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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宁先在海边撑开一把遮阳伞,铺好大毛巾,然后把气床拖到水边,把穿着比基尼的贞美从车里抱出来,走过十几米的沙滩。
一个六七岁穿着泳衣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装海螺的塑料瓶,迷惑不解地盯着贞美,亦步亦趋地跟在喻宁身后。
“阿姨不能走吗?”
“是啊。”
贞美下巴对着空中,仰脸看着孩子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她是公主啊。”喻宁笑眯眯地看了那孩子一眼。
“公主?”
“是啊,高高在上的公主,连手指也不动一下。”
“这么说,叔叔是伺候公主的下人了?”
“哈哈!对,你真聪明。”
但那孩子还是不相信,继续跟着他们。
贞美躺在气床上问他:
“怎么?我不像公主吗?”
“嗯。”
“那像什么?”
“阿姨,你得了公主病吧?好像很严重哦!”
“什么?你这个小家伙!”
孩子嘻嘻笑了,向他们吐了下舌头,朝坐在遮阳伞下啃煮玉米的父母跑过去。
“天哪,现在的孩子太聪明了,大人都说不过他们。”
那些坐在遮阳伞下晒太阳的、半浸在海水里捡海螺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贞美和喻宁,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干吗带着全身瘫痪的女人到海边来啊?简直不堪入目!这样的嘲笑含在他们的目光里。那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对别人来说是一种伤害。
喻宁和贞美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在海水里玩起来。喻宁时而把海水泼到躺在气床上的贞美身上,时而把她抱起来全身浸进水里。
“哈哈哈!感觉怎么样?”
“呸呸呸!我,我呛水了。”
“小意思。这次我要把你整个人扔进水里啦!”
“等会儿!等一下,我喘口气。”
“好,一,二,三!”
喻宁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抱起贞美,用力把她扔到水面上。
扑通!
“妈呀!”
喻宁快手快脚地把贞美的头和上身扶了起来,帮助她找到平衡。
“刺激吧?”
“噗!既然要扔就扔得高点儿远点儿!”
“嗬,这次照顾你,你居然不领情!嘿呦!”
“妈呀!”
两个人扑通扑通开心地玩着笑着。
沙滩和附近岩石上的那些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明明是身体不方便的女人,怎么能毫无顾忌地玩得那么开心?真是两个怪人。
喻宁把贞美平放在水面上。
“深吸一口气,憋住!”
贞美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就平平地浮在了水面上。人的肺相当于两个篮球的容积,把气憋在肺里就能起到鱼鳔的作用,可以漂浮着不沉下去。喻宁在旁边偶尔托一下她的身体,她就能充分享受海水浴的乐趣。
贞美的身体在水里似乎可以轻柔地动弹,胳膊和腿像水草一样、像长长的鱼一样顺着波浪起伏游动。
“好舒服……”
贞美躺在海面上,闭着眼睛,露出微笑。
她只要把后脑勺浸在水里,抬起下巴轻轻呼吸,就能使全身在水面上维持平衡。
炽热的太阳把阳光洒在脸上,蓝色透明的海水把洒在身上的阳光洗净,阳光又洒下来,波浪又把阳光留下的热气带走……蓝色、红色、黄色在贞美闭着的眼皮上明灭,留下清爽愉快的感觉。
活着……真是件美好的事!
喻宁则趁她可以自己调节呼吸浮在水面上的这段时间潜水玩。
上岸以后,他们又在遮阳伞下玩沙子埋人的游戏。喻宁还去附近商店买来冰激凌和生鱼片,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完后,又去海里快活地玩到太阳西斜。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防波堤上有个戴太阳镜的女人双手抱在胸前,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那是从汉城来的在曦。在曦问过载佑喻宁的地址,但载佑没有告诉她。昨天,她跟喻宁的妹妹惠媛见了一面,拿到了这个地方的略图。找到喻宁他们住的地方并不难,因为写着安仁的牌子非常显眼,而安仁村里的人全都知道那个汉城来的年轻男人和全身瘫痪的女人住的地方。在曦先去了山坡上的房子,发现屋门紧锁空无一人,就在院子里等了近一个小时。见他们一直没回来,她想趁等的这段时间看看海,于是开车来到了有防波堤的海边。
令她吃惊的是,他们居然在享受海水浴。
虽然夏天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白昼依然很长。
喻宁准备回家的时候,贞美眼瞅着在水里的岩石上低头找什么的那些人,问:
“那边真的有很多海螺吗?”
“是啊,上面的几乎都被人捡光了,但水底下还有很多死死吸在岩石上的。怎么?想吃吗?”
“听说海螺有美容效果?”
