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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张保庆常说自己胆大,到这会儿两条腿却不住发抖,漆黑阴森的大宅中,有一屋子纸人,虽然蒙了一层灰尘,但是用火把在跟前一照,仍能分辨出红裤绿袄,脸上涂脂抹粉,看上去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荒宅大屋,深陷在天坑之中,洞口被朽木遮盖,各处均是漆黑一片,屋里又摆放了很多纸人,更如同古墓地宫一样阴森诡异,二鼻子兄妹也吓得不轻,张口瞪眼,半晌说不出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均想问对方:“当年躲在荒宅中的土匪,全变成了纸人?”
看到屋中的情形,换成谁都会这么想,张保庆要往后退,但是两条腿不听使唤。
过了一会儿,发觉那些纸人并不会动,其实纸糊的人也不可能动,他们三个人硬着头皮,瞪大了眼上下打量。就见纸人身上还有布条,分别写了字,男纸人是真童子,女纸人是陈花姐,堂上供了神牌,屋子角落中摆了火盆,供桌上是几个大碗,碗里的东西已经长了毛。
张保庆恍然大悟:“看来是死了人设下的灵堂,屋里都是烧给阴魂的纸人。”
二鼻子说:“不是,我看像是跳庙破关时烧替身用的……”
张保庆是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不明白烧替身是什么意思。
旧时东北有种很特别的风俗,叫做“跳庙破关”,二鼻子兄妹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听说那个年头,谁家生了孩子,要先找先生算卦看命,如果说算命先生看出孩子有来头,是在天上给神仙牵马的童子投胎,平常人家养活不住,就要等到孩子七岁那年的阴历四月十八,让家里大人领去庙里跳墙,提前备下供品,扎好穿红戴绿的纸人当替身,扎的越多越好,小孩勒上红裤腰带,骑到庙里的长条板凳上,请来算命先生念念有词,说什么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一巴掌打出庙门外,说完抬手往孩子头上拍三下,扯掉红裤腰带,家里大人给了跳墙的钱,立刻带孩子出门,半路不许回头,走到门口让剃头师傅剃个秃头,不是全剃秃了,头顶留下一撮,破去此关,等于免了灾祸,可以长命百岁。搬进庙里的纸人叫替身,让纸人替小孩上天,按迷信的说法,跳过墙烧过替身的孩子好养活,有的小孩后脑勺上留个小辫儿,意指留住,也跟“跳墙破关”相似。
二鼻子说:“屋中摆放纸人神位,又不是灵堂,十有八九是要烧替身,马殿臣当年躲到此地,身边带了妻妾子女,很可能是马殿臣的儿子到了岁数,那一天要‘跳庙破关’,但是没做完,替身纸人也还没烧……”
张保庆问:…跳庙破关’许不许换日子?”
二鼻子说:“不许换。”
张保庆说:“那就简单了,土匪头子马殿臣给他儿子‘跳庙破关’,是阴历四月十八,当天发生了变故。”
二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阴历四月十八出了什么祸事,宅子里的人全消失了,一转眼过去了六十几年,空屋变成了荒宅,东西原样不动地放着没动,可凭他们俩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催命的阎王要命的小鬼找上门来
张保庆问:…跳庙破关’许不许换日子?”
二鼻子说:“不许换。”
张保庆说:“那就简单了,土匪头子马殿臣给他儿子‘跳庙破关’,是阴历四月十八,当天发生了变故。”
二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阴历四月十八出了什么祸事,宅子里的人全消失了,一转眼过去了六十几年,空屋变成了荒宅,东西原样不动地放着没动,可凭他们俩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催命的阎王要命的小鬼找上门来?菜瓜怕这屋里有鬼,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见张保庆和二鼻子站在那胡乱猜测,说了半天还没说完,她想尽快找到皮袄,赶紧离开荒宅,当即往前走了几步,经过摆放神牌的供桌时,突然发觉帷幔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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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瓜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往后退,她这一动,把那俩人也吓得不轻,二鼻子接过她手中的火把,往下这么一照,看见帷幔下伸出一只人手。
张保庆和二鼻子瞪大了眼看过去,见那只手干瘪乌黑,好像并不会动。
大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火把举在手中,照不到脚下,供桌上铺有帷幔,里边可能是个死尸,干枯的手伸到外边,一动也不动,刚才菜瓜走过去,一脚趟到那只手上,屋里黑灯瞎火的,她以为脚脖子让鬼扯住了,脸都吓白了。
张保庆说:“妹子没事儿,你哥哥我在这儿呢,谁敢动你,我给他脑袋拧下来!”说这话也是给他自己壮胆,嘴上发狠,却不敢往前凑。
二鼻子是深山老林中的猎户出身,毕竟胆大,一手握住柴刀挑起幔布,另一只手拿火把要往里边看,供桌幔布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一挑开呛得人睁不开眼,只好往后闪躲,等到灰尘落下去,幔布下露出一具枯骨,这人死了很久,头发还在,皮裹枯骨,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了,脑袋扣了一顶三块瓦的狗皮帽子,身上穿鹿皮袄,不知为何躲在供桌下边,又是怎么死的。
