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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她只是个穷人家的女儿。
他走了。
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向她胸口,教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望着逐渐驶向地平线那端的车影,视界逐渐迷蒙,逐渐黯淡。
他走了。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她蓦地哀呜一声,迈开双腿,不顾一切地追起那辆车子,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可豪华轿车却愈来愈远,执着地将他带往她无法企及的世界。
不,她不要他走,不要与他分开……
“宋云飞!”她嘶声喊,随着心碎的呼唤扬起的,却是一阵尖锐急促的煞车声。
纤细的身躯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摔落,一截细细的红绳,随风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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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凄厉的呼喊划破黑夜的寂静。
正掀被准备上床的妇人连忙冲往女儿的卧房,她打开门,奔向床上不停挣扎的少女。
“怀箴.怀箴,你怎么了?”她焦急地晃动女儿的身躯,“醒来,快点 过来!”
终于,紧紧掩落的羽睫缓缓扬起,露出一双无神的眼。
章母心一痛,“怎么了?怀箴,又做恶梦了吗?不是已经很久不做了吗?”
章怀箴没有回答,静静望着母亲,瞳眸逐渐泛红。
章母更慌了,“怎么了?怀箴,到底怎么了?”她忙乱地替女儿拭去满头汗珠。
“我想起来了,妈妈。”章怀箴哑声开口。
“想起什么?”
“所有的事。”
“什么?”章母又是惊愕又难掩喜悦,“你真的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嗯,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你,也想起爸爸——”她忽地投人母亲怀里,紧紧抱住她,“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开心。”
“太好了,怀箴,太好了。”章母忍不住鼻头一酸,伸手拍抚着女儿。
‘’我也……想起他了。
“他是谁?”察觉女儿语气怪异,章母不禁稍稍推开她,仔细审视。
“红绳断了——”她痴痴道。
“什么红绳?”章母不解,“怀箴,你在说什么?妈妈怎么都听不懂?”
她没回答,只是默默描头,那么惆怅。那么悲伤地摇着头.泪雾在她眼底融化成水,一颗一颗坠落。
就像化为雨水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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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随着冬季清冷的空气在校团内回旋。
哀伤的、无奈的琴音,偶尔惆怅,偶尔激昂,可沉潜的,永远是最深的愁绪,离别的愁绪。
萧邦的“离别曲”。
最近,从音乐教室传出来的,总是钢琴诗人最深切的哀愁与遗憾,为情伤,为情不日。
究竟是谁在抚琴?这样伤痛的琴音即使处于青春年少的学生们听了,也不禁敛了笑客。
望着在夕阳掩映下容颜显得更加迷离的章怀箴,钟晨露微微凝眉。
她不知好友最近怎么回事,神情总是迷惘,总是遥远,像独自陷在某个世界,找不到出路。
她也不明白来云飞怎么回事。最近他似乎很忙,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人影。
她更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回事,即使受了上回被人偷拍照的教训,也不该形同陌路到如此地步。最近他们不但不再一起在楼顶用餐,甚至连偶然擦身的机会都没有,仿佛都有意躲着对方。
究竟怎么回事?
愈想愈不解,记者的本能让她再也无法压抑好奇,直直走进音乐教室。趁着章怀箴弹毕一回,来不及再度开始时,她急忙按住她的手。
“别弹了,怀箴。”
章怀箴扬首,见是她,容颜滚过无奈,“有事吗?露露,决赛快到了,我必须加紧练习。”
“练习?”钟晨露蹙眉,‘你的自选曲不是‘月光’吗?怎么变成‘离别曲’?”
“我改了。”她淡淡回应。
“为什么要改?”
“我觉得自己现在更能抓住这首曲子的感觉。”
“离别的感觉?”钟展露秀眉攒得更紧,她忽地明白了,“是因为宋云飞要转学了?”
章怀箴别过头,没有回答。
“我真不懂你们。分开在即,反而各忙各的,还有,你怎么没来参加前天的耶诞舞会?我以为你们至少会一起跳舞,你知不知道,年底他就要办离校手续了?”
“……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冷淡?还不把握相处的机会?”
“你不懂。”
“我是不懂,不懂你们在搞什么!”钟晨露直截了当地说,“一个莫名其妙说要转学,一个呢,无动于衷,天天躲在这里练琴,哪像一对在谈恋爱的情侣?”
