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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在山与海之间,在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享受了音乐和美食。
载佑目送喻宁母亲进了屋,感觉总算找到了机会,回头看着正在咕嘟咕嘟喝啤酒的大胡子神父。
“神父!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圣徒彼得?”
载佑伸手指着喻宁。
“那家伙,破坏了戒律!还没有在神面前许下诺言,就……分明是顺序颠倒!不应该受到处罚吗?”
“绝对不受处罚。”
“啊!为什么?”
“如果心中有爱,就不应当痛苦忍耐,而应长久做下去。”
长久做下去?难道……
“神父!是不是我听错了?要是我没听错,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大胡子神父豪爽地大笑几声,跺跺脚,故意沉吟不语,哗哗倒满一杯酒才开口:
“那么,圣徒彼得认为爱应当是刹那的事了?年纪轻轻,精力那么差啊?呵呵!”
“神父!”
喻宁插了进来。
“嗯,新郎官?”
“关于这个问题嘛,没必要问那个总喜欢刨根问底的法利赛人,还是直接问弟妹比较简捷吧?”
“天哪,郑教授!”
载佑的妻子云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羞得满面通红,连连摆手。
“看弟妹的表情,恐怕真的糟糕得说不出口吧?”
“啊,不是的!哎呀,您说什么啊,老公!快说话啊!瞧你挑起这个话头,自己都收拾不了了!”
“哈哈哈!说你收拾不了了呢!”
“哎呀,郑教授,得了个漂亮媳妇,气势逼人啊!”
“是啊,浑身都是劲儿,呼呼地,直往上冒。”
“怎么可能不那样呢?他要是现在开始向神父忏悔,恐怕要讲到明天早上。”
大胡子神父露出充分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啊,郑教授的爱的确深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神父,您还是第一次不站在我这边。请不要抛弃迷途的羔羊!”
“羔羊我为什么要抛弃呢?我可是很喜欢羊肉的,绝对不会抛弃你,你只管好好把你信仰的肉养肥了就行。”
大胡子神父咂吧咂吧嘴,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
载佑彻底失败了。
虽然是开玩笑,但面对穿神父长袍的人谁也不能乱来,似乎没有人能胜得过豪爽的大胡子神父。
贞美转向坐在自己左边的在曦。
“能帮我推一下轮椅吗?”
“没问题。”
她们离开喧闹的人群,在高高的悬崖边上停下轮椅。贞美斜靠在轮椅上,远眺着大海。
在曦先开了口。
“对不起!”
“啊……你说什么?”
“上次在海边……”
“啊,是……”
“是我无礼了。你也猜出我是谁了吧?”
“是,谈到后来。”贞美点了点头。
“当时你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回汉城后,我心里一直沉甸甸的,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怀着那种恶意接近你……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惭愧。”
“那也可以理解。”
“但你当时一定很不高兴吧?”
“是,有点儿……记得那天我故意找喻宁的茬儿,对他大喊大叫。不过,最让我受不了的不是你的那些话,而是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其实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这么说……”
“是啊,被你说中了,我自己当时也认为跟喻宁在一起的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三年,然后就要主动离开他。我当时真傻,简直叫人脸红。”
在曦点了点头。
如果那天在曦不走到自己身边来,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呢?也许根本不会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形,也许当时自己依然不会让喻宁拥抱自己的身体,也不会伸出心灵的臂膀拥抱他。但是,这样的话,这岂不是令自己更加羞愧?珍贵的爱的拥抱,其契机竟然是看到在曦后的绝望和嫉妒。不,不,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想拥抱喻宁,只是因为莫名的害怕,才不允许他拥抱自己的,那次见面反而令自己掏出了心中的嫉妒和绝望,还有恐惧,把它们彻底抛掉。
无论如何,对贞美来说,能有今天,在曦显然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贞美转头看着坐在身边草地上的在曦。
“谢谢,在曦!”
“什么?因为我来这儿?”