张保庆听二鼻子口中所说的马殿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在大牢中等待处决也不在乎,不至于这么怂躲在供桌下边,活活吓死了。
二鼻子说不是马殿臣,此人两只手长反了,是马殿臣的结拜兄弟土头陀。 一个人两只手长反了,左手长右边,右手长左边,以往迷信之说,这是上辈子被人大卸八块,二辈子投胎做人,司王爷一疏忽,给他安反了。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反手之人并非没有,只是很少很少,马殿臣身边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反手的人,死在供桌下的这位,是土头陀不会错。
土头陀一生下来,就被扔在坟地,常年住在坟洞古墓里,胆子不是常人可比。张保庆和二鼻子离得老远看了两眼,也看不出是怎么死的,他们惦记马匪大宅中的财宝,这个念头一起,可就走不动道了,六匹骡子八匹马也拽不回去,对于马殿臣一伙土匪的生死下落,只是出于好奇,并不想追根究底,也怕找上麻烦。
三个人没敢动土头陀的尸身,又将供桌帷幔原样放下来,继续往宅子深处走。后边不仅有住人的屋子,也有屯谷仓和库房,但是除了堂屋供桌下的土头陀,再没看到其余的死尸,也没找到马殿臣的财宝,他们翻箱倒柜,找出几件土匪穿的皮袄,箱子中撒过旧时的防蛀防虫药粉,为了抵御寒风,也顾不得有股子呛人的怪味儿,胡乱穿在身上。
一路穿门过户,不觉到了尽头,跟堂屋规模相当的一间大屋,门户洞开,屋中没别的东西,只有一条很深的洞道,洞壁凿痕宛然,里边用木柱做了简单支撑,隔几步放一盏油灯,不过也已油尽灯枯,没有一盏点得起来,深处冷风飒然。三人相顾失色,原来土匪不只躲在天坑里,还在此地找到了金脉,也许是这个洞挖得太深,引出地底大蜈蚣,大宅里的人全让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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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为什么首先想到蜈蚣,而不是别的东西,那是之前看见大门上画了蜈蚣,自然不免先入为主。
张保庆和二鼻子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只在堂屋死了一个土头陀,别处没有任何争斗或逃命留下的痕迹,马匪们个个有枪,到得生死关头,绝不可能束手待毙,如果洞中真出来一条蜈蚣,大到能把所有人都吃下去,这么个庞然巨物,一定会撞坏洞中的支柱和油灯;要说危险在洞道深处,住在大宅中的人,不止是马殿臣和他的手下,还有妻儿老小,即使洞道中发生了意外,也不至于全跟进去送死。
张保庆说:“生来反手的土头陀没准会妖法,马殿臣一伙土匪分赃不均,全死在了此人手中。”
二鼻子说:“马殿臣和土头陀的为人,我也只是听说,反正按老辈儿人所言,此二人不会反目成仇。别看马殿臣是土匪,可是很够义气,他跟土头陀是一个头磕到地上的拜把子弟兄,什么叫拜把子结义,那就得跟刘关张一样,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土头陀也不会妖法,只是跟个盗墓偷坟的师傅,学过看风水,马殿臣在山里挖出的金子,皆是土头陀指点,你想想他如果是贪财的人,怎么会将金脉指给别人?”
张保庆说:“有句话之前我就想问,既然土头陀会看风水找金脉,为何还跟他师傅住在坟洞里,衣服都是穿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二鼻子说:“那你是有所不知,都知道东北金多,可是到老金沟里下苦的人,或是干活累死,或是半夜让狼掏了,或是途中让土匪打了闷棍,枉死的不知有多少,发财的可就那么几个。会看金不等于找得到金脉,还得有运气,当年土头陀带马殿臣逃出大牢,二人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一同躲到老林子里,无意当中看到了金草,顺地势挖下去,挖出了一条金脉,金有河金山金之分,山里的金脉是山金,挖顺了挖出来的全是狗头金,一个一个的大金疙瘩,马殿臣打那开始发了横财,从山上下来之后,改名换姓当了几年地主大户,不成想被人认了出来,不得已再次进山为匪,此人跟土头陀是结拜弟兄,同过患难,共过富贵,不大可能自相残杀。”
俩人说了几句,不得要领,无法确定大宅中的马匪失踪之事与挖掘金脉的洞道是否有关。二鼻子发财心切,执意要进去找马匪的财宝或金脉,哪怕随便捡到点什么,也够他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忍饥受冻到老林子里打猎。菜瓜拦不住二鼻子,又担心他有什么闪失,只好跟随在后。
张保庆站在洞道跟前,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好像面对张开大口吃人的魔物,不由自主的发怵,可他又想起那么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别因为一时胆怯不前,错过了马匪的财宝,过后还不把肠子悔青了?
张保庆看到二鼻子兄妹走了进去,他也来不及多想,横下心进了洞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沿途多绑了几根火把备用,三个人每人手持一根,一个挨一个往里走,看马匪当年挖金掏出的洞道漆黑阴森,但见两壁凿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