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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成功完成了某市博物馆等几个大的设计项目,平时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正是他希望的。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结婚,一辈子独身,埋头在学问和建筑设计中。
去年圣诞前夜,也就是1997年12月24日。
喻宁接到恩师李文成教授的邀请,请他到家里过圣诞节。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恩师的邀请他无法拒绝,在恩师家的客厅里,喻宁第一次见到了恩师的大女儿在曦。
法国巴黎大学法国文学系毕业的在曦27岁,是个美丽的女孩,两年前回国后一直在外务部任翻译,她的表情、微笑以及细长手指的动作都非常优雅。
李文成教授举起第一杯酒。
“怎么样?我的大女儿,漂亮吧?”
“是……是的。”
喻宁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事实。
“谢谢!关于郑教授的事,爸爸说得可多了,从前年我回来后,几乎每两天讲一次,害得我耳朵都生茧子了。看样子,爸爸是打算给我洗脑啊,是不是?”
“啊?什么……”
看到喻宁吃惊的样子,在曦捂着嘴笑了。
“呵呵呵!喻宁,这么说,在曦以为我的意思是叫她嫁给你啊!”
“恐怕我让她失望了。”
喻宁有点难为情。
“哎呀,没有,正相反。要不是爸爸劝阻,我差点儿就闯到郑教授的办公室去讨杯咖啡喝了呢,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强。”
“瞧这孩子,居然埋怨起我这个当爸爸的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对爸爸的眼光表示赞叹而已。”
在曦属于直截了当表达自己感情的类型。
那晚的会面轻松自然,尽管是李教授一手安排的。
喻宁对恩师的女儿产生了好感,尽管不像当初见到贞美时那样情不自禁,但在曦出众的相貌、开朗的性格和不拘小节的处事态度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并不是看恩师的面子,在曦本人的确是个有魅力的女孩,举手投足间显示出内在的优雅,微笑和谈吐也令人如沐春风。
在曦确信喻宁并不讨厌自己、不会拒绝自己之后,马上积极主动地展开了对他的约会攻势。她总是像璀璨的烟火一样,感染得周围的人也很开心,慢慢地,喻宁也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不是我夸自己的女儿,在曦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恩师李教授推波助澜,在曦又主动挽住喻宁的手臂,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上个月初,两家共进晚餐,两个人交换戒指订了婚,而且定好日子,打算今年暑假完婚。
喻宁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是被动的。
坦白地说,在他看来,既然结婚的对象不是贞美,那就无论是谁都没有太大区别。他觉得,终生独身也无所谓,找个人结婚也没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在曦作为恩师的女儿,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下决心,也比较容易接受。
喻宁在载佑的办公室里得知真相之前,正处于这样一种境地。曾经一直困扰他的那些迷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尽管晚了很多年。
沉吟许久,喻宁抬起头,看着一根接一根抽烟的载佑。
“现在……贞美过得怎么样?”喻宁的声音在颤抖。
“现在跟她姐姐住在一起。”
“为什么?贞美的父亲呢?”
“去世了,1995年。”
“1995年?什么时候?哪一天?”
“10月4日。”
喻宁略一回想,怒火烧红了脸。
“什么?那时候我明明已经回国了啊!你,真是……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不告诉我!”
“……”
“可能的话,我多想见贞美父亲一面啊!”
喻宁能理解载佑当时的处境,三个人异口同声瞒住了他,又怎么会告诉他贞美父亲去世的消息呢?虽然明白,喻宁还是火冒三丈,心中充满了对金校长的愧疚。
金校长是患癌症去世的,确诊为肺癌后不到4个月就走了。他之所以连平均寿命都没活到,或许是因为全心全意照顾贞美,对自己的身体太不在意的缘故吧。
啊!人生旅途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苦痛?
喻宁缓缓摇了摇头。
“所有这一切……没有一样不是叫我震撼和痛苦的。”
“别太自责了,当时我一手操办了整个葬礼,是替你做的,也是我心里真正愿意做的。”
难得一见的晚霞映红了办公室的窗户,夜色越来越浓,在窗外探头探脑,想冲进屋里来,最终被电灯蛮横地赶了出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见……个面吧。”
“跟贞美?”载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是啊,这是理所当然的。”
“嗯……我也说不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到底应该不应该。”
喻宁的表情基本恢复了平静。
“当时多亏贞美的父亲宽容地替我着想,深藏起满心的悲痛,告诫我专心学习,我才得以完成学业。现在,能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去见贞美呢?”