“哦,也许吧,本地人说那东西有滋补作用。”
“好啊,我在这儿躺会儿,你去捡一些来吧!车里不是有塑料袋吗?待会儿回家煮着吃。”
“OK!那你等我一会儿,最多20分钟,我就能捡一锅回来。”
喻宁拿着塑料袋,连蹦带跳地朝露出海面的大大小小的岩石冲过去。没必要担心他的安全,岩石内侧的海水也就齐腰深,外侧可能有一丈深,但风平浪静,喻宁又是个游泳好手。
贞美用毛巾垫着头,躺在遮阳伞下。
这时,在曦走到贞美身后,跟她打招呼:
“您好!”
“啊……您好!”
贞美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是个成熟美丽的女人。
“我在您旁边坐会儿可以吗?我一个人来的,想跟您聊聊。”
“请便。您从哪儿来?”
“汉城。”
“哦……看起来也是那样。”
两个女人转头看着喻宁消失在一块岩石后面,大约五六十米外,他似乎一心在岩石后面找海螺,半天都不露面。
“您是第一次来吗?”贞美问道。
“是。”
“一个人来有点儿那个。”
“哦?”
“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儿失礼,但跟男士一起来更好,似乎更适合您。应该有不少人追您吧?您可是个大美人儿。”
“是吗?谢谢!”
在曦嘴角微微牵动,心底掠过一丝冷笑,很快恢复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抽枝烟可以吗?”
“没关系。”
在曦长长地吁出一口烟。
到此时为止,贞美一点儿都没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异常。独自到海边旅行的人也很多,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常常会到陆地尽头的海边抛掉苦恼,寻找自己的解决方法,整理心情。贞美猜想身边的这个女人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曾有过男朋友……一天,他离开我去找别的女人了。”
在曦低声说,像是说给大海听。
“哦……”
“我们已经订婚了……”
“真的啊!您一定很伤心吧?不过,打起精神来,把他忘掉吧!您真的很有魅力,要是我是男人,一定会马上开始追您的,就连我这个女人也情不自禁地喜欢您呢!”
“不,那个男人比我更优秀……我去找过那个男人,想看看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哎呀,是吗?见到了吗?”
“没有,远远看到了,似乎……过得很快活。”
“哦……您心里不怎么舒服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
在曦掐灭手里的烟,回头看着贞美,笑了,是干巴巴的冷笑。
“不必了!”
“哦?”
“我相信,那个男人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一年?两年?三年?只要在三年以内,我就可以原谅他,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很快回到我身边的,一定!”
“您为什么这么确定呢?要是他过得很快活,也许不会那么做吧?我有点儿不理解,像您这样的女人何必等一个跟了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
“我的思想并不保守,就连‘离开的男人’这个词也不符合我对待感情的风格,我并不是消极等待,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旁观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不会长久的,决不会!因为他们的关系不正常。”
不正常?不伦之恋?这个女人的男人是有妇之夫?还是跟这个女人的男人一起生活的女人是有夫之妇?要是都不是的话,那么……
“不正常的关系”这个词让贞美感觉莫名的不安。虽然不能确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人也许跟喻宁有关系。贞美曾经听喻宁说过,自己曾跟大学恩师的女儿订过婚,那个女人的名字……啊……是叫李在曦。
刹那间,她的心沉了下去,浑身发冷,恨不得大吼一声。她带着吃惊的神色抬起头。
“您……您怎么称呼?”
“哎呀,我得走了,得去江陵机场赶夜班飞机了。”
在曦看了一眼手表,匆忙站了起来。
“是……吗?”
“您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请保重!”
“哦,谢谢!可是……”
远处,喻宁提着黑色的塑料袋,正往这边走。
在曦转头盯着贞美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里……似乎包含着轻蔑、同情、怜悯、愤怒、憎恶、冷笑和惊异,她笑着的眼睛,短短一瞬间似乎说了很多很多话。
“我走了!”
“哦……再见!”
在曦背对着喻宁,朝防波堤走去。贞美掉过头,看着她的背影眨眼之间消失在长堤后面。
喻宁举着半袋海螺,浑身滴着水珠,笑逐颜开地来到贞美身边。
“捡了这么多!够好好吃一顿的了。”
“哎呀,住在海边真好!”
“对了,刚才那是谁啊?你好像在跟一个女人说话。”
“不认识,第一次见到。”
那个叫在曦的女孩长的什么样?是不是有宽宽的额头、好看的单眼皮、薄薄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梁?下巴轮廓是不是跟哪个女明星有点儿像?很多问题涌到贞美嘴边,但她没有问出口,她已经确信无疑了,那个女人一定是在曦,那个曾经跟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