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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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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相信他有什么恶意。”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一个对一切都嗤之以鼻的人,他的内心就有点龌龊了。那天在法布里齐家中讨论时,他大肆贬低罗马的改革,好像他想对一切都要找出一个肮脏的动机。我当时感到深恶痛绝。” 
  琼玛叹息一声。“在这一点上,恐怕我倒是同意他的意见。”她说,“你们这些好心的人充满了美好的希望和期待,你们总是认为如果一个心地善良的中年男士碰巧被选为教皇,一切自然都会好转起来。他只须打开监狱的大门,并把他的祝福赐予周围的人,那么我们就可以指望在三个月里迎来至福千年。你们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即使他愿意,他也不能做到拨乱反正。是原则出了差错,而不是这个人或者那个人举止不当。” 
  “什么原则?教皇的世俗权力吗?” 
  “为什么说得那么具体呢?这只不过是大的错误中的一个方面。这个原则错在任何人都能握有别人的生杀大权。这种虚伪的关系不应存在于人与人之间。” 
  马尔蒂尼举起双手。“好了,夫人,”他笑着说道,“你一旦这样开始谈论废除道德论,我就不和你讨论下去了。我相信你的祖先一定是英国十七世纪的平均派成员。此外,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这些稿子。” 
  他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另一份小册子吗?” 
  “那个叫做里瓦雷兹的倒霉蛋昨天把这篇愚不可及的文章提交给了委员会。我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要和他争吵起来。” 
  “这篇文章怎么啦?坦率地说,塞萨雷,我认为你们有点偏见。里瓦雷兹也许让人感到厌烦,但是他并非愚不可及。” 
  “噢,我并不否认这篇文章自有精明之处,但是你最好还是读一读。” 
  这是一篇讽刺文章,它抨击了围绕新教皇的即位而在意大利引发的那种狂热。就像牛虻的所有文章一样,这篇文章笔调辛辣,刻意中伤。尽管琼玛厌恶文章的风格,她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这种批评是有道理的。 
  “我十分同意你的意见,这篇东西确实非常恶毒,”她放下稿子说道,“但是最糟糕的是他说的都是实话。” 
  “琼玛!” 
  “对,是这么回事。你可以说这人是一条冷血鳗鱼,但真理是在他的一边。我们试图劝说自己这篇文章没有击中要害是没有用的——它的确击中了要害!” 
  “那么你建议我们付印它吗?” 
  “嗯,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当然并不认为我们应该原封不动地付印,那会伤害每一个人,并使大家四分五裂。没有什么好处的。但是如果他能重写一下,删除人身攻击部分,那么我认为这也许是篇非常难得的文章。作为一篇政论文,它是很出色的。我没有想到他的文章写得这么好。他说出了我们想说但却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瞧这一段,他把意大利比作是一个醉汉,搂住正在掏他口袋的扒手的脖子,柔声柔气地哭泣。写得太棒了!” 
  “琼玛!通篇文章里就数这段最糟糕了!我讨厌心怀恶意的大呼小叫,对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我也是,但是关键不在这儿。里瓦雷兹的风格让人不敢苟同,作为一个人来说,他也不招人喜欢。但是他说我们沉醉于游行和拥抱,高呼友爱和和解,并说耶稣会和圣信会的教士们才是从中坐收渔利的人。这话可是一点也不假。我希望昨天我参加了委员会举行的会议。你们最终作出了什么决定?” 
  “这就是我来这儿的目的:请你去和他谈谈,劝他把调子改得缓和一些。” 
  “我吗?但是我根本就不大认识这个人,而且他还讨厌我。为什么其他的人不去,该着让我去呢?” 