“既谢谢你来这里祝福我们,也谢谢你看透了我当时的心思。”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的心情轻松多了,也很高兴。”
“……”
在曦的视线追随着在碧空中纵横的白色海鸥。
“……因为在今天的世界上,还有爱得如此美丽的人,尽管并不多见,但就在我眼前。知道这一点,我感觉以后的生活会更幸福,对将来的爱情也更认真、更真诚。怎么说呢?喻宁是懂得爱的人,贞美则是能正确感受这种爱的人,让看的人也舒服,而且羡慕。”
“……”
在曦感激的是某种领悟。
一开始,从惠媛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生活,在这物欲横流、利益至上的生活中,也有真实存在,有爱情存在!她的心像被这种念头猛撞了一下。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一切,诸如把既有的偏见当作智慧,傲慢得以为可以用一个尺度衡量全世界,拘泥于个人得失的利己之心,一旦遭遇挫折就控制不住地轻蔑和愤怒,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没有意义。
人生是很小的事堆积起来的,一点一点慢慢治愈彼此的伤口,彼此拯救,创造出一个小小的天堂。
战胜了极度的心理混乱后,在曦领悟到了这些。真正的爱情是比什么都强大、美丽、温暖、健康的,这亿万年化石般的真理,这最平凡的真理,重新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长叶开花。
如果一个人远离了心、精神和灵魂,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成为被虚荣、伪善、憎恶和物欲驱使的行尸走肉。
在曦一直不了解这一点,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要把一个真正优秀的男人拱手让给别的女人,这的确难以承受,但那个女人完全有拥有那样的男人的资格,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发现了这一事实后,在曦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在曦的眼里染满了大海的颜色。
“真心真意祝福你们!”
蜗牛一样慢腾腾的岁月
时间去了,滴答滴答,踩着落叶,缠绕着秋风的围巾,犹犹豫豫地去了。一睁眼,一天过去了,又来了一天。大海里,灰色慢慢盖过了蓝色;山坡上,秋风呜呜呼啸着挥舞利刃,树木的叶子落进大海。
要是用一片叶子舀水喝,多长时间才能喝尽时间这大海里的水呢?
岁月,这个词脱口而出时,仿佛能感觉到时间的纹路。
岁月,这个词在嘴里打转,舌头仿佛感觉到远方的江水流动、波浪起伏,似乎滴答滴答的秒针声汇聚起来,逐渐由细碎的水纹化为惊涛骇浪。时间或在空气中啪啪鸣着礼炮蒸发掉,或新生为绿叶细胞中的水分,或扭曲叶脉改变颜色。岁月迈着矫健的步伐,驱赶着数不尽的分分秒秒组成的队伍,比所有人都领先一步,流走了。
岁月,像穿着起毛的外套走过几十年风雨、表情日渐淡泊的老人离去的背影一样慢慢模糊、消失。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是一匹布,恐怕也只够做一条孩子的短裤或少女的裙子吧?
喻宁和贞美相依相偎着度过了温暖甜蜜的1998年年末、北风肆虐的1999年1月和雪花飘落的2月。
他们点燃壁炉,跟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看着干柴中储藏的果实、叶子和四季阳光燃为红彤彤的热气和飞舞的火花。
他喝咖啡,她喝柠檬茶;他喝鸡尾酒,她喝加冰的绿茶;他读安德烈·纪德,她读君特·格拉斯;他为她画素描,她用微笑把他的表情画进心里;他看新闻,她看综艺节目;他看罗伯特·德尼洛的电影,她看黛米·摩尔、罗宾·威廉姆斯或哈里森·福特,偶尔也看韩锡奎、沈银河主演的韩国电影。在他为她按摩、喂她吃饭的时候,屋里总是流淌着音乐的旋律,一直流入大海。
有Huey Lewis & the News的《爱的力量》、萨姆·库克的《丘比特》、肯尼·G的萨克斯Songbird(歌之鸟)、史密斯飞船的欢快的《花花公子》、Houseof Pain的Jump Around等流行歌曲,也有浪漫的爵士乐、喧闹的街舞舞曲,还有清唱剧、歌剧、轻歌剧等古典音乐。
从深情的郑泰春和ONION到夏日男孩CLON、秋日男子“向日葵”组合、冬日男子林在范、春的使者SES和PINKLE,各种各样的歌声流进大海,伴着鱼儿的鳍和鳞片跳舞。
圣诞节那天,喻宁在窗前堆了个雪人,送给贞美和孩子做礼物,贞美则一口气说了20遍“我爱你”送给喻宁。
12月31日,辞旧迎新的晚上,他们躺在海边的房子里,一边吃沙拉,一边看电视里普信阁附近的人山人海。新年倒计时开始后,每说出一个数字,喻宁就吻贞美相同的次数,吻越来越热烈持久,数到零的时候,两人同时深情地吻了对方。
“真的很感谢你在我身边!”
“嘘!我是你的爱啊,当然在你身边。舔舔我的眼睛!”
他把唇贴到她的眼睛上时,似乎有一朵雪花融化了,从她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
“什么味道?”
“大海送来的新年问候的味道。”
“是不是咸咸的?”
“没有,很爽口。”
“这是我们孩子的口水。”
“啊哈,怪不得味道像花瓣上的露水。”
喻宁抱起贞美,吻她的脖子,两个人快活地笑着。
电话响了。
“新年快乐!在做什么呢?”
是载佑。
“臭小子!哪有你这么拜年的!深更半夜的!”
贞美把嘴凑到听筒附近喊道:
“朴前辈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