意打电话到家教中心把那个讨厌的新家教老师给兑回去了,我说怎么还能再跑来一位,原来是你。
你别老西老西的,你给我把舌头撸直喽说话!我顾不上管他,站起来窜到阳台上,就手搭凉棚,四处观望。隔着一条窄胡同,干休所的房子上每扇窗户都清晰可见。我忽然就心跳激烈了。
甭看了,我妈坐车走的,你担心什么呀?想使坏是吧?我把门反锁上就行了。小哲蹩过来嘟囔着。
有望远镜吗?
有。多了,你要哪种?小哲来劲了:我有我爸从俄罗斯顺回来的军用的,带红外,7倍的。
行,就它。
他明白了,撅起了嘴:原来不是来找我的。很快翻了出来,递给我,边问:你这是要暗算谁啊?
我不答话,抄起望远镜放在眼睛前调好了,一只窗户一只窗户地轮流扫瞄过来。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看到倒数第二个窗户的时候我已经快爬到阳台外面去了。
炮哥你属猴的?小哲在旁边搭腔。
我急得冒火了,又窜到小哲的房间把左边打头的窗户都看了一遍,最后终于在小哲爸妈房间正对面的第二个窗户里发现了目标。
终于。。。。。。
终于。。。。。。
我手抖得厉害,以至于在这个纤毫必现的高倍军用望远镜里所有的视像都模糊了起来,三角架,这是我当时唯一想到的三个字。我把望远镜从眼睛前拿开,使劲揉了揉眼,低头窝腰,手抻在膝盖上,深呼吸着。
小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转移了过来,在旁边啧啧评论:这就是你新拍上的啊?看着不匝地嘛。
我愣了愣,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也举着望远镜,是单筒的,正眯起一只眼睛专注地瞄呢。
我大怒:看什么看你!
他不理我,猛地大叫:哎,哎!有个女的脱他衣服了啊!
我赶忙把望远镜拿到眼睛前看,是个护士正在给他注射。
嘿嘿,瞧你把你紧张的。小哲在旁边乱笑一通:这不就是上次在游戏机房跟你拼车的那哥哥吗?原来你们早有猫腻啊!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上老师。
虽然不是正式的那种,但按小哲的说法,我还真传业授道解惑了。
传的是鼓那方面的,授的是车那方面的,至于解的惑就太过五花八门了,无法一言以蔽之。从日常生活到人生百态,当然问得最多的是跟私事有关的。学鼓小哲自己倒没什么兴趣,纯因为想治专灭林肯爬客。车是他感兴趣的,自己也偷开过他爸的车。这些只要他问我知无不言,可要老问我什么怎么会跟对面那人认识的,怎么喜欢上的,我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了。
问急了,我恼羞成怒,一脚踹丫屁股上:你给我好好做题吧,不然我揍你。
这小子就能掏出习题集来,假摸道式地要请教我这王老西。我一看怎么还是初三的啊:你不该上高一了吗?
我留级不行?他不耐烦地。
你不说你学习挺好的吗?说到这我也想起来了:哎,那你还请什么家教啊?
我说什么你都信啊!他哈哈大笑:我就压根没去考试,那天他有演出。
我哑口无言了,过了半天:。。。。。。你这样不大好。
我知道,我要你说!他也说了,让我好好把这几年熬过去。哎,我这是成长的烦恼,你一老帮菜体会不到。他挥挥手:你还是赶紧去偷窥你那不能自理去吧。
放屁!我瞪着眼:你才不能自理呢,人都能下床了。
每天晚上花几个小时,看着他,手举得都快肌肉劳损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长针眼,但长就长吧。他已经能挪着腿动了,拄着拐杖挺吃力。有时候我看着他只想乐,有时侯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有时候他睡着,我在望远镜里眼神就可以放肆起来。
有时候他换衣服或者去洗澡,我又耐不住的冲动。
这小子挺倔,腿还不行,但已经开始背着人自己趴地板上练俯卧撑了。我知道他一天一天地在好。
这样也就够了。
小哲每次都要在他爸妈房间里复习功课,好在他父母经常不在家。见他好好学习,乐得跟什么是的。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