载佑咽下心底的叹息。
贞美和喻宁,他们重新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完全无法预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很糟糕。对贞美来说是这样,对喻宁来说也是一样,两个人的人生可能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甚至可能出现极度的危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过去人为系起来的疙瘩现在总算自然而然解开了,的确很有意义。
“我先去见贞美,告诉她你的想法,是不是更好?”
载佑把烟在烟灰缸里拧了拧,揉灭了。
“什么?什么意思?”
“虽然你觉得应该见面,但不知道贞美愿不愿意见你啊,或许她不愿意让你看到跟过去完全不同的自己的样子,或许会断然拒绝,认为跟你见面对谁都不是好事。”
“她会那么想吗?不会的!”
喻宁斩钉截铁地说。
“最近几个月我也没能去看她……嗯,你迟早会知道的,我就告诉你吧,车祸后到现在,我每隔两三个月就去看贞美一次。”
“嗯……你一直在照顾贞美!”
喻宁怒视着他,眼神中满是痛苦。
“是啊。不高兴了?我并不是要跟你炫耀这件事,你听下去:我们聊天的时候,我曾经提起过你几次,但每次贞美都很快转移话题,无一例外。说实话,我不担心你,我是担心贞美会受到伤害。当初放弃你,她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好不容易愈合了,你又要去触动那伤口,恐怕她会很痛苦。而且……喻宁,别忘了,你已经订婚了,几个月后就要结婚了!”
喻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自己居然相信她抛弃自己投入别人怀里,简直不可饶恕。是啊,是的,什么都没有变,深深藏在心里的对她的思念又开始涌动了。就算奸诈凶恶的命运把她逼进了那样一个境地,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无论什么理由,又怎么能阻止自己和她见面呢?
贞美变成现在的样子,自己也有责任,虽然做梦也没料到会这样,但自己的确应该负一份责任。
载佑先从沙发上站起身。
“别说我没有人情味,听我说下去。我觉得……嗯,你还是不要去打扰贞美的好,装做不知道,好不好?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办法能补救,见了面之后,贞美和你都只能增加彼此的负担。照我说的做吧,别感情用事!”
载佑话音刚落,喻宁慢慢站起身,逼视着他的眼睛。
“你,忘了吗?”
“什么?”
“贞美曾经救过我的命!”
“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页插图已经翻过去了。”
喻宁摇摇头。
“不!现在我知道了,不可能不去见她,没有任何理由回避。我相信贞美见到我也会高兴的。就算是她拒绝跟我见面,我也一定要见她,一定!”
“我觉得你这么做只是徒增烦恼。”
“你错了,你不了解我的心。”喻宁的声音不容辩驳,激情在他眼中闪耀。“载佑,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你看看我的眼睛,还不明白吗?什么都没变!贞美仍然是我的恋人,从来没有背叛我,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你来说,也许我的想法不太现实,但贞美和我不会那么想。其实,什么都不晚,贞美和我的爱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我要证实这一点!明白吗,载佑?”
破碎的灯泡又亮起
汉城江东区明逸洞新东亚公寓101号楼602室。
3月7日下午5点,阳光依然灿烂。尽管间或吹起的风还夹杂着丝丝寒意,但所有植物都已经悄悄忙碌起来,准备把藏在树皮下的新芽推到空气中去。
喻宁带着一束黄色的小苍兰和一篮水果来到贞美姐姐家。同一条路,他留学期间回国的时候走过一次,那已经是7年前的事了。他看上去表情很自然,其实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后背的肌肉紧绷着。
“请进!”
替他开门的善美语气有点儿生硬。
父亲去世后,作为贞美在世上惟一的亲人,善美承担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无人诉说的疲倦和听天由命的态度令她的脸色和体态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要老。
喻宁担心被贞美拒之门外,故意到了公寓楼下,才在传达室打了电话。
客厅里有两个孩子在玩耍,一男一女,都六七岁的样子,彼此至多相差一岁。善美叫孩子们回房间玩电子游戏。
房子看上去有一百多平米,三室两厅,客厅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背景是英国白金汉宫和骑马的皇家卫队。听载佑说,善美的丈夫在外务部当公务员,去年被派到驻英国大使馆工作,独自一个人赴任去了。
“进去吧!”
善美说要去泡茶,示意喻宁自己开门进去。
喻宁敲了敲门,听到贞美简短地应了一声,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依然如故,一时间喻宁的耳边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曾经一度,自己对那声音的反应是多么热烈啊!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