  “原因很简单,今天别的人没空。而且你比我们这些人更有理性,不会犯不着和他辩论一番,甚至吵起来。换了我们可就不一样了。” 
  “我相信如果你们尽力,你们是能说服他的。对了,就告诉他从文学的观点来看,委员会一致称赞这是一篇好文章。这样他就会开心的,而且这也是实话。” 
  牛虻坐在放着鲜花和凤尾草的桌边,茫然地凝视着地板,膝上摆着一封拆开的信。一只长着一身粗毛的柯利狗躺在他脚头的地毯上,听到琼玛在敞开的房门上轻敲的声音,它扬头吼叫起来。牛虻匆忙起身,出于礼节生硬地鞠了一躬。他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任何表情。 
  “你也太客气了。”他说,态度极其冷漠。“如果你告诉我一声,说你想要找我谈话,我会登门拜访的。” 
  琼玛看出他显然希望把她拒于千里之外,于是赶紧说明来意。他又鞠了一躬,并且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她的前面。 
  “委员会希望我来拜访你一下,”她开口说道,“因为关于你的小册子,有些不同的意见。” 
  “这我已经想到了。”他微微一笑,坐在她的对面。他随手拿过一只插着菊花的大花瓶,挪到面前挡住光线。 
  “大多数的成员一致认为,作为一篇文学作品,他们也许推崇这本小册子,但是他们认为原封不动很难拿去出版。他们担心激烈的语调也许会得罪人,并且离间一些人,而这些人的帮助和支持对党来说是珍贵的。” 
  他从花瓶里抽出一支菊花,开始慢慢地撕下白色的花瓣,一片接着一片。当她的眼睛碰巧看到他纤细的右手一片接着一片扔落花瓣时,琼玛觉得有些不安。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举动。 
  “作为一篇文学作品,”他用柔和而又冷漠的声音说道,“它一点价值也没有,只能受到一些对文学一无所知的人们推崇。至于说它会得罪人,这才是写作这篇文章的本意。” 
  “这我十分明白。问题是你会不会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 
  他耸了耸肩膀,牙齿咬着一片扯下的花瓣。“我认为你错了,”他说,“问题是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把我请到这里。我的理解是揭露并且嘲笑那些耶稣会教士。我可是尽力履行我的职责。” 
  “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人怀疑你的才能和好意。委员会担心也许会得罪自由党,而且城市工人也许会撤回给予我们的道义支持。你也许想用这本小册子攻击圣信会教士,但是很多读者会认为这是在攻击教会和新教皇。从政治策略的角度出发,委员会考虑这样做是不可取的。” 
  “我开始明白过来了。只要我将矛头对准教会中特定的一些先生们,因为他们目前和党的关系弄得很僵,那么照我看来我就可以畅所欲言。但是我直接涉及到了委员会自己所宠爱的教士——‘真理’就是一只狗,必须把它关在狗窝里。而且在那个——圣父可能受到攻击时,那就必须拿起鞭子抽它。对,那个傻子是对的[牛虻是在引述莎士比亚的悲剧《李尔王》第一幕第四场中傻子的一段话:“真理是一条贱狗,它只好躲在狗洞里;当猎狗太太站在火边撒尿的时候,它必须一鞭子把人赶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就是不愿做个傻子。我当然必须服从委员会的决定,但是我不免还要认为委员会把聪明劲儿用在两旁的走卒身上,却放过了中间的蒙、蒙、蒙泰尼、尼、尼里大、大人。” 
  “蒙泰尼里?”琼玛重复了一遍。“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布里西盖拉教区的主教吗?” 
  “对,你要知道新教皇刚把他提升为红衣主教。我这儿有一封谈到他的信。你愿意听一下吗?写信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在边境的另一边。” 
  “教皇的边境吗?” 
  “对,他在信中是这么写的——”他捧起她进来时就已在他手里的那封信,然后大声朗读起来,突然结巴得非常厉害: 
  “‘不、不、不、不久你、你就会有、有幸见、见、见到我们的一个最、最、最大的敌人,红、红衣主教劳伦佐·蒙、蒙泰尼、尼、尼里,布里西盖、盖拉教区的主、主、主教。他打、打——’” 
  他打住了话头,停顿了片刻,然后又开始念了起来,念得很慢,声音拖得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不再结巴。 
  “‘他打算在下个月访问托斯卡纳,他的使命是实现和解。他将先在佛罗伦萨布道,并在那里逗留大约三个星期,然后前往锡耶纳和比萨,经过皮斯托亚返回罗马尼阿。他表面上属于教会中的自由派,并和教皇和费雷蒂红衣主教私交很深。他在格列高利在位期间失宠,被打发到亚平宁山区的一个小洞里,从而销声匿迹。突然之间他现在又抛头露面了。当然,他确实受到了耶稣会的操纵,就像这个国家任何一位圣信会教士一样。还是一些耶稣会教士建议由他出面执行这一使命的。他在教会中算是一位杰出的传道士,就像兰姆勃鲁斯契尼一样阴险。他的任务就是维持公众对教皇的狂热,不让这种狂热消退下去,并且吸引公众的注意力,直到大公签署耶稣会的代理人准备提交的那份计划。我还没能探悉这份计划。’然后信上还说:‘究竟蒙泰尼里是否明白他被派往托斯卡纳的目的,以及他是否明白受到了耶稣会的愚弄,我无法查个水落石出。他要么是个老奸巨猾的恶棍,要么就是最大的傻瓜。从我迄今发现的情况来看,奇怪的是他既不接受贿赂也不蓄养情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他放下了信,坐在那里眯着眼睛望着她,显然是在等她回答。 
  “你对这位通风报信的人所说的情况感到满意吗?”她过了一会儿说道。 
  “有关蒙、蒙泰、泰尼、尼里大人无可非议的私生活吗?不,这一点他也不满意的。你也听到了,他加了一句表示存疑。‘从我迄今发现的情况来看——’”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是他的使命。” 
  “我完全信得过写信的人。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四三年结识的一位朋友。他所处的地位给他提供了异乎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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