章怀箴闻言,身子一僵。她转过苍白的容颜,勉强自己微笑,“我们……没在恋爱。”
“什么?”钟晨露瞪大眼。
“我们没恋爱。”章怀箴咬着下唇,“云飞他……没喜欢过我。”
“你在开玩笑吧?”钟晨露讽刺地说,可当好友的脸色愈来愈白,眼眸却愈来愈红,她终于明白事情不妙,“怀箴,究竟怎么回事?”
“没事。”
‘告诉我。”她不许好友逃避,拥住她颤抖的肩“你怎会以为宋云飞不喜欢你?”
“他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钟晨露拉高嗓音,不敢置信,“他告诉你他不喜欢你?”’
“嗯”
“而你就那样相信了?”
“我——”章怀箴垂落螓首,握紧双拳,“我是对不起他。”
“什么意思?因为对不起他,所以他不喜欢你是应该的?”
“……我欠他的。”
“见鬼!”钟晨露激动地诅咒一声,她抬起好友的脸庞,强迫她直视她,“不论那家伙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以赌咒,他绝对是喜欢你的广
“你怎能确定?”章怀箴哀婉地望她。
“凭那篇文章是他写的!”
“文章?”章怀箴一怔,两秒,倏地领悟。她激动地站起身,差点撞落一叠琴谱,“露露,你是说那篇介绍我妈妈的文章是云飞写的?”
“没错。
肯定的回应令章怀箴胸口一窒。
“那时候他要求我保密,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现在我可看不过去了,管他会不会骂我IBM,反正我豁出去了!”钟展露潇洒地甩头。
“是他写的?是云飞写的?”章怀箴讷讷地说,想起那篇文章的一字一句,一颗心不觉紧揪。
那么情意真挚的文字,该用多么温柔的心才能酝酿?他为她写了这样一篇文章,为她安慰了她母亲,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神秘兮兮地搞什么?这些男生永远那么莫名其妙!”钟晨露重重叹气,“我只知道那家伙狂归狂,对你还是挺好的。”
”可是……他说信是他贴的,照片也是他要学弟拍的——”’难道也是骗她的?
“什么?他说信跟照片是他搞的鬼?”钟晨露愕然,“他干嘛要这样说?难道他——”
“他怎么了?”认出好友犹豫的神情,章怀箴明白事情必然有内幕,“露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快告诉我!”
“我”
“说啊!露露。”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我没有证据。”
“到底什么事?”
钟晨露眨眨眼,仿佛在考虑是否要道出心中的猜疑,终于,重重叹气。“总之你相信我,怀箴,信跟照片真的不干宋云飞的事,我保证——”
第十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天,他就再也不是南方的学生了。
厌倦地瞥了一眼正跟校长客套应酬的父亲,宋云飞径自转身,踏出行政大楼。
雨愈下愈大了,天空一片灰蒙蒙,正如他同样晦涩的心。
他挺直着身躯,在雨中一步一步往前,一步一步离开这座未来数年将会令他怀念不已的校园。
他喜欢南方,因为这里有他的青春,他的好友,还有——她。
离开南方,等于舍弃了他的青春,他所有的快乐与喜悦。
从今后,等在他前方的,只是一条灰色的漫漫长路。在这条路上,再也没值得他留恋的花花草草,没有蓝天,没有流云,没有明媚灿烂的风景。
有的,只是孤独与寂寞。
他怕孤独,怕寂寞,总是强装满不在乎的冷然瞳眸,其实藏蕴着少年独特的纤细与彷徨。
他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南方,更不想离开她。
可他……必须对她放手,不放,只是害了她为他葬送大好前途,只会夺去她心中最瑰丽的梦想。
他不能伤害她,不能夺去她的梦想,不能让她为了他失去一切。
他不能——
雨更大、更狂了,放肆地掷落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全身上下。他感觉痛,这激烈的痛,直人骨血,令他几乎失去知觉。
宋勤追上了他,“你疯了——云飞,怎么不撑伞?不怕发烧吗?””
发烧?他冷冷一笑。那有什么好怕的?比起他未来即将承受的折磨,发烧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痛苦。
不,那根本算不上痛苦,或许是一种解脱。
发了烧,迷失了意识,不是更好?
“来,快进车子来。”父亲执住他的臂膀,轻轻将他推进停定校门口的黑色凯迪拉克。
他木然地钻进车厢,木然地在宽敞的座位上坐定,木然地直视前方。
父亲在他身边坐下,跟着命令司机开车。
引擎发动了,在漫天风雨中,缓缓前行。
“来,擦擦脸。”父亲递给他纸巾。
他接过,却木然不动,任雨水浸透肌肤,浸透骨血。
他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